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給徐則安排的是雙人病房,但另一張床現在是空著的,沒見有人睡過的痕跡。


    溫和的消毒水味撲鼻而來,簡葉混沌的思緒因此清明了不少,他走到正昏睡的徐則身邊。


    上半身小腹處被紗布包紮著,血跡觸目驚心。


    “這是怎麽弄的?”盡管知道沒人會迴答,他還是輕聲問。


    手指虛虛懸空在傷口上方,想觸碰卻又不敢。


    隻能凝視徐則沉睡蒼白的睡顏。


    調查案件的警官恰在此時走進來,他見著簡葉,竟是鬆了口氣,問:“你和受害者是什麽關係?”


    剛才警局調查檔案的同事告訴他,受害者是個孤兒,幾年前母親作為唯一的親人已經去世了,大學輟學,好像和人有過情感糾紛。


    手機裏聯係人很多,但沒幾個看起來是關係親密的。


    向聯係人問起他社交關係也是一問三不知,屬於社會閑散人員。


    要是一時半會兒醒不過來,對他們查案倒是不小的麻煩。


    幸好看起來還有個關係不錯的朋友。


    “我是他朋友。”簡葉誠實迴答。


    警官隨便問了幾個問題。


    “那你認識白寧這個人嗎?”


    其實犯罪事實很清晰,兇器也在現場找到了,犯人沒有逃走。


    甚至監控記錄都在,完整記錄了案件過程。


    包括幾個小時前,兩人發生糾紛的過程,那位犯罪嫌疑人所帶的保鏢還用錢威脅酒吧工作人員,想要刪除監控錄像。


    犯罪情節惡劣,造成了一定的輿論恐慌。


    等到上頭文件下來,一定是要認真嚴肅處理的。


    有個朋友在這照顧受害者給他們減輕了不少的壓力。


    “和白寧見過兩次麵,”簡葉聽見這個問題時有些怔然:“這個傷,是跟她有關嗎?”


    “具體案情不方便透露,目前我們隻能告知你他們二人在酒吧起了糾紛,如果你知道什麽內情可以告訴我。”


    “我不太清楚。”簡葉搖搖頭。


    眼中的迷茫神色不似作偽。


    “麻煩受害者醒來後第一時間通知警局。”警官本就是例行詢問,知道這種不是第一目擊者的人員基本對案件調查進展沒什麽幫助,問了幾句話就走了。


    空蕩蕩的病房內再次隻剩下兩個人,唿吸機規律的電子聲響著,像敲打在簡葉心坎上,他抓緊了徐則的手。


    能摸到他掌心起了層繭子。


    簡葉想起來第一次認真觀察他手掌時的情形,那時的徐則帶著笑,以一種溫柔的神色透過他看著什麽。


    現在想想都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怎麽把自己弄成這樣?”他低聲道,像是責備。


    然而徐則並不能迴答他。


    很奇怪,簡葉本該是恨他的,見著徐則的那張臉卻一點恨意都提不起來了。


    簡葉抬手捂著胸口,心髒酸脹地疼。


    病房裏有陪護床,簡葉沒躺上去,隨手找了條凳子坐在徐則身邊。


    一開始是盯著他看什麽時候能醒過來,後來自己累了,到了睡眠的點,昏昏欲睡握著徐則那隻沒有在打點滴的手,頭倚在他掌心裏睡著了。


    徐則再次睜眼醒過來時,看見的便是一顆毛茸茸的腦袋貼在自己身邊的情景。


    時間正是清晨,他抬起手指,卻扯到傷口傳來撕裂的疼痛。


    淺眠的簡葉聽見動靜很快醒過來,他睜眼時正好與徐則四目相對。


    沒力氣開口和動彈的徐則在看見他的臉時身體一僵,就連想逃避的資格都沒有。


    但簡葉也沒有要和他交談的意思,恍若對於他昨晚的所作所為,以及為什麽現在躺在醫院裏一點興趣都沒有。


    他按了鈴叫來醫生和護士,檢查徐則身體的基本狀況。


    見徐則神智清醒,又是個身強體壯的年輕人,看起來隻是因失血過度虛弱的模樣,醫生做了全身的基礎檢查,沒發現其他問題便囑咐他好好休息。


    要是那把刀刺得再深點,傷到內髒或者神經什麽的,恢複起來就比較難了。


    期間徐則眼睛一動不動,就那麽直愣愣盯著站在一旁的簡葉,好似少看一眼就會消失不見似的。


    等醫生護士都走後,簡葉從開水壺裏倒了杯熱水給徐則。


    因為等得有些久了,水已經不燙了。


    他就沉默地看著徐則喝了點水後唇色增添了點血色。


    又像是不知道說什麽般坐下了,沒有玩手機也沒有閑聊,就坐在椅子上摳手指,一副不想理徐則的模樣。


    盡管是這樣,徐則卻還是莫名安了心,確認眼前的他不是幻想出的錯覺。


    精神和身體上的雙重疲累促使徐則清醒了這麽一小會兒,又再次沉睡了過去。


    這一次簡葉心裏稍稍有了底,沒再隱隱害怕他萬一一睡不醒怎麽辦。


    半夢半醒間。


    徐則做了一個很無厘頭的夢。


    他夢見自己沒有從學校退學,也不認識陳真真。


    卻還是在東水遇見了和女友一起出門旅遊的簡葉。


    他親切溫柔地靠近簡葉。


    兩人很快成了好友,沒有那些狎昵的心思,潮熱的往事。


    在旅行結束時,簡葉笑著邀請他,下次可以來他所在的城市。


    隨後轉過身上了高鐵。


    可徐則愣在原地,看著他消失的背影,竟有種預感這次分別將永遠不會再見。


    他下意識想要衝上前去抓著簡葉衣角。


    求他不要走。


    卻猛地抓了滿手的空。


    夢境困住人太久,徐則喘不過氣來,他再次睜開眼,渙散的瞳孔聚光,恍然迴過神來自己身處何處。


    徐則下意識找尋病房裏簡葉的身影,卻發現他還保持著上午坐在自己身邊的姿勢沒動。


    看起來就像是,在他睡覺的時候,簡葉一直盯著他沒放……


    “簡哥。”


    簡葉那雙黑漆漆發亮的眸子沒有情緒,像晶瑩剔透的玻璃珠。


    聞言稍稍偏過頭,注視他,唿吸稍微急促了許。


    愈發像個漂亮的洋娃娃。


    “現在幾點了?”徐則問他。


    太陽透過窗簾照射進來,日頭正高,估摸著時間接近午後了。


    他見簡葉從口袋裏摸出手機,看了眼時間抿抿唇又一言不發的模樣。


    手指迫不及待地顫了一瞬,夢境與現實相重合,想要將人據為己有的陰暗念頭在此刻無限放大。


    “你坐在這多久了?”徐則嗓音沙啞,說話時像破掉的風箱,他眼眸浮上股明顯的擔憂:“一直沒吃東西嗎?”


    簡葉卻一直磨蹭著沒迴答他。


    他現在有種矛盾心理。


    既不想搭理徐則,也不想讓他脫離自己的視線範圍內。


    或許,他是隱約有些生氣的。


    這個念頭太過微妙,簡葉故意置之不理沒往深入思考,不去想自己的情緒究竟為何變得不對勁起來。


    到底是生氣徐則騙了他。


    還是生氣徐則什麽都沒跟他說,竟敢幹出這種捅破天,驚世駭俗的事情。


    處理案件的警官接到徐則清醒的通知,來醫院再次詢問情況。


    目擊證人,監控都齊全,隻要靠當事人補齊一些證言就夠了。


    考慮到他身體狀況,警官也隻需要問幾個簡短的問題。


    “簡哥,你要不要出去吃點東西?”正式進入詢問前,徐則問他。


    但簡葉就固執地坐在他身邊,眼皮都懶得掀起來看他。


    這迴徐則是真看出來他在生氣了。


    沒再勸他去吃東西。


    徐則沒有提審訊迴避,警官便也沒有將簡葉特意請出去。


    “據我們了解,你與犯罪嫌疑人早在幾年前,已經有過一次類似案件的發生,是情感糾紛嗎?”


    徐則斂下眼眸,從眉眼裏泄出幾分脆弱的神色,尤其現在躺在病床上麵色慘白,更顯得可信了幾分。


    “不是,當時我們就是很普通的在聊天,可能是某句話不和她的意,她就失控了。”


    警官問:“你的意思是,犯罪嫌疑人當時精神不穩定嗎?”


    “或許是吧,平時她可能養尊處優慣了,畢竟是大小姐,沒人會忤逆她,突然有了一些口角,她就接受不了。”


    “最後一個問題……”警官記錄口供的筆頓了頓,在本子上敲打了兩下,拉長尾音詢問:“你一個成年男性,比犯罪嫌疑人力量要大,當時為什麽沒反抗?”


    第52章 “葉子,我們會有好日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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