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涼一片的塞外,眼前隻有寬廣無盡的黃土,這裏連天也呈現昏黃,在很難得的機緣下,才有幸可以瞧見一小株綠色植物與小溪流。


    鮮少人跡的地方隻有狂風唿嘯而過的聲響,踏入這裏讓人有進入地府的異樣感受,這時,一道清脆的馬蹄聲融合在寒風中,益發大聲。


    黃沙滾滾飛揚在馬蹄下,通體亮黑的駿馬身上全沾染黃土,但依舊掩蓋不住牠高傲的氣焰,踏著飛快腳程往前方奔馳去。


    坐在馬背上的少年滿臉灰泥,紮成一束的黑發如令散亂成一團,飛揚在空中,而熠熠發光的是他深如黑潭的雙眸,正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前方,長指握緊韁繩不斷上下揮動。


    在馬上除了少年之外,還有一名手臂上插著箭的中年男人,他坐在少年身後,神情似乎十分痛苦,頻頻將高大身軀往少年厚實臂膀靠去。


    「嘶!」黑馬吼叫了一聲,隨即在軍用帳篷前停了下來,這時,不少駐守於軍營裏的戰士們全湧了上來。


    「恭迎嚴將軍、冷將軍。」戰士們紛紛鞠躬道。


    「還愣在那裏幹什麽?快去找軍醫來呀!」嚴霆緊皺眉頭,居高臨下的對戰士們大聲怒吼。


    他這話一出,五、六名戰士立刻奔向專司醫務帳篷內喊著軍醫。


    嚴霆翻身下馬﹒接著伸手扶過依然坐在馬匹上的痛苦男人。


    「冷將軍,我扶您下馬。」嚴霆那雙有力的臂膀毫不費力的就將與他一般高的男人抱下馬。


    待他下馬後,蜂擁而上的戰士們將冷將軍抬往軍醫帳篷去。


    嚴霆默默的跟在眾人身後,但精銳眼神卻不曾從冷將軍的麵容移去。


    這陣騷動使得一直待在帳篷內思考軍情的宇文戡聞聲而至,他將高挺身形罩在黑色衣袍之下,塞外的冷風一揚,袍子便颯颯的發出響聲。


    「冷將軍怎麽了?」年僅二十三歲的封朝太子──宇文戡已參與不少戰役,因此他嚴峻的麵容上找不到一絲屬於少年該有的青澀。


    「參見太子。」另一名少年老成的嚴霆雙手打揖,接著才將雙眼看向宇文戡,細說當時的驚濤駭浪,「冷將軍與我一同前往玉關探查敵情,這時候我們的身邊突然冒出一群蠱國的敵軍,在我們兩人奮力戰鬥下,冷將軍為了保護我,身中一箭。」


    「哦?蠱國向來精於用毒,那冷將軍的手臂不就……」宇文戡緊皺眉頭,漸漸收聲。


    冷將軍與他長年並肩作戰,袍澤情誼十分深厚,想到冷將軍的未來,他不禁難過起來。


    嚴霆不發一語,閉起雙眼,將深如子夜的瞳孔與眼前的光景隔離,一會兒後,他握緊雙拳,掀起眼皮,炯炯有神的雙眸中帶著堅定。


    「不會的,冷將軍不會有事的!」嚴霆緊皺黑眉,眼神望向早己消失在醫務帳篷內的眾人。他說什麽也得力挽狂瀾,不讓冷將軍為自己送命。


    宇文戡重重的吐了一口氣,他明白嚴霆與冷將軍兩人情同父子,心中的傷悲絕對更勝於他,於是他拍拍嚴霆寬厚肩膀什麽話也不說,然後越過嚴霆往醫務帳篷走去。


    帳篷內點滿燭光,忙亂的人影穿梭在裏頭忙著打理冷將軍的傷口。這時,嚴霆也跟著入內,他站在宇文戡身邊,眼神十分擔憂。


    「軍醫有說什麽嗎?」他在宇文戡的耳邊問道。


    「情況似乎不樂觀,你瞧冷將軍的表情十分痛苦,我想他一定很難熬吧!」宇文戡附耳說著,


    躺在床上的冷傑看見嚴霆來到,他奮力的舉起一隻手,困難的啞聲喊著,「霆兒……過來這裏……」


    聽見冷傑的叫喚,嚴霆隨即上前握住他粗糙的手,難過得說不出話來,隻有一雙眼直盯著眼前的他痛苦的表情瞧去。


    「霆兒……別難過也別自責,照顧你是我早已答應你父親的……而現在我要你也答應我一件事。」


    「您說,我聽著。」嚴霆灼熱的眼眶微微刺痛。


    「如果我有任何不測,請你照顧我的女兒,將她當成你的女兒或是親妹妹來照顧好嗎?」冷傑神情痛苦萬分。天知曉他是用了多大的意誌力才能說得出這一番話。


    「我知道,我會的!」嚴霆用力握緊他的手,偏過頭去不語。


    冷傑從眼裏落下兩行淚水,他痛苦的弓起身喊著,因為他的體內似乎有千萬隻蟲子無情的在他五髒六腑裏亂竄,還不斷囓咬他,這種痛楚比關公刮骨還來得痛上千萬倍。


    「可惡的死蠻子!」冷傑的痛苦全落在立於一旁的邱軍醫眼裏,這時,他的眼眶也紅腫不堪。


    宇文戡不知何時來到邱軍醫身旁,皺緊雙眉使得表情更加嚴肅,「軍醫,你說,冷將軍的傷勢如何?」


    「啟稟太子,蠱國人攻於用毒,而且心狠手辣早已時有所聞,我看冷將軍身上的毒恐怕是……」說到這裏,邱軍醫低下頭漸漸收聲。


    「恐怕是怎樣?你說清楚。」宇文戡發指眥裂的瞪著邱軍醫,他不容許他口裏說出任何不測的言語。


    瞧太子暴怒的模樣,邱軍醫害怕的「咚」一聲跪倒在地上,懦懦的求饒,「太子饒命、太子饒命呀!蠱國人使毒向來不留後路的,就連他們也沒有解藥,更何況是我呢!請太子明察。」


    「太子……請別為難邱軍醫呀!老臣早已知自己是……無救了呀!」冷傑說完話,竟聲嘶力竭的大吼著痛,嘴角汨汨逸出黑色毒血。


    冷傑用力扯著被單,神情痛苦難當,眾人麵色凝重,卻也束手無策。


    「殺了我……殺了我……好霆兒,你殺了我吧!」冷傑奮力扯著嚴霆的手,痛苦的哀求著。


    「冷將軍,我……」嚴霆枉顧大掌早被指尖刮過留下斑斑血痕,他的表情頗為為難,卻又知曉他多活一刻鍾,身子骨就得多承受崩裂而來的苦楚。


    嚴霆閉上眼,雙手不住的顫抖著,須臾,他張開眼,裏頭有的是堅定外別無其它,他朝身邊的邱軍醫伸手,「劍拿來。」


    「嚴將軍,這……」邱軍醫也知道冷傑現在生不如死的情況,踟躕一下後,便將嚴霆經常使用的利劍交付至他手中。


    沉甸甸的黑身劍柄,是陪他征戰多年的夥伴,如今使它砍了亦是多年的同袍好友,嚴霆的心境無人能瞭。


    帳篷外隻聽聞一句吼叫劃破狂風聲,接著高大身影掀簾而出,手持滴血的長劍,文風不動的站在寒風中。


    寒風放肆的吹佛著寸草不生的荒涼塞外,站在黃沙煙霧嫋嫋裏的少年單手握拳,指尖刺入手掌心裏,鮮血滴答滴答的落在黃土上。


    那年,嚴霆僅以二十歲的年紀帶兵一舉殲滅蠱國,為封朝立下不可磨滅的汗馬功勞,卻也著實的嚐到何謂「一將功成萬骨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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