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傳軍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刺眼的燈光讓他有片刻恍惚,緊接著,他似乎記起了什麽,猛的坐了起來,剛坐穩,就看到自己對麵坐著一男一女。


    男的正是之前和自己交手的那個,此刻他麵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旁邊那個女的,倒是露出了驚喜的目光,迫不及待地朝自己看了過來。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之前這個女人好像管他叫哥?難道他們知道自己是誰?


    “你們是誰?”


    薑傳軍已經領教過司律的厲害了,以他現在的身體素質來說,他不是這個男人的對手。


    對方沒有在他暈過去的時候下手,應該也不是什麽卑鄙無恥之輩。


    “你又是誰?”


    薑顏的反問讓薑傳軍微微愣神,“你都不知道我是誰,就跑過來找我?找錯了吧?”


    雙方都在相互試探,誰也不肯先亮底牌。


    “你確定你知道自己是誰嗎?”薑顏這句話一出,等同於絕殺。


    薑傳軍張了半天嘴,愣是沒說出一二三四來。


    他確實不知道自己是誰,來京城四五年了,他一直頂著別人的名頭過日子。戶口簿上寫得清清楚楚,他叫李三金,地地道道的京城人,父母早就過世了,有一個姐姐,嫁到外地以後沒有幾年就死了。


    但是他知道自己不叫李三金。即使他的退伍證,傷殘證,戶口簿上,都寫著李三金的名字,但是他不是。


    “我叫李三金,你們應該找錯人了。”


    “這是你家?”薑顏沒再追問,而是再次打量這個四處漏風,一無所有的小屋子。


    薑傳軍沒說話,他還沒有適應薑顏的說話節奏,怕自己被她帶到溝裏去。


    薑顏把手伸進包裏的時候,薑傳軍的眼神閃了一下,整個人也立刻進入了警戒的狀態,身上的肌肉都忍不住緊繃起來。


    薑顏拿出幾張照片遞了過去。


    “你好好看看,這上麵的人是你嗎?”


    薑傳軍半信半疑地接過照片,低頭一看,瞳孔地震。


    第一張照片是一張合照,準確的說,應該是一張全家福,兩位老人坐在中間,他們身後站著好幾個人,其中就有他和來找他的這個女孩。


    好熟悉,為什麽每一個人他都不認識,卻有一種非常熟悉的感覺。


    最左邊的男孩,比他矮了半個頭左右,臉龐稚嫩,眼睛全是光,看著就是一個陽光開朗大男孩兒。


    他抬頭看了薑顏一眼,再次和照片對照,確定了照片上的女孩就是她,隻不過照片上的小女孩更稚嫩一些,應該幾年前拍的。


    “我們認識?”


    薑顏沒說話,薑傳軍也不介意,繼續看後麵的照片,第二張照片,是一張四人合照。


    一個身姿挺拔威武的中年人坐在左邊,右邊的人應該是他的妻子,梳著短發,穿著紅色的高領毛衣,看起來就是一個特別幹練的人。


    照片中年輕的他和另一個男孩站在二人身邊,很明顯是一家四口……


    第三張照片,是他和那個男孩的合照。


    照片上的他穿著一身軍裝,胸前還戴著大紅花,男孩看著他笑,一臉崇拜的模樣。


    腦袋裏閃過好多破碎的畫麵,好像有個活潑的男孩一直在追著他。


    “哥,我長大以後也要當兵。”


    “哥,我也是爸的兒子,你不怕苦,我也不怕苦。”


    “打仗怎麽可能沒有犧牲?我時刻準備著。”


    薑傳軍頭疼欲裂,他眼珠子都紅了,身體也不住的顫抖著。


    最後一張照片,是薑傳軍和薑顏的合照。


    這張照片是八年前照的,他犧牲的前一年,探親迴家時,在部隊大院和薑顏照了這麽一張合影。


    那時候薑顏才十二歲,臉上稚氣未脫,但是依稀能夠看出是個美人胚子。


    薑傳軍的腦海裏,閃過一些記憶碎片,好像拍照前,他答應了什麽……


    “哥,你說過放假了要帶我去滑冰的,你還記得嗎?”


    滑冰?


    “哥,你什麽時候帶我去滑冰?你不是說放假了就帶我去嗎?”


    “好好好,姑奶奶,我真怕了你了,先拍照,拍完照片我就帶你去好嗎?”


    隻可惜,最後也沒有滑上,剛拍完照片,薑傳軍就接到了部隊的電報,讓他迅速歸隊。


    他臨走時還和薑顏說,“等哥下次迴來,一定帶你去。”


    可是他再也沒有迴來過……


    薑傳軍手中的照片散落在炕上,他抱著頭,痛苦低喃,“我想不起來了,頭好疼。”


    他拿拳頭砸自己的腦袋,一下又一下,“什麽都不記得了。”


    薑顏立刻上前,抓住了薑傳軍的手,“哥,別砸了,沒用的。你腦袋裏有血腫,壓迫了神經,所以才會一直頭疼,想不起過去的事情。”


    薑傳喘著粗氣,“你真是我妹妹?”


    “嗯,堂妹。”


    薑傳軍趕緊撿起他和薑傳誌的照片,指著薑傳誌問道:“他呢?是我弟弟?”


    “嗯。”


    “人呢?”不知道為什麽,每次看到這個弟弟的時候,他的心都很痛,明明他的記憶裏沒有這個人,但就是覺得很難過。


    “犧牲了。”


    這三個字,如同一道驚雷,劈在了薑傳軍的腦袋上,“犧……犧牲了?”


    他低頭看了看手裏的照片,隻覺得頭更疼了,到現在為止,他都無法形容自己的心情,感覺很不真實。


    他也無法完全相信薑顏的話,光有照片也不能證明什麽,這玩意又不是不能造假。


    可是,心好痛是怎麽迴事。


    “我知道,我的話,你也許不信,但是我們不會害你的。你頭部的血腫,我能治好,隻要治好你的失憶症,到時候你什麽都能記起來。”


    “你能治好我的病?”


    “對。”薑顏沒有任何遲疑,把薑家祖傳的那套銀針拿了出來,“用針灸,不用做手術。你這個病做手術有一定風險,但是針灸不會的。”


    能恢複記憶,這對薑學軍來說,是個極大的誘惑。


    有一件大事被他忘了,他必須要想起來。


    “這包,你認識嗎?”


    薑百辭珍藏了幾十年的針灸包,最後傳到了薑顏手上,薑顏特意找出來,想刺激一下薑傳軍的記憶,“有印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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