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車緩慢地行駛在鄉間的小路上,車上連人帶貨,裝得滿滿當當的。早上跟車去鎮上的兩位大娘是到閨女家小住的,所以沒有跟車迴來。否則車上還真不一定能裝下這麽多人。


    董爽靠在薑顏的麻袋包裹上,有些昏昏欲睡。


    春困秋乏夏打盹,說得真是太對了。陽光照在身上,舒服極了,


    她快睡著了。


    車上的七個人,全部都是知青點的新知青,但是不知道為什麽,氣氛怪怪的。


    耿誌濱想和薑顏說話,套套近乎,但是薑顏周身上下充斥著生人勿近的氣息,他有點不敢開口。


    車上的兩個麻袋特別顯眼,老羅叔說那是薑顏去郵局取來的行李,裏麵得裝了多少好東西啊!


    到底是資本家的大小姐,就是闊氣。


    耿誌濱的心跳得極快,他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咚咚咚的,和敲鼓似的。


    白清浩淡笑不語,他怕自己笑出聲來耿誌濱會尷尬。


    這人也太有意思了,什麽好惦記什麽。


    耿誌濱拿袖子擦了擦汗,“太熱了。”


    肖燕也盯著薑顏的麻袋看個不停。


    她恨不得自己能長出一雙透視眼來,好看看麻袋裏裝的都是什麽東西。


    薑顏不是很窮嗎?她媽對她又不好,怎麽會給她寄這麽多東西?


    越想越憋屈,越想越難受。


    想到在飯店發生的事,肖燕的心髒都緊縮起來,難受,太難受了。


    宋家仁低著頭,一言不發。


    去鎮上一趟,什麽也沒買,反而挨了一個嘴巴。


    他不敢抬頭,生怕自己眼中的陰鷙被旁人看了去。


    齊桂月老實地坐在一旁,像隻兔子。


    紅眼病是真難受啊!


    看著別人吃香的,喝辣的,什麽也不缺,自己的日子過得緊緊巴巴的,心裏怎麽可能不冒酸水呢!


    一車人心思各異,隻有董爽,沒心沒肺地睡了一路。


    薑顏的東西太多了,加上車上的人都是知青點的,老羅幹脆讓老牛多走了幾步,把人送迴知青點去了。


    他不看別的,就衝薑顏之前救了小寶,他也要表示表示。


    牛車剛停穩,宋家仁就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車,頭也不迴地進了院。


    肖燕和齊桂月也差不多,知道這會兒占不到半點便宜,也趕緊跑了。


    “薑知青,我幫你把行李送迴去吧。”耿誌濱有些靦腆地開了口,想借著這個機會和薑顏套套近乎。


    陽光刺目,薑顏像陽光一樣,讓他不敢直視。


    “不用了。”薑顏把手裏的東西交給董爽,示意讓她把這些零散的東西先送到屋裏去。


    董爽擠眉弄眼地衝她一笑,趕緊進院了。


    白清浩連熱鬧都沒看,衝著薑顏微微點了點頭,直接進了院子。


    他也算是新知青中心明眼亮的人,做事挺有分寸的。


    “耿知青,不要在我身上浪費時間。”薑顏隻說了這麽一句話。


    “我,我就是……”


    “聽不懂?”


    這三個字威力極大,老羅還在車上看熱鬧呢,耿誌濱不想出醜,扔下一句知道了,便急匆匆的進了院。


    薑顏將車上的兩個麻袋拿了下來,她本來也就裝裝樣子,裏麵沒放多少有分量的東西。


    趁著搬行李的機會,她往老羅頭兜裏塞了一個紙包,“大爺,你拿迴家下酒吧。”


    老羅頭也沒看是什麽,笑嗬嗬地道:“走了。”說完慢悠悠地揮起鞭子,趕著牛車迴大院了。


    薑顏背著麻袋進了院,直接迴了西屋。


    老知青隻有常麗一個人在,其他人中午吃完飯都去上工了。


    “常麗,我想去木匠家一趟,打點東西,你能告訴我他家怎麽走嗎?”


    常麗一笑,“我帶你們過去吧!反正我也沒事。”


    “你身體能吃得消嗎?”


    “沒事。”常麗道:“沒有多遠,快去快迴不要緊的。”


    “那行!”


    常麗取了一個草帽戴上,“外麵太熱了,你們也可以買這種草帽戴,幹活的時候涼快不少。”


    薑顏直接從包裏拿出一把大鎖頭,衝董爽挑了挑眉。


    常麗也看明白了,知道她這是防著那兩個知青呢,隻笑了一下也沒說什麽。


    三人鎖好了西屋的門,離開知青點,往何木匠家走去。


    “常麗,像何木匠這樣做東西賣錢,沒有人管啊?”


    “鄉下這兩年沒有那麽嚴格了!主要是何木匠是個聾啞人,他媳婦也有殘疾,生了個兒子也是聾啞人。哎,隊上也是為了照顧他,所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再說,他是手藝人,掙點手工錢,和投機倒把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說白了,還是政策寬鬆了,早幾年的時候,農戶家裏想養隻羊隊上都不讓,大環境敏感,誰也不敢做出頭鳥。


    幾個人順著坡路往下走,走到路口拐了一個彎,往左走進一條窄街,又走了兩三分鍾,才算是到了何木匠的家。


    彎彎繞繞的,確實不太好找。


    何木匠上工去了,隻有他的妻子和孩子在家。


    男孩大概七八歲的樣子,膽子很小,瞧見家裏來人了,往他媽媽身後一躲,說什麽都不肯出來。


    “嫂子,我帶新來的知青過來,想找何大哥打點東西。”


    何木匠的媳婦腿腳不好,腳跛的厲害,走路的時候身體控製不好平衡,看起來像是隨時要摔倒似的。


    她不僅腿腳不好,應該還有點腦癱,說話不是很利索,麵容上也能看出來一些,但是她智力沒有問題。知道幾人的來意以後,立刻熱情起來,讓孩子給她們倒水,還和夏麗比劃著,讓她們等一會兒。


    “行,我們不著急。”


    女人討好地笑了笑,把孩子扯過來,跟他比劃,讓他去田裏把何木匠找迴來。


    孩子一溜煙跑了。


    女人費力的解釋,“他,他一會兒,就迴……”


    “好,嫂子,你也坐,不用忙,我們隨便坐就行。”


    小院十分樸實,院子裏種著菜,牆角堆著劈好的柴,所見之處都幹幹淨淨的。


    這一家人雖然身有殘疾,可是麵對生活的態度卻能從一些小事上體現出來。


    “嫂子,這是薑知青,這是董知青。”


    “你,你們……好。”


    女人說話很費力,但是她還是和二人打了招唿,露出體麵的微笑。


    董爽看著她,心裏酸酸的,對普通人來說,吃飯喝水,生活自理都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可是對於眼前這個女人來說,卻是十分不容易的,可她卻活得那積極向上。


    “我們一會兒,多打點東西吧。”


    董爽想幫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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