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良德死了。上吊死的。用床單吊在門梁上。


    聽到吳良德上吊自殺的消息,有人吃驚,有人疑問,有人高興,有人慶幸。


    範平元、段永宏、阮鵬聽到消息後,都在心裏長長地籲了口氣,當然,他們麵上還得裝出驚訝、悲痛、哀歎的臉色。吳良德以自己的死保護了一大批人,這些人有他想保護的,比如他的家人,有的則未必是他想保護的,但是這都不是他所能做的了主的。


    當然,發生了這樣的事情,想掩蓋也是不可能的,省裏當天就下來人了。省委副書記王大龍和省紀委書記鄭昶結伴而來,一下車便緊急召集濱海市委常委們召開專題會議。


    王大龍首先發言,他用手指敲著桌子說道:“你們濱海市可以啊。不鳴則已,一鳴驚人嘛。我可是記得很清楚,你們市的廉政工作連續好幾年都是省裏的先進,範平元還專門去省紀委介紹過先進經驗。你們就是這麽先進的?吳良德光名下的房產就價值兩千萬,放到全國也排的上號了。俗話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這麽多的錢,他是一天、一個月甚至是一年搜刮來的嗎?你們早幹嗎去了?同誌們,吳良德的案子可要引起重視,引起反思呀!”


    首長訓完話了,劉奇峰作為濱海市的一把手,必須要表表態了,他表情沉重地說道:“王書記批評的是。我們濱海的廉政工作隻是做在了表麵,沒有做到深層次去。今後要進一步加大反**工作特別是做好職務犯罪預防工作的力度。要防微杜漸,防患於未然!”


    薛國平接著說道:“我同意奇峰同誌的意見。必須要把反**工作落到實處。而且,特別要注意一下工作的方式方法。吳良德同誌自殺的事情,對我們是一個警示啊。國家培養一個幹部不容易,培養一個領導幹部更不容易,在反**的同時,也一定要注意愛護我們的幹部。有問題一定要處理,可是隻要不是死罪,就不應該把人家逼得上吊自殺。就是死罪,也應由法庭宣判!這一點兒一定要注意,要注意策略,堅決不能再發生這樣的惡**情。”


    鄭昶一直沉著臉沒有說話,聽到這兒突然開口問道:“吳良德是怎麽死的?”


    “上吊死的。用床單吊在門梁上。”範平元接口說道。


    “負責看守他的人呢?”鄭昶又問道。


    “睡著了。”範平元迴答道。


    “亂彈琴。難道兩個人都睡著了?”鄭昶皺眉說道。


    範平元並不驚慌,而是平靜地說道:“沒有兩個人,隻派了一個人,而且是隔壁房間。”


    “胡鬧。各級紀委在辦案的時候,都是兩個人看一個人,你為什麽隻派一個人。”鄭昶拍了桌子。


    範平元故意裝作很為難地看了看劉奇峰,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沒有說話。


    鄭昶眼中寒光一閃,怒道:“有什麽話就說,別吞吞吐吐的。別忘了你是紀委書記,是監督人員。”


    範平元這才說道:“這個案子,按照劉書記的指示,是要交給省紀委的領導來辦的,我們隻是臨時羈押,所以,所以便沒有成立專案組,人手配備方麵就少了點。主要還是沒想到吳良德會自殺。當然,這也是我的失職。我請求組織上給我處分。”


    鄭昶怒道:“螻蟻尚且貪生,吳良德的案子還沒審,未必就會判死刑,他幹嘛要自殺呢?我看這裏麵有問題啊!”


    王大龍來之前,省委書記林國棟和省長朱有淚都是事先和他談過話的,之所以沒找鄭昶,那是因為鄭昶的性格太過耿直,未必能夠聽的進去,兩位領導說了很多,但是總結起來其實就是一句話――不要拔出蘿卜帶出泥,搞無謂的擴大化,要注意穩定大局。(.)


    現在看鄭昶的意思,是要深究下去了,王大龍知道自己必須出來和稀泥了。反**自然是大事,可是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以鄭昶的性格和能力,估計真讓他徹查下去,他能把整個濱海官場掀個底朝天,那樣可就鬧出大漏子了,影響穩定大局呀。


    別說是領導早已經有交代,就是光憑王大龍混跡官場這麽多年的經驗,他也明白,不能不查,也不能真查,如果真查的話,不知會牽扯出多少人,說不定連劉奇峰和薛國平都得折進去。


    想到這兒,王大龍先咳嗽了兩聲,然後說道:“為今之計是怎麽善後。穩定是大局,這個大局是前提,否則一切都無從談起呀。吳良德死了就死了,再去追究他是怎麽死的,也於事無補。平元同誌應該吸取教訓,在反**的同時,也應把握好節奏和尺度,原則應該堅持,但是策略也得講,靈活性也要有。我來之前,林書記和朱省長都做過指示,吳良德的案子要查清楚,查明白,但是絕對不能搞無端的擴大化,那樣會造成人心惶惶,會影響穩定的大局。同樣,也是為了不讓大家多想,這個案子,省紀委就不插手了,還是由濱海市紀委主辦。”


    鄭昶雖然耿直,但是他能幹到今天這個位置,也絕對不是政治白癡,他自然聽的出來,一把手和二把手都不想繼續深究下去。自己再鬧下去就有點兒不給領導麵子了。所以,他也就坡下驢地說道:“平元同誌犯了錯誤,還是要給予一定的處分的。而且,你必須保證今後不會再出現自殺的情況。正如王書記所說的,穩定是大局啊。鬧出人命,難以收拾呀!”


    範平元也是老狐狸了,自然也聽的出來,鄭昶這是不打算再追究了,便趕緊說道:“對,對,對,領導說的非常對。我也是這麽理解的,其實以前,我們在這方麵也一直做的很好的,隻是這次,這次確實是疏忽大意了……我接受組織上給以的任何處分,我也會把這次處分當成是鞭策我成長的動力,在今後的工作中嚴於律己,堅決杜絕再出現極端現象。”


    於是,鬧的沸沸揚揚的吳良德案件,就這麽被定了性。


    散會後,鄭昶並沒有直接離開,而是進了劉奇峰的辦公室,徑自朝劉奇峰對麵的位置上一坐,將一盒特供中華煙放在桌子上,推了過去。


    “這是幹啥?”劉奇峰一臉的迷糊,“我可是聽過你鄭大鐵公雞的名號的。這包煙隻怕沒那麽容易抽?”


    “奇峰同誌,我也不跟你拐彎抹角,我想挖你個牆角!”鄭昶漫不經心地說道。


    劉奇峰嗬嗬一笑說道:“別人要是來挖我牆角,我還真不一定答應,可是你鄭書記的麵子,我是絕對不敢拂的啊。說,看上誰了?”說完他突然又想起了什麽,趕緊又補上一句,“不過,我可事先聲明。有一個人我是絕對不會放的。”


    鄭昶眼睛一瞪說道:“我也把話跟你挑明了,我看中的就是那一個。不然,我何必要帶這包煙過來?這還是林書記給我的,一共就2包,我自己都一直沒舍得抽呢。”


    劉奇峰樂了,他笑著說道:“你知道我說的哪一個啊?”


    鄭昶嘴角一撇,說道:“除了單槍匹馬把吳良德查了個底朝天的李曉寧還有哪一個?”


    一聽鄭昶要挖李曉寧,劉奇峰立刻急了,腦袋搖得跟ng鼓一樣,連連說道:“不行,不行。其他人都好說,就是這個李曉寧,我是絕對不會放手的!別說是你來要,就是上次我的老班長,商務部的曹部長點名要他,我一樣也沒放人。”


    鄭昶一聽就火了,“曹廣川能跟我一樣嗎?他要人你不放是對的。我要你必須得給。我跟你說,李曉寧這小子絕對是個幹紀委的好苗子。你們四大部門組成的聯合調查組沒有整明白的事兒,他愣是一個人全辦了。這麽好的人才,放你們這兒,絕對ng費,隻有到我這兒來,才能保證物盡其用。劉奇峰,我今天把話給你撂這兒,這個李曉寧,你給也得給,不給也得給。”


    劉奇峰也火了,心說你們這些人怎麽那麽喜歡吃現成的呢?我培養一個人容易嗎?都他媽的來搶。當下也將臉一轉,怒道:“鄭昶,你少給我擺省領導的架子,我說了不行就是不行。”


    鄭昶啪的一拍桌子,站起來說道:“劉奇峰,做人不能這麽自私!李曉寧是塊幹紀檢工作的好苗子,我們紀委更需要!留在你這兒,隻能是耽誤了他。”


    劉奇峰也是啪的一聲站起身來說道:“這是我的辦公室,拍桌子輪不到你姓鄭的。耽誤不耽誤他,也輪不到你鄭昶說了算。”


    鄭昶瞪著眼睛說道:“我說了不算,你說了也不算。我提議,讓李曉寧自己來選擇。”


    “行,我沒意見。”劉奇峰邊說著邊拿起桌上的電話,“毛秋實,你立刻叫李曉寧來我辦公室一趟。什麽?正在停職等待進一步處分,沒來上班?沒來上班你不會去找啊?不會打電話嗎?要你這個秘書有什麽用?”說完,啪嗒一聲扣死了電話,伸手去拿桌上的那包特供中華,打算拿根煙抽,消消氣。


    鄭昶卻搶先一步把那盒特供中華抓了過去,“人不給我,還想抽我的煙?你白日夢做多了?”


    “靠。還真他媽的是一毛不拔。”劉奇峰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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