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個好天氣,很反常的沒有霧霾,很少見的能夠看到藍天和白雲,隻是,此時的河水一如既往的渾濁,在渾濁之中,時而淡淡、時兒濃重的血絲,正隨著渾濁的河水慢慢地遠去。


    大橋坍塌後,李曉寧第一時間拿出手機,撥通了羅軍的電話,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卻不是羅軍的聲音,“哪位?”


    “我是李曉寧,我有急事找羅書記。”李曉寧語氣焦急地說道。


    “羅書記正在開會,你待會再打過來。”對方一副公事公辦的語氣說道。


    “這是十萬火急的大事,我必須立刻就跟羅書記通話。”李曉寧幾乎是用吼的。


    “你聽不懂中國話怎麽的?我說了,羅書記正在開會。”對方語氣也不再友善,說完就掛掉了電話。


    李曉寧氣的直哆嗦,隻好再撥毛秋實的電話,也是響了好幾聲才接,不過倒是毛秋實本人接的,“哪位?”


    “毛縣長,我是李曉寧……”


    “我正在開會,你有事等散會之後再說。”毛秋實不等李曉寧說完,就打斷了他。


    “毛縣長,這事不能拖。”李曉寧大聲說道,“東山鎮進縣城的石橋塌了,很多人落水,你應該立刻停止會議,馬上啟動重大傷亡事故緊急預案……”


    毛秋實不耐煩地再次打斷李曉寧說道:“塌個橋而已,你慌什麽慌,有人受傷,你打120啊,打我電話幹什麽?”


    李曉寧急了,怒聲吼道:“毛縣長,這不是小孩子過家家,這事人命關天,十萬火急的事情,你應該立刻暫停會議,啟動重大傷亡事故緊急預案,並立刻向上級領導匯報,請求支援……”


    “你嚷嚷什麽?”毛秋實勃然大怒道,“李曉寧,我才是東平縣縣長,不是你!應該怎麽做,我不需要你來教,你眼裏到底還有沒有組織,有沒有我這個縣長……”


    那邊電話掛了。


    毛秋實放下電話,啪的一拍桌子,罵道:“居然敢掛我電話,太不像話了。”


    “**,跟誰生這麽大氣啊?”坐在他旁邊的羅軍問道。


    “除了李曉寧還能是誰?”毛秋實怒氣未消地說道,“他居然敢指使我做事,真是沒上沒下。”


    “他就一個毛頭小夥子,你跟他生什麽氣?”羅軍笑嗬嗬地說道,“消消氣,接著開會。對了,你剛才說什麽橋塌了,哪兒的橋塌了?”


    “我也沒注意聽,好像是說什麽東山鎮進縣城的哪座橋。”毛秋實抽出一隻香煙點上,氣唿唿地說道。


    “東山鎮進縣城就一座橋啊!”羅軍皺著眉頭說道,“今天鬧事的學生家屬就是被堵在那座橋上了,不會真出事了?”


    “能出什麽事?”毛秋實一揚臉說道,“公安局的人在那兒呢,真出事了,能不向我們匯報?”


    毛秋實的話音剛落,他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他瞅了一眼號碼,皺著眉頭接了起來,不耐煩地說道:“什麽事?”


    “毛縣長,橋塌了,塌了……”電話那頭,縣公安局副局長充滿驚恐地說道。


    “你先別慌,死人沒?死了多少?”毛秋實強自鎮定地說道。


    “哪數的過來啊……幾百人都掉下去了……河水都成紅的了……”


    毛秋實的臉,刷的一下變的煞白!


    此時的斷橋邊,李曉寧正在迅速地脫掉棉衣、毛衣和鞋子。陶菲菲早已經嚇傻了,見此情形,下意識地問道:“李書記,你脫衣服幹嘛?”


    “救人!還能幹嘛?”李曉寧話沒說完,便已經撲通一聲跳進了冰冷的河水裏。


    河裏一片混亂,李曉寧也顧不上去挑選什麽重傷、輕傷的了,一個猛子紮下去,撈出一個溺水婦女,那婦女嚇得發狂,拚死抓住他再也不鬆手,無奈之下李曉寧隻好一拳打暈她,然後一隻手攬著她的脖子,一隻手劃水,把她拖到岸邊,朝地上一扔,轉身又跳進了河裏。[]


    掉入河中的人們拚命掙紮,激起的水花到處都是,什麽也看不見,隻能憑空亂抓,李曉寧抓到一叢亂草似的東西,知道是人的頭發,提起來一看,正是那個憤青中學生,已經失去了知覺,倒也省事,直接拖著他往岸邊遊。


    李曉寧把那名憤青學生往地上一扔,剛想再次下河,陶菲菲在後麵用顫抖的聲音問道:“李書記,他死了麽?”


    李曉寧定睛一看,那名憤青學生雙目緊閉,肚子漲的像個鼓,一摸鼻息已經沒了。


    “給他做人工唿吸。”李曉寧毫不猶豫地說道。


    “可他是個男的!”陶菲菲猶豫地說道。


    “這個時候還顧得上這些?”李曉寧沒好氣地說道,“你救他,我再去救人。”說完,又一次撲進了河裏。


    陶菲菲無奈,隻好紅著臉趴下去給那名憤青學生做人工唿吸。她作為團委幹部,以前沒少到學校去給學生做過急救示範,倒也輕車熟路。先捏住那學生的鼻子,口對口往他嘴裏吹氣,然後按壓心髒,往複進行,有條不紊,來迴數次之後,那名憤青學生終於噴出一大口河水,活過來了。


    “我死了麽?”那名憤青學生大口大口喘著粗氣。


    “李書記救了你。”陶菲菲一指正拖著一個人爬上河岸的李曉寧說道。


    那名憤青學生望向李曉寧,隻見他已經凍的臉色煞白,嘴唇發青,像是哮喘病人一樣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但是把人往岸上一放之後,絲毫沒有停頓,再次撲進了河裏。


    再看看河岸上十幾個驚魂未定的落水者和遠處密密麻麻的圍觀者,他明白了,這些人都是李曉寧一個人救的。


    李曉寧也不知道這是自己第幾次下河救人了,他的皮膚已經凍的像是小龍蝦一般顏色,渾身的骨骼更像是被螞蟻噬咬一般的疼痛,也不知道是累的還是凍的,濃重的喘息聲即便是在十米開外也清晰可聞,但是他還在堅持著。他隻有一個信念,能多救一個是一個。


    那名憤青學生被感動了。站起身來,衝圍觀的人群大聲喊道:“同誌們,一方有難八方支援,咱們不能讓這位英雄一個人受累,是爺們的,跟我一起下去救人。”說完,就要朝河裏衝。


    “哎,你不會水。”陶菲菲在後麵急忙叫道。


    那名憤青學生,這才想起這茬,急忙刹住了身形,滿臉通紅地迴身喊道:“人心都是肉長的,你們就都忍心眼睜睜地看著他累死、凍死嗎?”


    “我來!”一個長的五大三粗的壯漢大吼一聲,甩掉棉衣和鞋子,快步跑下來,跳進了河裏。


    “我也去幫忙!”又有一個青年也加入了救人的行列。


    “我也去!”


    “我也去!”


    一個戴著眼鏡,長的瘦瘦弱弱的中年人也開始解著外衣的紐扣,但是他旁邊的妻子卻一把攥住了他,“你幹嘛?不要命了?”


    那名中年人歎了一口氣,把手放了下來。


    第一個衝下河的壯漢把救上來的人放下,然後衝到也剛剛又救上一人的李曉寧麵前,一把抓住李曉寧的手腕說道:“英雄,你歇會,這事交給我們。”


    看到救人的隊伍越來越龐大,李曉寧欣慰的笑了笑,但是對於那壯漢的要求,他卻是淡淡搖搖頭說道:“沒事,我能行的,別耽誤了,快下去救人!”


    聽到李曉寧的話,那壯漢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感動之色,他使勁地點了點頭,放開了李曉寧的手腕,然後用比李曉寧還快的速度再次衝下了河。


    救援一直持續了近一個小時,在這期間,李曉寧始終沒有休息哪怕是一秒鍾,他一直在不知疲倦,不知寒冷地堅持著。如果說一開始大家隻是對李曉寧欽佩的話,那麽現在他們真的有些崇拜了。這不光光是體力和毅力的問題,因為就連那名肌肉發達的壯漢當中都休息了好幾次。


    “英雄,歇一會,這樣下去,你會撐不住的。”那壯漢再一次對李曉寧說道,這一次,他的眼中含著淚花。誰說男兒不流淚,隻是未到感動時罷了。


    李曉寧擺擺手咧嘴一笑說道:“沒事的,我小時候練過武,身體硬朗,能抗的住。”說完,李曉寧再一次撲進了河裏。


    但是他確實是太累了,累得沒有一點力氣來劃水,他隻覺得手腳好像灌了鉛一樣的沉重。“也許我真的該休息了。”李曉寧這樣想著,閉上了眼睛。


    “英雄?!英雄?!”那名大漢見李曉寧撲進河裏半天沒有浮上來,頓時就急眼了,叫喚了幾聲,也不見人影,急忙大聲喊道:“英雄沉下去了,快點救人,快點兒救英雄。”


    眾人急忙紛紛紮進河裏,閉著眼睛一陣亂劃拉。過了一會兒,一個人浮了上來,兩手空空;然後又一個人浮了上來,同樣兩手空空;然後是第三個人,第四個人……


    最後一個浮上來的是那名壯漢,他的手中同樣什麽也沒有,一浮上來就大聲喊道:“誰救到英雄了,出個聲!”


    “我沒救到!”


    “我也沒有!”


    “我也沒有!”


    嘈雜的現場倏地安靜下來,安靜的令人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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