“戚元輔……”


    文華殿內、東閣大學士孫如遊緊皺眉頭,似乎手上拿著的是一份燙手的山芋。


    在他的念叨中,一名身影也端坐旁邊,緊皺眉頭。


    出人意料的、這人是朱由檢認為無黨無派的內閣首輔方從哲,而他卻和朱由檢所認為的浙黨領袖孫如遊湊到了一起。


    “派戚元輔南下募兵,隨後押運加今歲和明歲的派餉銀、漕銀、夏稅、秋稅北上。”


    “萬歲的手段並不高明,無非想要用強兵來壓製南方六省罷了。”


    孫如遊看向了旁邊的方從哲,而方從哲聽到後卻道:


    “今歲南方六省的加派銀還有兩百七十二萬兩停在南京,田賦和雜項折算下來還有兩百二十四萬兩。”


    “要不要駁迴萬歲的旨意,隨後再上書說加派銀已經起運?”


    方從哲的意思太簡單了,如果拖到明歲去,那麽今歲和明歲加在一起的一千多萬兩銀子都要被運走。


    幹脆鬆鬆手,先把兩百七十二萬兩的加派銀送到京城,就當是講和了。


    至於秋稅的田賦和雜項還可以再拖拖,拖到明歲夏稅的時候,再把今年秋稅上交。


    也就是說、用兩百萬兩銀子,截留今年秋稅和明年所有賦稅的一千多萬兩銀子。


    朱由校要采用強硬手段的話,眼下就先用今年的南方加派銀堵住朱由校的胃口。


    明年四月夏稅時,又用今年的秋稅堵住他的胃口。


    明年秋稅時,用明年的夏稅堵住他的胃口。


    總之、南方六省的銀子,能多留一天,便多留一天。


    “恐怕萬歲不會同意的,你別忘了戚繼光是怎麽死的,戚金和戚繼光又是什麽關係……”孫如遊聳拉著眼皮,說出了這麽一句話。


    聽到這句話,方從哲閉上了嘴,心裏也是五味雜陳。


    戚繼光曾跟隨張居正改革,而張居正在改革中不知道觸碰到了多少人的利益,而戚繼光自己的軍事改革思想也是前衛且有些冒進的。


    戚繼光作為一個北方將領靠著南方鍛煉出來的戚家軍,得到了張居正的支持,因此北禦蒙古、南討倭寇,可以說是靠著胡宗憲和張居正兩人,才實現了他的理想抱負。


    但張居正的改革牽扯太大了,作為湖廣人的張居正,他的全麵改革,牽扯到了土地、稅收、雜項,人口等等禁忌的事情。


    結果就導致,他活著的時候,沒有人敢汙蔑他、對他動手,皇帝也是戰戰兢兢的將他遞上來的奏疏一一批紅。


    但是在他死後、他的黨派就遭到了清算,而作為張居正手下,武將第一人的戚繼光,也成為了任人宰割的魚肉。


    本就是“以文製武”的大明,戚繼光的見解不被認同實在是太正常,而且武將身份也是戚繼光遭受命運不公的一個環,是無論如何也擺不掉的。


    因此、閣首輔張居正病逝後,北方官員率先發難,認為戚繼光跟隨南方人張居正,是北派官員的叛徒。


    兵科給事中張鼎思趁機上言戚繼光不應該放在北方,於是戚繼光被朝廷調往廣東,戚繼美派往貴州,其餘戚家軍將領紛紛被罷官迴鄉。


    北派官員報了仇,南方官員卻沒有。


    相比較北派把戚繼光打發到廣東的做法,江南官員更絕。


    在他被調往廣東的第三年,江南官員張希皋多次上書、彈劾戚繼光,戚繼光因此遭到罷免,迴鄉三年後鬱鬱而終。


    在他死後四年,殘餘的戚家軍被派往抗倭援朝,並因為軍餉過於高昂,功勞較大,引起薊遼的邊軍將領不滿,克扣餉銀不發。


    萬曆二十一年,薊鎮總兵官王保借口發響,吩咐戚家軍人員不要攜帶兵器甲胄前往校場。


    等戚家軍抵達後,他埋伏人手,趁機誣陷戚家軍兵變,打殺數百人,其餘人放迴浙江。


    這就是戚繼光和他一手訓練軍隊的下場,而這其中,要論罪過自然是北方官員最大。


    但是要論誰把戚繼光逼死,首當其衝便是泛江南派係官員,也就是浙黨、宣黨、昆黨等江南三黨的前身……


    因此、以孫如遊等人的身份,想要拉攏戚金和戚元輔,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有著朱由檢為他們撐腰,加上朱由校對朱由檢的信任,短期內是無法動搖戚金和戚元輔地位的。


    因此眼下想要的辦法,必須是讓朱由校妥協。


    但他們能有什麽辦法呢?眼下朱由校要下手的對象是浙黨。


    楚黨對於自己的稅銀,每年被浙黨扣押數月也很是不滿,齊黨見到這旨意,恐怕要彈冠相慶。


    或許、他們能拉攏的,隻有朝中的清流……


    想到此處、孫如遊便對方從哲道:


    “眼下、當與朝中那些閑散的清流短暫聯手,才能渡過這個難關。”


    “這……”聽到這話,方從哲就頭疼了起來。


    作為一個內閣首輔、朝廷要是有錢,他辦起事情來自然是比較好的。


    但權力不僅僅是皇帝賜予的,更多的是下麵的官員把他抬起來的。


    官員下麵是士紳,士紳下麵是商賈、鄉紳。


    眼下朱由校要動士紳、商賈和地方官員的利益,那想要聯合清流,自然比較好做。


    但尷尬的就是、所謂的清流,實際上是來自天南地北的人聚集在一起而形成的黨派,也就是東林黨。


    他們其中不少人見到這旨意,恐怕都隻會拍手叫好,畢竟眼下他們大部分都是中小地主背景。


    一旦浙黨失勢,他們也可以趁機把田賦推到雜項上去,讓浙黨背後利益集團讓出利益。


    因此、如果要聯合東林黨,那就隻能拉攏東林黨內部的江南派官員。


    然而細數東林黨中,有權利的江南官員,隻有高攀龍、劉元珍、顧大章、魏大中、劉一燝、左光鬥等十數人。


    這群人中、劉一燝和左光鬥是朱常洛的顧命大臣,左光鬥和楊漣基本穿一條褲子,不可能和他們聯盟,高攀龍更是多次搞京察,逮捕了多名浙黨官員。


    真要算起來、隻有劉一燝是他們能拉攏的對象,但劉一燝為人賢明,根本就不受東林黨下層官員的喜歡。


    因此、這三人都是恨不得江南賦稅馬上上交的人物,不可能和浙黨妥協。


    這麽一來、他們想要聯手都找不到有力的東林黨人,著實尷尬了些……


    東林黨本身就不是如他們這些鄉黨一樣由利益構成的緊密組織,而是由一群清流和東林書院出身官員組成的小團隊罷了。


    他們唯一和其他官員相通的,就是身後站著擁有無數良田的鄉紳。


    遼響加派,主要就是加在田上,對於商稅和雜項一點都沒有加派,東林黨下層官員的支持者鄉紳們,也不會支持他們上書的。


    這麽一來、事情就難搞了……


    不過就算這樣、孫如遊還是想到了辦法。


    他抬起頭看向方從哲道:“或許還有一個人,能幫我們……”


    “誰?”方從哲一時沒想起有什麽人能有這麽大能量,但下一秒孫如遊就告訴了他答案:


    “葉向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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