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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百二十六章宇蘭治老汪


    “時隔十年,我第二次見到那個看上去有些兇的叔叔時,我已經是一名民辦教師,他肯定已經不認識我了,從八歲到十八歲,我的變化太大;而我卻是一眼就認出了他,他看上去已經不再像個叔叔,而像個大哥哥了。別的女人都討厭他動手動腳的,唯獨我,心裏卻是充滿了興奮和激動。這十年以來,我經常會夢見他,夢見他又一次端了一碗麵,一碗加了醬油、拌好的麵給我,我時常會想象,我再次見到他的時候,會是怎樣的心情。他經常會借故來找我,我從來都不逃避,從八歲那年開始,我就想著,隻要他願意,總有一天,我要做他的老婆,為他下一輩子的麵條,為他生兒育女,對他好。那些年,很多人追我,比他有錢、有權的人都有,我一直沒有答應,因為我心裏其實一直隱隱有種預感,我一定會再次遇到他的,皇天不負有心人,菩薩又保佑了我一迴,我真的再次遇到他了,而我也看得出,他很喜歡我。”


    “一直到他離婚,我心甘情願而且是迫不及待的把自己的身子連同心,都給了老汪;這件事,我一直都沒和老汪說起過,每次他納悶的問我,為什麽我對他那麽好,我就笑,說那是菩薩安排好的……”


    江天放看著宇蘭的臉,終於從茶杯上抬起來,一臉的幸福,一臉的滿足。他驚歎於汪利權的好運氣,僅僅隻是一碗麵條,就換到了一輩子的幸福,真要算起來,那恐怕是這個世界上最昂貴的一碗麵條了。


    “老汪不是壞人,但也絕說不上是個好人,更不用說是個好官了。但他既然有當縣長的心願,那我就要盡心盡力的去促成他。要不是有田書記,他哪有資格當得上副縣長?別說能力,就說品德吧,就他講義氣惹下的那些事,撤職十迴都夠了;江縣長,您手上的那個存折,上麵的錢,都是老汪收的別人送給他的錢。他也不管自己是不是有這個能力去幫別人,是不是幫了別人的忙會有什麽後果,別人求到他這裏,他就當別人是拿他當朋友看,不管是不是犯紀律,甚至犯法,他都一門心思的去幫別人。其實,很多人求他幫忙,那是存了其他的心思的,等著看他倒黴。”


    江天放奇怪的問道:“那你不是每次都得幫汪縣長去收拾殘局?”


    宇蘭苦笑道:“可不是嘛,還不說幫人忙的事情,就說這些錢,收下就是禍害,遲早有一天會成為炸飛老汪的炸彈。”


    “那這些錢?”江天放好奇的問道。這些錢可不是宇蘭今天才存進去的,那是七年多的時間,一筆筆分不同時候存的,銀行不可能現在為宇蘭去泡製這樣一份存折。如果宇蘭說的不是假話,那也就是說,從汪利權第一次收錢替人辦事開始,宇蘭就已經在為他想退路了。


    要真是這樣的話,宇蘭這個老婆,就太偉大了!宇蘭這個女人,也太可怕了!


    “我和老汪結婚以後不久,就開始開礦,賺了些錢;那時候我和老汪就約法三章,隻要是別人送他的錢,無論多少,都得交給我來處理。”宇蘭想起往事,笑了。


    “那汪縣長會同意啊?”男人越是怕老婆,越會想弄點私房錢;更何況,偶爾上繳幾次可以,要是每一次收了錢都交給老婆,那可不是件容易做到的事情。


    “我和老汪說好了,隻要他把收人的錢交給我,我就給他兩倍的錢做私房錢,隨便他怎麽花都不管……可要是他收了錢不交給我,又被我事後知道了,那不但錢得上繳,每收一百塊,他就算欠我一次‘家庭作業’,我每天晚上把他摁床上,直到把‘欠’的作業補完……”宇蘭想起汪利權在床上被自己整的討饒的情形,就忍不住掩著嘴笑。


    江天放一聽也笑了,這汪利權要是哪次收一萬塊錢沒交被宇蘭可發現了,那不是欠一百迴“家庭作業”?那得補多少個晚上才補得完啊?不交後患無窮,交了得雙倍的獎勵,汪利權要是連這個帳都不會算,那幹脆笨死算了。


    當然,這其中最關鍵的是,汪利權知道,宇蘭是為了他好,時間長了,汪利權肯定也感覺得到,很多事情,要是沒有宇蘭在背後為他運作,他早就翻船了。愛是前提,服氣是根本。


    “那嫂子拿這個存折給我是……”江天放再次看這個存有巨款的存折,感受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老汪每收一筆錢,我就幫他存一次錢,這麽些年來,錢的數目越來越大,我的擔心也越來越大,雖然這些錢都沒有花,但遲早有一天會爆發出來。以前有田書記罩著,還沒有人敢動老汪的心思,現在田書記走了,我知道,已經有人開始動這個心思了,這筆錢,到了不得不處理的時候。”宇蘭說著,露出無可奈何的苦笑。


    江天放明白宇蘭苦笑的原因,以前她肯定也想過要處理這筆錢,可怎麽處理?交給紀委?那就必須把送錢的人也交出去,在田板富時代,那麽做,無異於是在自掘墳墓。宇蘭對自己隻談錢的問題,絲毫沒有涉及到送錢的人,也是在替江天放作想,宇蘭真把那份送錢者名單交給江天放,他是處理那些人還是不處理呢?這個存折,涉及的錢數目不說,光是筆數,就有幾百人之多,每個人都處理,那不啻於是宣布,“青山無好官”。


    即便是正直如江天放,也不可能對這麽大一批人通通下殺手,這和正直無關,而是和政治有關。


    “我今天來,就是想請江縣長給出個主意,看看如何處理這筆錢,才能盡可能的不留後患……”宇蘭說這個話的時候,倒是收斂了剛才的輕鬆隨意,而是顯得極為慎重。


    “嫂子,你這不是給我出難題嘛……”江天放不露聲色的說道。


    江天放對汪利權近期的印象有所改觀是不假,可遠遠談不上就此把汪利權劃到“自己人”的陣營。


    “要是容易的事情,我宇蘭又怎麽敢驚動江縣長?我想來想去,現在在青山縣,我家老汪唯一可以指望得上的人,竟然是他以前最看不慣的江縣長,江縣長的人品、能力和魄力,我沒有資格去評論,但是我知道,江縣長是一個寬容的男人。”宇蘭這番話,說得完全是理直氣壯,毫無拍馬屁的扭捏。


    江天放確實被宇蘭打動了,不是因為她的褒獎,而是因為剛才宇蘭述說的那個塵封了二十年的故事;這個故事和政治、利益無關,打動江天放的,是那裏麵充滿了濃濃的人性的光輝。即便是汪利權這樣一個為很多人所不齒的人物,在他的生命中,也有閃光的一瞬間。


    江天放知道,這是宇蘭精心籌劃的一個局,但是,他卻偏偏陷入到了這個局裏麵。宇蘭設局的起因,不是害人,而是救人,宇蘭不是要江天放救她的丈夫,而是救她的救命恩人,這個理由讓江天放無法拒絕。


    “這件事很急嗎?”江天放稍稍鬆了點口。


    宇蘭說道:“我聽說,紀委的人,現在已經開始查一些事情了。”


    江天放皺了皺眉頭,心裏有些煩了,“這個周東,他還真是迫不及待啊……”


    宇蘭小心翼翼的繼續說:“不過,我聽說周書記在複查教育局案子的時候,和一中的那個音樂老師有點……”


    一中的那個音樂教師是原教育局長劉孟遲的小情人,在金石組織的“全民大檢舉”的攻勢大潮下,被不少人給檢舉了出來,那個音樂老師的日子自然不好過。好在劉孟遲已經潛逃,男女之事,少了個主角,她的事情也就成了花邊新聞。周東上任後,曾經親自約談過那麽音樂老師,據說後來還去學校找過兩迴,隻是那個女教師現在已經是杯弓蛇影,先前的傷疤還沒好呢,哪裏還敢沾這種事情的邊?所以和周東沒有任何故事發生,這一切,江天放都是從葉梅那聽來的。


    江天放瞪了宇蘭一眼:“捕風捉影……”


    宇蘭被江天放瞪了一眼,卻是毫不在意,冷冷的道:“江縣長,我看不見得。”


    “你把自己手上的事情先處理好再說其他的吧……”江天放不想和宇蘭討論這些緋聞,斷然的說道。


    “嗯,江縣長,那您看,我現在怎麽辦好?”說起正事,宇蘭倒是“乖巧”起來了。


    “捐了。”


    “捐了?怎麽捐啊?”宇蘭奇怪的問道。


    “馬上把這筆錢捐給希望基金,要快,不要再耽誤了。”江天放斷然的說道。


    宇蘭低著頭稍一思索,便想明白了這其間的奧妙所在,不由得讚道:“江縣長,幸虧我家老汪現在收斂了和您作對的心思,要不然,他將來……”


    把錢捐給希望基金,既可以在將來紀委調查的時候有個明確的去向交待,又可以規避上交送禮者名單所帶來的尷尬。任何一級組織,都不得不充分尊重這樣一個事實,在現在的體製下,向紀委上繳受賄款,舉報行賄者,並不是最佳的選擇。


    這,何嚐不是我們體製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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