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行長忍耐著內心的焦慮和忿恨,在副行長的注視下,硬著頭皮把這期《大眾》上連載的《半澤直樹》劇情全部看完了。


    他原以為預言產業中央銀行和東京對外銀行合並,以及曝光銀行內部的不公待遇與違規操作已經是最重頭的戲份。


    沒想到!


    好戲還在後麵!


    故事劇情來到第四章。


    半澤直樹和中西兩人前往西大阪鋼鐵株式會社,不出意外的吃了閉門羹。


    直到那一刻,他們終於意識到,西大阪鋼鐵這家大阪西區的頭部企業竟然以破產的方式,從他們銀行騙取了5億円的信用貸款!


    作為業務主導者和辦理者的半澤和中西一下子成了眾矢之的。


    事實上,一個多月前,是淺野匡支行長硬要把這筆貸款放出去,以達到年末衝刺業績的效果。


    在這個過程中,半澤始終處於反對和不支持的態度。


    直到最後,淺野匡支行長用九十度鞠躬以及一句“請放心放貸,出了問題,我會一應承擔”的保證,這才過了半澤這一關。


    事到臨頭,“上司的過錯卻成了下屬的過錯”。


    半澤直樹因能力不足和粗心大意,致使銀行損失5億円資金的事在總行傳得沸沸揚揚。


    千夫所指下的半澤隻能找同期好友渡真利忍尋求幫助。


    “一單就損失五億円,真是夠慘的。”


    渡真利說著,視線透過舉起的燒酒杯窺探著半澤的表情,


    “總行現在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


    渡真利憑借著圓滑的性格和穩重的行事態度,現在是四人中混得最好的那一個。


    去年他就榮升成總行融資部企劃組的調查員了。


    “這是支行長強行通過的案子。”半澤歎了口氣。


    “那也得有人相信你才行。聽說你們那個支行長,最近可經常往關西總行跑哦。”渡真利小聲提醒道。


    距離西大阪鋼鐵開出第一次空頭支票的日子剛好過去一周。


    此刻圍坐在梅田居酒屋桌旁的,有來大阪出差的渡真利,半澤,還有劉田和近藤四個人。


    劉田是去年從東京調過來的,現在在關西法務室擔任事務員。


    而近藤則在大阪辦事處係統部分部擔任事務員。


    “半澤,你得當心一些。最近我聽到風聲,說是你們那個支行長一直在總行疏通關係。”


    渡真利的聲音更低了,


    “你應該知道他這麽做是為什麽吧?”


    幾人全部沉默了。


    淺野匡支行長的用意無比明顯,就是要把這筆業務的責任全部推到半澤直樹身上。


    他在用親身行動踐行著銀行業內那個廣為流傳的諺語。


    聊完這個沉重的話題,昔日的四位同期開始聊起各自的近況。


    原本他們想以此衝淡一些凝重的氛圍,沒料到一交流後,氣氛變的更加壓抑了。


    四人中,除了渡真利一步步還算穩當外,半澤已經遭逢大難,而當初最有學者風範的劉田因多次司法考試失敗,已然被踢出核心序列。


    “以後再想考司法考試就請自己去考吧。不過,把行裏好不容易給你爭取來的機會白白浪費了,可是要付賠償金的。”


    這是兩年考試失敗後,行裏領導對劉田說的冷冰冰話語。


    就這樣,當同期的其他人基本上都當上副課長的時候,他還是科室最末席的小職員。


    最後一位近藤的情況也類似。


    他的職級職等和劉田一樣,卡在了小職員上。


    和考試不過關的劉田不同,近藤更慘。


    他本來是一個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男人,卻因為壓力過大得了神經性官能症而離休了一年。


    這空窗的一年徹底剝奪了近藤晉升的所有可能,未來的情況也許還會更糟糕。


    看到這裏時,總行長已經有好幾次想要合上雜誌,不忍直視這部《半澤直樹》了。


    難怪今天一大早,行裏的氛圍就怪怪的。


    確實。


    裏入行十年的四位泡沫入行組就是現在產業中央銀行年輕職員們的四種寫照。


    入行時興致勃勃,滿懷夢想,十年後宛如死屍,形如枯槁。


    造成這一切的真的是他們自己麽?


    總行長深吸一口氣,還是堅持看了下去。


    簡單聚會後,半澤又迴到了工作中,繼續嚐試追迴那5億円。


    好不容易有了一絲線索,最後又陰差陽錯的和西大阪鋼鐵的老板錯身而過。


    就在他無比沮喪之際,總行那邊傳來了一個噩耗——


    他要因此事被總行的聽證會調去聽證了。


    銀行的聽證會基本就等於是對員工的批判大會。


    說是聽證取材,實則定性處罰。


    也就是說,事情到了這一步,淺野匡支行長徹底把自己從事件裏摘了出去,而半澤則成了那隻替罪羔羊。


    在第四章的尾聲,半澤於聽證會上被各種抨擊與指責,眼看就要淪為下一個可憐蟲時,他忽然掀桌起來,說出了那句最為經典的台詞!


    “我雖然相信人性本善,但我會以牙還牙,加倍奉還。這是我的處事原則。”


    “這麽寫北川老師是瘋了麽!”


    總行長此刻拿著雜誌的手都在不斷發抖。


    1998年,無論是日劇、電影還是,所謂的“下克上”劇情基本都沒怎麽出現過。


    在傳統思想還依舊盛行的現在,長幼尊卑和職場規則就是日本國的最好體現。


    不管是誰,都不允許打破這個製度和規範!


    雖說現實生活中,確實有出現過北川秀這樣的人,一步步以下克上,從底層白紙作家成為了日本文壇的“天下第一”。


    但那畢竟是爽文模板般的人生經曆,虛幻的讓民眾們隻能仰望,根本不會想著去模仿和學習。


    現在北川秀不僅自己這麽幹,還在大眾文學裏這麽寫,以類似的主角為劇情核心,還以爭議性最大的銀行業為背景。


    這不就是變相把“下克上”的思維傳遞給全社會的年輕打工人麽!


    “總行長.”副行長實在是憋不住了,走上前幾步,壓低聲音道,“不出意外的話,我們銀行的股票會”


    “我知道!”總行長看完《半澤直樹》的最新更新後,心情陷入到了一個極為微妙的狀態。


    不得不說,北川老師的這部寫的精彩動人,引人入勝,連他看著看著都不禁沉迷了進去,感覺到了極致的爽。


    但同時,想到此前自己和副行長的一係列操作,以及即將麵臨的難題,他爽起來的心又猛地墜入穀底!


    冰火兩重天,大概說的就是這種感受吧!


    1998年6月2日。


    東京地區各大書店的門差點被蜂擁而至的讀者們擠爆。


    上午《大眾》剛發售時,一大批趕來嚐鮮的讀者們已經把許多書店的庫存給搶購一空。


    而隨著一波又一波讀者看完最新更新,口口相傳之下,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對《半澤直樹》產生好奇。


    銀行業的從業者們如潮流般不斷湧入,一買就是好幾本,簡直就是把《半澤直樹》當成了人生聖經。


    同樣年輕的社畜們也從半澤等人的經曆中看到了自己,昔日所受的委屈全部傾瀉而出。


    現實生活中沒法對領導這麽怒噴,還不允許我在世界裏爽一爽麽?


    懷著這樣的心態,數十萬日本年輕社畜們將這期《大眾》奉為解壓神器,人手一本的同時,還跑去北川文娛總部購買已經停售的上期《大眾》。


    大眾編輯部大概是除了產業中央銀行外,此時全日本最煎熬的一家公司了。


    編輯們一邊忐忑不安,擔心《半澤直樹》的勁爆劇情會影響到《大眾》,萬一北川老師扛不住銀行業的攻擊,文部省會不會勒令他們停刊整改?


    另一邊,他們也無比享受著這一期《大眾》所帶來的優越感和自豪感。


    走到哪裏,這些人都想拍著胸脯告訴別人,“我就在大眾編輯部工作呢!沒錯,就是連載《半澤直樹》的那本《大眾》!”


    5月號《大眾》也成了大眾文學雜誌曆史中,唯一一本停售後又再度重版數十萬份,以滿足讀者們需求的雜誌。


    拋開造成的社會影響,單銷量和話題度,《半澤直樹》確實達到了最頂級大眾文學的層次,且還在把這個“最頂級”的概念正在無限拔高中。


    此時正待在家裏陪老婆孩子,順便寫寫《東京人》的北川秀的手機被徹底打爆了。


    不僅他的手機,夢子的手機,還有家裏的座機,乃至河出書房編輯部的座機,都被各種來電給轟炸了幾輪。


    莫名躺槍,焦頭爛額的齋藤玲奈也聯係不上北川秀,隻好和河出靜子登門拜訪。


    來到北川秀家裏時,她們才發現這裏已經圍聚了許多熟人。


    麻生真由美、東野圭吾、團鬼士郎、蛇喰麗


    這些和北川秀關係極為密切的親朋好友們,在看完《半澤直樹》後,第一時間就跑來確認北川秀的情況了。


    “北川.三年了,你這家夥有時候我我真不知道該怎麽說你好。”


    齋藤玲奈無奈的白了他一眼,拿著水杯和北川秀並肩坐到了一起。


    其他人都在客廳聚集,原本是來慰問,現在人多後,反而變成了一場久違的盛大宴會。


    書房裏獨坐的年輕文學家和年輕女部長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簍子真有那麽大麽?”


    北川秀一向是想寫什麽寫什麽,寫的時候完全不關心外界情況,一心創作,寫完後也是基本不理會後續,直接考慮下部書。


    《半澤直樹》可能會引起社會大麵積的轟動,這事他考慮過,也深思熟慮過利弊。


    不過現在看,事情好像還是有點超出他的想象了。


    這點和前世完全不同。


    前世的《半澤直樹》基本就是一部國民火劇,且因為在日劇的衰落期,即便爆火,也無法和昔日的國民劇相提並論。


    但在這個時空,北川秀的這部,顯然造成了遠超前世十倍的轟動效應。


    “何止是大.要不是你寫的時間點在以後,可以用科幻和預言來解釋,沒人能強行給你扣帽子。


    不然,以現在的情況,多的是人要把你扒皮拆骨呢。”


    齋藤玲奈又白了他好幾眼,從包包裏抽出了一份《讀賣新聞》,用手點了點最上麵的大標題,


    “我想這些人裏,最難受的一定是首相閣下了。”


    7月12日,日本國會就要進行參議院的換屆選舉。


    身為首相的橋本龍太郎之前被視為是有魄力的領導者。


    他在任期間也是一力宣揚自己將著手極需進行的經濟及財政改革,以結束持續5年、仍不見起色的衰退景況。


    去年橋本政府強行提高了國內營業稅,原本是用來減輕國家的預算赤字,卻讓日本經濟陷入數十年來最嚴重的衰退期。


    背腹受敵下,今年的選舉形式本來就挺差,現在選舉車上還掛滿了《半澤直樹》的宣傳語,和他的一貫執政理念完全不同。


    這下,產業中央銀行和自民黨都是在啪啪啪自己打臉了。


    他們能不恨北川秀麽?


    這段曆史北川秀記得很清楚。


    不出意外的話,在1998年7月12日舉行的參議院大選中,自民黨隻贏得約1/3的席次。


    麵對龐大選民的責難,橋本龍太郎在7月13日宣布辭去首相及自民黨黨魁之職,續留直至7月30日由自民黨新黨魁小淵惠三接任。


    看完一大堆新聞報道後,北川秀這才醒悟過來。


    《半澤直樹》在產業中央銀行的力捧下,歪打正著,竟然成了曆史進程的助推器!


    難怪的熱度會遠超他的想象。


    北川秀甚至覺得,靠著這部為底層社畜發聲,宣揚激進但符合民眾需求的“下克上”思維的,他要是這會兒跑去選舉首相,指不定能獲得挺多選票呢!


    “事已至此,也隻能先吃飯了。”


    北川秀倒是沒那麽緊張,日本文壇“天下第一”就是一張最頂級的護身符。


    而且《半澤直樹》還是“科幻”,以這個問責他,你看民眾們同不同意。


    此時他也正好需要這些熱度和反饋。


    畢竟在海外要和諾獎理事會、評委會互鉗,近期越是能拿出點轟動效應,越是方便那些名流們追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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