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過門,程紫荊可不想花枝招展地進宮,可皇族女眷進宮時釵鈿數也有規矩,如意便為她梳了個較簡約的傾髻,如數簪上翡翠和點翠的鈿頭與步搖,進宮的禮衣也由不得她東挑西揀,最後選了紅梅色的禮衣,簡單地用過早膳,程紫荊便進宮去


    多年前曾造訪衡堡,程紫荊對太後還有一些印象,但當時倒不知道太後的出身,隻知道衡堡有個好客又不拘小節的女主人,至於太上皇……


    因為這已經是皇室的家務事,過門以前縱然好奇,昨晚也沒來得及問。在東方家未進城以前,程紫荊聽過一些對龍謎島局勢較熟悉的同行或耆老分析過,衡堡老堡主東方耀揚,是主張勤王的,而這點和長子東方長空相悖,再加上東方耀揚是出了名的懼內,一旦攻破京城,應該會由長子東方長空登基。耆老們的猜測果然神準。


    「懼內」為何會與長子登基有關?也許是因為皇帝必須充實後宮的關係。程紫荊倒是依稀記得,當年的老堡主是個性格豪爽講義氣,總是開懷大笑的漢子,關於「懼內」她是沒什麽印象,倒是當年她曾經酸溜溜地問父親,怎麽人家堂堂龍謎島的領主隻有一個妻,而他一介平民卻娶了四個妾?


    父親當時也許想迴答她,「人家生了七個兒子,他卻隻有五個女兒」吧?隻是母親過世了半年他才姍姍來遲地趕迴京城,這件事讓父親對她們母女有許多愧疚,話總不願說得太重。


    就不知道這樣一對沒貴族架子的夫婦,在宮裏的日子是否過得習慣?


    騰王府的轎子一來到宮門前,一名老太監就迎了上來。


    「轎內可是三王妃?」


    東方家六個王爺在京城都有受封的宅邸。而龍謎島的貴族男子成年後將有自己的徽號,以這個徽號作為戰旗或海盜旗,代表他已能獨當一麵。這個徽號如今想當然耳也成了各個王府的標記,轎子上或馬車上的顯眼處都會刻上或以金漆畫上作為紋飾。


    騰王府的徽號是倒立的七芒星,也是東方騰光的軍隊旗號。


    「太後召見騰王妃,王公公可是為此而來?」魏嫂因為是東方家的老奴,自然也陪同程紫荊一塊兒進宮。


    「咱家奉太後之命在此等候王妃進宮,為騰王妃帶路,太後還賜了轎子,請王妃和嬤嬤隨我來。」


    玄武門之後,馬車不能進入,程紫荊原本還暗惱東方騰光昨夜對她的折騰,雖然從沒進過皇城,但想來也要走上好一大段路程,有她好受了,眼下自然是鬆了一口氣。


    東方長空據說沒有遷都的打算,而無極城不隻是有三百年國祚的燕帝國皇城,原舊址也曾經作為兩朝的皇城,隻不過燕帝國開國初期做了大規模的翻修,三百年來也不斷地擴建,如今的規模之壯闊自然可以想像。


    太上皇與太後如今住在永壽宮,太後先交代過騰王妃進宮是自家人一起吃頓飯,宗廟祭祀等事宜已經另擇吉日,因此沒擺上皇室那些多如牛毛的規矩和大陣仗。


    太後和程紫荊記憶裏的模樣倒是相去不遠,雖然富態了些,身子看起來依舊健朗,而且毫不拘謹地笑開懷,「十多年不見,果真和我當初想的一樣,出落得亭亭玉立,難怪光兒急著要把你娶進門。」她拉起跪地奉茶的程紫荊,「光兒的個性我是最清楚的,看起來好像很好說話,其實最固執、最讓人頭疼的就是他,這臭小子沒為難你吧?!」


    她能實話實說嗎?果然是知子莫若母!程紫荊隻好溫順地微笑,「沒有,夫君待我很好。」話落,她臉頰微紅,懷疑自己怎麽沒被這肉麻的謊話給噎死?然而她這般「欲語遞羞」,看在殿上其他人的眼裏,當然是另一種解讀了。


    「別怕他,」太後拍拍她的手,「我是不會當他的靠山的,你爹跟我們也是老交情了,作為你爹最得意的掌上明珠,又能讓光兒堅持非你不娶,我相信你也不是軟柿子,他如果欺負你,你盡管放手還擊,誰要敢當他靠山,你就來找我,我教你怎麽對付他的死穴。」


    「姑母這不是暗示表哥和表嫂才新婚就吵得不可開交嗎?」


    程紫荊看了一眼發話的女子,隱隱感覺她話中有話。


    看起來不像吃閑飯的,頗有幾分巾幗英雄的英氣。


    隻要不像是吃閑飯的,程紫荊多半會先客氣三分,實在是被家裏那群女人吵怕了。


    太後隻是嗬嗬笑了兩聲,「會吵架才是夫妻啊,當年我跟你姑丈洞房花燭夜就吵到隔壁以為我們拆房子呢。」


    「咳……」始終默默喝茶的太上皇開始咳嗽。


    太上皇跟當年相比,大概就隻是不同在當年一頭灰發,而如今一頭白亮的銀發。東方家兄弟虎背熊腰的體魄看來完全傳承自父親,一身錦袍玉帶,顯然對太上皇來說不太習慣,但難得的是東方耀揚雖有草莽氣息,卻半點不顯猥瑣,倒有幾分梟雄的霸氣。當然了,畢竟是有本事招降海域內所有的海賊,輸誠於龍謎島的人。


    不過,這個傳言中威風凜凜的海上霸主,在妻子身邊和在外人麵前,可是兩種不同的麵貌,就像此刻他安靜地喝茶,微笑地看著妻子和在場的晚輩,慈祥和藹得讓人無法相信這個老先生曾經殘酷地血洗攻擊龍謎島的海盜老巢。


    「嗬,忘了替你們介紹。」太後拉起程紫荊的手,「今天本來就隻是自家人吃頓午飯,所以這兒就沒外人了。這一位喊我姑母的,是我娘家弟弟的女兒,我那娘家弟弟原本在燕國的沿海擔任海師,鈴鈴很常到龍謎島來,算是他們兄弟幾個的青梅竹馬,你就喊她鈴妹妹吧。」


    鈴鈴打量著程紫荊,卻似乎笑得有點勉強,「因為我和光哥哥比較親近,所以他才找我擔任他軍隊的幕僚之一,我認為光哥哥人很好,聽說嫂子高齡二十四還嫁不出去是因為惡名昭彰,我不認為光哥哥有本事讓她受委屈呢。」


    果然是江湖兒女,找碴找得光明正大不拘小節,不像她家裏那幾個喜歡拐彎抹角。


    「你會覺得你光哥哥好,是因為他把你當妹妹,對你特別禮讓啊。」太後接著又對程紫荊說道:「我雖然沒有生女兒,但你爹當年對你的擔心我也很能理解,如果我有女兒,沒本事的凡夫俗子休想成為我的女婿。我生了七個兒子,老早就不想再為他們操心這、費神那的,隻要兒子喜歡,我就喜歡。七個兒子七種脾氣,我說我不了解,還有誰比我了解?」


    她拉著程紫荊的手往外頭走,「光兒就喜歡挑戰,太軟弱的對手他覺得沒勁。可是你也不用覺得嘔,也不是真的跟他鬥一輩子,其實他心腸軟,守信重諾,如果他做不到或不想做,絕不會妥協。」


    太後這麽說,讓程紫荊不禁想,該不會全衡堡都知道當年她父親要東方騰光答應的事吧?


    永壽宮擁有一座獨立的花園,名喚翠微苑,在宮裏可是除禦花園以外最大的內花園。雖不是百花齊放,但也綠意盎然,新帝因此安排父母住在這兒安養天年。


    魏嫂在來時的一路上同她說過,太後的娘家是在山林裏,自然是喜愛山光水色勝於花團錦簇,當然這深宮裏不比百嶽疊翠、萬樹參天的深山古林,僅能移來各式奇磊嵯峨的巨石與古鬆,聊勝於無。


    太後牽著程紫荊信步到花園,卻把特意挑在今日進宮的侄女拋在身後,熟親熟疏已經表明得很清楚了。


    程紫荊不由得慶幸,太後是站在兒媳婦這邊的,論感情,從小看著長大的鈴鈴和太後應該是較為親近。若嫁到別人家卻被當成外人,滋味肯定不好受。


    當然,這時她隱隱想到多年來同樣一直被她和奶奶當成外人的二姨娘,卻不願再多思量。


    見鈴鈴賭氣沒追上來,太後才道:「你也別介意鈴鈴。我知道她對光兒的心意,但感情的事並不能勉強,光兒因為將她視為妹妹,所以始終不曾考慮接受她的感情。光兒的脾氣我是知道的,我作為長輩,如果硬要推波助瀾,那是害了別人家的女兒,何況是自己的親侄女?嫁一個能全心全意對待自己的男人,對我來說比什麽都重要,如果我有女兒,也一定會這麽告戒她。」


    「母後說得是,媳婦不會與鈴妹妹計較。」程紫荊到底也知道自己現在的身分,說真的她已經好久沒這麽「乖巧」過了。


    太後又問了一些這幾年她接下當家重任後的概況,畢竟燕帝國的內亂到了後期,連商旅都不太敢遠行,更何況魚雁往返,衡堡和程家一開始還互有音訊往來,之後也斷了一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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