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真的過得好快。


    這些話,他已經有十年不曾聽她當麵對他說了。


    並不是他有被罵狂,也不是他有受虐傾向,隻是當她撅著唇、插著腰跟他說話的模樣,還挺令人懷念的。


    對方在他享用沙拉時進入店裏。


    他裝作毫不知情地用餐,甚至還拿起手機拍起店內的裝潢擺設與每一道餐,儼然變成一個熱愛打卡的美食部落客。


    用餐時,他不時收到來自四方的窺視目光,甚至還瞄到有人正用手機偷偷拍他。


    「嘖,這些人懂不懂得尊重肖像權。」以往每當有這種情況發生時,古映雪總是特別反感。


    不是拖過椅子在他身邊坐下幫他「擋光」,不然就是幹脆拉著他走人。


    「你的相片我是要賣錢的,怎麽可以隨便便宜那些人。」


    「……」


    那時候他才知道,原來他的相片可以賣錢。


    可惜今日的他聽不到她不悅的「碎碎念」。


    才喝了一口咖啡,他就拿起帳單結帳,剛送上來的甜點則一口都未動。


    仿佛沒料到他這麽快就用完餐了,一名原本坐在他斜前方的年輕女人臉蛋微紅地趕在他離開前遞上名片。


    「先生您好,可以跟你交個朋友嗎?」心急的她擋住了門口,匆忙步伐讓她的身體有些不穩地往前傾,大u領衣服完美地展現她的好身材。


    她麵容帶笑,紅唇微啟,用睫毛膏刷出的濃密長睫下透出她極盡誘惑的目光。


    她是個美麗的女人,他們彼此心知肚明,當然他也不會漏看她眼中透露的訊息。


    沒有伸手接過名片,甚至連名片也沒有看一眼的他,隻是定定望著她。


    出色的麵容依舊沉靜地不顯端倪,映上他眼瞳的妖嬈身影則隨著他向她靠近的動作而在他眼瞳裏逐漸擴大。


    她的心跳因著他的突然靠近而亂了,竄入鼻端的清爽氣息也讓她不自覺地唿吸急促。


    他靠她太近了。


    近得隻要她一偏頭就能吻上他的唇,而她卻心慌得不敢亂動。


    「我想,那位坐在三號桌的男士會比我更想與你交朋友。」


    聞言,她瞪大了眸,他則繞過她,開門離去。


    邁開步伐,他迅速走入人群中企圖混淆對方視線,不見一絲慌亂的眸冷靜地捜尋著可以暫避之處。


    看來,跟蹤他的不止一人,他倒輕忽了他在對手眼中的重要性。


    行經一條不起眼的暗巷時,他的手臂突然一緊,眨眼間已被人拉進巷子裏。


    手一震、一甩,他不加思索地劈出手刀直攻來人頸部,另一手則迅速朝來人手腕抓去……


    「原來你的擒拿術沒有忘光啊。」


    帶笑的語氣在他握上來人手腕的同時傳出,熟悉的低柔嗓音、熟悉的調侃語調,讓他如遭雷擊般地怔在原地。


    「跟我來。」手一翻,來人反握上他的手,將他拉往更陰暗的巷子裏去。


    他不掙紮、不反抗,精明的腦袋在聽見來人聲音的刹那已經完全失去思考能力。


    是……她嗎?


    沒有錯認?不是幻覺?真的……是她嗎?


    手一動,他握緊與他交握的手——比他還小的手掌,比他還暖的溫度,還有那總是帶著薄繭的掌心……


    張口,他卻發現莫名激動的情緒在他胸臆間橫衝直撞地擠壓著他的喉頭,讓他連一個簡單的「雪」字也喊不出口。


    他任由她拉著走,任由她將他按壓在以牆柱為掩護的水泥牆上,再任由她覆上身來,將那在黑暗中顯得特別刺眼的白襯衫完全罩住。


    「過去那邊看看!」


    踏入巷子的腳步聲讓關影熙擔憂地張手環上她的腰背,不僅讓她如絲絹般柔軟的發滑過他手臂,還將她凹凸有致的身驅緊緊貼上他,不留一絲空隙。


    她倒也乖巧,靜靜地讓他摟著。


    巧細的下巴靠在他肩上,柔軟的唇瓣卻意外地輕刷過他頸項……她發誓,她確切感受到他瞬間的渾身緊繃。


    「別擔心,不會有事的。」


    她那帶著柔暖氣息的氣音輕輕揉進他耳中,她的安撫不但沒有讓他安心,反而讓他漸升起一股連他自己也無法壓抑的怒氣。


    氣惱地,他將雙臂收攏得更緊,緊到她幾乎無法唿吸。


    越來越靠近的腳步聲不知為何突然停下,他凝神傾聽,沒有察覺懷裏的她異常冷靜。


    腳步聲折返了,伴隨著幾聲低咒與聽不清楚的怒罵。


    「我快不能唿吸了。」


    她低喃的嗓音較先前更輕微,心一驚、手一鬆,正想推開她問清楚的關穎熙卻反而讓她先一步環上他頸項,將他抱個滿懷。


    「雪……」


    「我是真心誠意的。」她與他同時開了口。


    什麽事是真心誠意的?


    眉微蹙,他正想繼續追問,但盈滿他鼻端的熟悉香氣,讓他的心跳不受控地加快許多。


    稍稍鬆開手,平放在他肩頭,踮起腳尖附耳向他時她才發現,原來他比她記憶中還要高出許多。


    「生日快樂。熙。」


    「我反對。」


    今日辦公室裏的氣氛緊繃得不象話。


    二十來坪的辦公室中或坐或站著四個人,隻有四個人而已,卻仿佛擠進了千軍萬馬,連吸一口氣都覺得窒悶異常。


    「理由?」放下筆,古雲淨雙手撐在辦公桌上,十指交握。


    會做出這樣動作的她,表示她還有些事情沒想清楚,還需要一些時間或資料來幫助她做決定。


    也許她本人尚未發覺自己這種不經意流露的習慣,但關穎熙可不同,也因此讓他更加確信事情也許還有轉圜餘地。


    「她不適任。」斬釘截鐵的語氣說得毫不留餘地。


    「她是x組織派來的人,若不適任不會派她。」古雲淨的話是說給關穎熙聽,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當初,她好不容易透過關係向x組織「聘請」一名「秘書」來支援,原本以為需要漫長的審核與等待,沒想到不出兩個月人就派來了。


    她曾經胡思亂想過這位秘書的模樣,也猜測著知人善任的x組織會派出什麽樣的人選,結果卻大大出乎她意料。


    意外x組織會派來這樣一個她絕不會想到的人選,也意外這確實是再適合不過的人選。


    不愧是名聞遐邇的x組織,現在的她是打從心底佩服。


    「也許x組織不清楚我要求的條件。」關穎熙直視著古雲淨,清亮的黑眸染上霜雪的冰冷。


    「哦?」古雲淨對上他的眼,不閃不避。


    他要求的條件?


    她可不記得他有要求過什麽條件,她隻知道有人轉告她「一切全聽總經理的安排」。


    她確實安排了,怎麽好像反倒遭人怨恨了?


    「什麽條件?」


    「我不接受女人當我的秘書。」


    此話一出,坐在沙發上一直靜默聆聽的「秘書」人選終於忍不住「唉」了一聲。她沒有多說什麽,事實上,也還輪不到她多說什麽,因此唉了一聲後,仍是乖乖地繼續撐著下巴觀看局勢變化。


    「就說我是標準的大男人,沙文主義豬。」隻要能換人選,他不在乎被詆毀。


    沙豬?大男人?!聽見這些字眼的古雲淨低聲笑了。


    這個全公司上下公認最細心體貼的男士,最倡導女男平等的高階主管,最體現唯才是用的經營者,竟然說自己是沙豬大男人?


    「你絕對不是那種人。」打死她都不相信。


    「我是。」隻要有辦法阻止這一切,他什麽樣的人都可以當。


    「也許你應該先給她機會試試。」


    「我應該嗎?」他冷淡的語氣雖說是問句,但事實上是嘲諷居多。


    古雲淨不曾聽過他用這樣的口氣對她說話。


    他一向冷靜自持、客氣有禮,應對進退的分寸拿捏也總是精準過人。


    看來這位秘書人選與他犯衝,踩到了他絕不容他人侵犯的禁忌。


    該怎麽做才好?


    為難地,古雲淨求救似地看向一直倚在辦公室門上,雙手環胸,一副凡事皆與他無關的男人身上。


    「任務執行名單一旦確認便不容更改。」隻需要一記眼神,戚徜風便知道古雲淨想問什麽,這是一種說不上來的默契,一種心靈的溝通。


    「總有例外。」關穎熙可不是能隨便打發的對象。


    「有。」凡事皆有例外,這點戚徜風不否認。「除非受重傷或死亡而無法繼續執行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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