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冷哼道:“楊侗和獨孤峰太可惡了。”


    沈牧違心讚道:“尚書大人此招才是高明。現在我們務要示敵以弱,才符合‘上兵伐謀’這兵家要旨。論實力,獨孤閥縱使聯結外人,仍奈何不了我們。所以隻能靠陰謀詭計來施冷箭,隻要我們小心一點,獨孤峰絕不能得逞。”


    王世充皺眉道:“鐵勒人因曲傲的敗北,可以撇開不論。但假若陰癸派、突利和楊侗聯成一氣,我們是否仍要維持被動捱打的局麵呢?一個不好,我們可能要連東都也賠掉。”


    沈牧好整以暇的道:“突利也可以不論,皆因吾友跋鋒寒剛離洛陽,突利和畢玄的兩個徒弟怎都要追上去熱鬧一番。陰癸派則因要應付師妃暄這個頭號大敵,亦絕不敢公然卷進這場紛爭去。何況在某一程度上,她們都希望你能收拾李密,那時杜伏威取得江都後,便可沿運河北上。”


    王世充釋然道:“這確是令人頭痛的事,杜伏威和沈法興的關係一向不大好,現在忽然聯成一氣,可見他們北上之心是如何焦急。”


    沈牧點頭道:“目下局勢明顯是黃河與運河之爭,誰能同時取得關中、洛陽兩大重鎮,便等若半壁江山落進他袋子去。我們則先取虎牢、滎陽,再挺軍西進,那時聖上你號令天下,誰敢不從。”


    王世充撚髭微笑,眼中射出充滿希望和企盼的神色,正容道:“假若我王世充成為新朝之主,你寇仲就是新朝宰相,你準備好了沒有?”


    沈牧暗忖信你的才是白癡。表麵卻裝出陶醉之色,欣然道:“尚書大人這麽瞧得起小子,我自然是萬二分感激。不過我想先破李密以立功,那時尚書大人重用我,旁人亦無話可說。”


    王世充嗬嗬大笑,接著故作神秘的道:“是否能引李密出兵,便要看明晚的安排,讓我先給你見見我的替身。”


    一名無論外貌體型都與王世充有七、八分相像的人,入齋後拜倒請安。


    隨之而入的是歐陽希夷、玲瓏嬌、可風道人、陳長林一眾高手,還有王世充的兩個兒子王玄應、王玄恕,以及大將張鎮周和楊公卿。


    隻看這陣勢,便知是有要事商討。


    眾人分左右坐好後,變得沈牧居於左方首席,與右方第一席的歐陽希夷遙對,下首始是張鎮周等人。


    王世充把替身喚起,向沈牧得意地道:“怎樣?”


    沈牧點頭道:“確能魚目混珠,但在明晚那情況下嘛,嘿!”


    王世充知他有話要說,先命替身離開,欣然道:“現在全是自己人,有什麽話放心說吧!”


    王世充那一副酒色過度樣子的大兒子王玄應得意地道:“這叫養兵千日,用在一時。年許前玄應從管州物色得此人迴來,經我親自指導訓練,保證無人能夠識破。”


    隻看他唯恐怕別人不知此功歸他的神情,便知此子難成大器。


    歐陽希夷皺眉道:“此人不懂武功,內行人隻要看他舉手投足,又或走多兩步,立可看破非是世充兄本人。”


    王世充胸有成竹道:“若有人要來行刺我,最佳時機莫如在赴會途中,又或是返歸的路上,範成他隻需在車上作個樣兒便成。”


    至此誰都知道王世充是絕不肯去冒這個險的。


    可風道人皺眉道:“今趟是要教敵人行刺成功,而世充兄則要佯作受傷,才可引得李密倉猝出兵。所謂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範成輕易就給人宰掉,誰都會生疑的,此計怎成?”


    王世充欣然道:“這正是關鍵所在,以假作真後我將藏在馬車暗格內,若敵人實力真個強大至可破車殺人,我便暴起發難。最好來的是晁公錯又或尤楚紅之輩,讓我傷得其中一人後,再詐作力拚受傷,如此將更能令對方入信,當然尚需各位再加配合。”


    轉向沈牧道:“寇小兄還有什麽話要說?”


    沈牧問道:“為何敵人不會在宴會中下手呢?”


    王玄應代答道:“這個道理很簡單,榮鳳祥今迴盡邀各地前來洛陽的名人赴宴,到時高手如雲,其中又不乏與我們有交情的。在這種情況下,公開挑戰不會有問題,若要行刺暗算則變數太多,說不定鬧個灰頭土臉,吃不完兜著走。”


    沈牧心中暗歎,頹然道:“我沒有話說了。”


    他本有滿腹妙計,但見到王世充擺明不肯以身犯險,還有什麽話可以說的。


    歐陽希夷、可風道長與沈牧一道離開書齋。


    歐陽希夷與沈牧並肩朝大門走去,道:“世充兄的麵子真大,竟請得動可風這等高手來助陣,可見他跟老君觀關係不淺。”


    沈牧順口問道:“老君觀是什麽家派,為何有個這麽古怪的名字。”


    歐陽希夷奇道:“你給人的感覺是神通廣大,卻竟然不知洛陽北邙山翠雲峰頂的老君觀,此實教人難以相信。”


    沈牧在門檻前停下來,瞧著雨粉飄飛的戶外,從容道:“所以前輩至緊要多提點小子,我有時是很糊塗的。”


    歐陽希夷低聲道:“我第一趟見你們時,便心中歡喜,覺得你們很合眼緣。不過昨晚收到你們被人在洛陽橋圍攻的訊息,卻是老夫力主不要妄動。一來是我相信你們定有脫身之法,另一個原因是這明顯是個陷阱。”


    沈牧道:“小子怎會不曉得呢?”


    歐陽希夷道:“此事若我不說,你也定不會知道。而我特別要提起此事之意,皆因力主出戰者正是可風,可見他對你頗有憐惜之心。”


    沈牧皺眉道:“以他的智慧,難道看不出這是精心布下的陰謀嗎?”


    歐陽希夷道:“當時是誰都覺得有點不合情理,對付你們,獨孤閥何需派出近千禁衛去封街截道,但卻都沒時間去想清楚整件事。幸好世充兄手下一個叫虛行之的幕僚私下提醒老夫,否則恐怕已中了敵人的奸計。”


    沈牧心中暗喜,虛行之果然是個人才,這麽快便掌握到歐陽希夷是可以信任的人。


    歐陽希夷拍拍他肩頭道:“現在老夫要迴房打坐靜修,今晚你若迴來,可以來找老夫聊天喝酒。你懂下棋嗎?”


    沈牧道:“隻看別人下過。”


    歐陽希夷大笑道:“世事如棋,若我是棋場中的高手,你便是棋盤外的下棋高手,小心點。想要你項上頭顱的人,橫衝直撞都可碰上啊!”


    言罷欣然返迴府內。


    沈牧也覺好笑。


    跨過門檻,兩旁侍衛肅立致敬,無不現出尊敬神色。


    沈牧自知已在洛陽建立了威名,問其中一人道:“小姐是坐車還是騎馬走的?”


    那人衝口而出的答道:“小姐騎馬走了。”


    沈牧心中大快,想象著董淑妮質問楊虛彥後這對狗男女知道中計的絕妙情景。


    楊虛彥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人?他不似是肯屈居人下之徒。


    假若王世充跟李世民談成交易,董淑妮將成為李淵的妃子。那楊虛彥豈非先吃了董王妃的頭啖湯,這筆賬該如何算?


    想到這裏,沈牧頓時糊塗起來。


    沈牧策騎奔出皇城,心中總像多了一根刺似的,心情鬱悶,難以排遣。


    最令他困擾的,就是王世充的畏首畏尾,原本是天衣無縫的計劃,卻弄得不湯不水的,教人啼笑皆非。


    王世充本身乃一等一的高手,在有心防備下,又有他沈牧和徐子陵在旁護駕,在遇刺下佯作受傷,該是輕而易舉的事。


    沈落雁的武功在他現時眼中雖不算怎樣,可是對她的狡詐多智,沈牧卻是深深顧忌。若非陰差陽錯,加上機緣巧合,恐怕他們兩兄弟早栽在她手上。


    所以用兵必須如臂使指,否則就算孫武複生,武侯再世,都成不了事。


    想到這裏,已轉上天街。


    董家酒樓矗立橋頭,與另三座高樓相映成趣。


    天街人車絡繹不絕,河上則船楫往來,細雨徒添某種難以說出來糾纏不休的氣氛意趣。


    現在離午時尚有半個時辰。


    小陵是否能及時趕迴來陪他赴會?


    想到這裏,早過了洛陽橋,往南門馳去。


    沈牧一口氣趕過三輛騾車,又在兩輛馬車間穿過,痛快之極。


    如此在鬧市中策馬奔馳,當真是風光無限。


    這時左方行人道上有幾個結伴而行,打著各式彩傘的標致胡女,正對他行注目禮,秋波拋送。


    沈牧連忙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以燦爛的笑容迴報,惹得她們更秀目發亮,嬌笑作態。


    沈牧大感有趣,示威似的快馬加鞭,連過兩名騎士,風馳電掣間,心中忽生警兆。


    一道微僅可察的黑影,從右方行人道電射而來,斜斜穿過兩輛奔行的馬車和騾車間的空隙,以驚人的準繩和速度朝他射來。當沈牧察覺是一條長而閃亮的頭發時,它已鑽進馬兒的右鼻孔去。


    暗算者最高明的地方,就是利用兩輛車子作掩飾,待被襲者察覺時,已不及應變。


    若頭發的目標是沈牧本人的話,他定可及時避過,現在則是馬兒慘遭暗算。


    馬兒一聲痛嘶,人立而起,接著往右傾摔。


    沈牧在隨馬兒一起跌個灰頭土臉前,彈了起來,越過馬車,往暗器來處撲去,心中勃然大怒。


    街上的交通立時亂作一團,人人奔走側目。


    馬兒掙紮下又爬起來,此根頭發擺明是作弄性質,並沒有真的傷及馬兒。


    但沈牧正在意氣風發的當兒,更感顏麵無光。


    足尖點在對麵車馬道微靠行人道那一邊奔至的另一輛馬車頂上,借力再作騰升,剛好捕捉到一個優美的女子背影,閃進一道橫街去。此女穿上紅色勁裝,目標明顯。


    沈牧猛提一口真氣,顧不得驚世駭俗,就在行人的頭上掠上一間雜貨鋪的瓦麵,追趕敵人。


    如此當眾失威的事,這些日子來他尚是首次遇上,這口惡氣怎都硬咽不下去。


    遠處瓦麵那動人的紅影一閃而沒,像是誘他追去的樣子。


    沈牧現在藝高人膽大,明知可能是個陷阱,仍夷然不懼,全速追去。


    一口氣掠過十多間房舍,奔落一條橫巷時,女子倏地出現前方。


    沈牧一震停了下來,愕然道:“原來是你!”


    赫然是把李靖從素素手上搶了過去的紅拂女。


    紅拂女不知是否鍾愛紅色,不但手上的拂塵血紅似火,與紅衣互相競豔,烏黑閃亮的秀發處更插著一朵紅白相間的簪花。配合著她的冰肌玉骨,不但沒有絲毫俗氣,還出奇地顯得冷豔秀氣。


    沈牧不知如何,心中的怒火消斂大半,正思忖誰人可穿紅衣比她穿得更好看時,紅拂女冷笑道:“今趟我使手段引你來此,純是為了私人間的恩怨,與秦王完全無關,所以你不用擔心會有旁人插手。”


    沈牧踏前一步,皺眉道:“我和你間有什麽恩怨?”


    紅拂女一對動人的美目射出淩厲的神色,語氣卻出奇的平靜,徐徐道:“若非你兩人顛倒黑白,不辨是非,我夫君何須為你們終日長嗟短歎,困苦惆悵。大義當前,你們現在若能迷途知返,尚為時未晚。否則休怪我手下無情。”


    沈牧大感頭痛。


    隻看剛才她以秀發作暗器的手段,便知她名不虛傳。無論內功、手法、眼力均達到頂級高手的境界。


    最大的問題是無論他如何痛恨李靖,亦難以狠心下殺手來對付他這美豔的嬌妻,除婠婠外,他對女人都是容易心軟的。


    在這種情況下,對方是全力出擊,而他則是心有顧忌,自然是大大不利。


    紅拂女還以為他在認真考慮她的忠告,耐心的等候著,哪知他心中想的竟是這麽迴事。


    好半晌後,沈牧歎道:“夫人究竟是怎樣遇上李靖的呢?”


    紅拂女不悅道:“你先答我剛才的話。”


    沈牧頹然道:“我不想和你動手。”


    紅拂女玉容轉冷,沉聲道:“那你是一意孤行,執迷不悟了。”


    沈牧哂道:“這不是執迷不悟,而是人各有誌。試問誰不認為自己所做的乃最正確的事?”


    紅拂女雙目閃過殺機,一字一字的緩緩道:“若非看在你們曾是夫君的兄弟份上,我早出手宰了你們。大”


    沈牧一點不讓的與她鋒利似劍的目光對視,沉聲道:“今次你來找我,李靖是否知情?”


    紅拂女眼中露出痛心的神色,拂塵揚起,嬌叱道:“看招!”


    沈牧哈哈一笑,往後飄退。


    隻退半丈,便知自己因無心作戰,致犯了非常嚴重的錯誤。


    天策府的第一高手,果是非同等閑。


    紅拂女速度之高,身法之美,無不在沈牧意料之外。


    而無心戀戰的沈牧此時連長劍都來不及拿出,隻能靠雙手應付這紅衣美女排空而至的淩厲硬攻。


    更糟是她的紅拂可剛可柔,拂隨意轉,長達三尺的拂絲被她控製得像長有眼睛,更賽如靈蛇般專鑽敵手的空檔。連塵拂把手都能刺穴戳脈,無所不用其極,非常淩厲。


    “蓬”!


    勁氣交擊。


    紅拂女嬌軀劇震時,沈牧已在大笑聲中,騰空而去,叫道:“嫂子果然厲害,小弟自愧不如,惟有逃命去也。”


    橫空而去,消沒不見。


    紅拂女氣得猛一跺腳,偏又知道追之不及。


    可是給他叫了聲嫂子,便想到他一直沒有拔劍,心中對他的惡感不由消減了幾分。


    這才明白夫君李靖為何如此重視與他們兩人的兄弟情義。


    此時他隨著人流走過洛陽橋,來到董家酒樓的院門前,正要進去,後麵有人叫道:“寇兄請留步!”


    沈牧迴頭瞧去,赫然是突利和一眾突厥高手,正甩蹬下馬。


    突利讓手下牽馬,像老朋友般來到沈牧身旁,微笑道:“寇兄若隻是自己一個,不如一起吃頓便飯,我約好世民兄在此見麵的。”


    沈牧與他並肩朝酒樓的台階走去,故作欣然道:“可汗的好意心領了。先不說我確是有約在身;由於昨晚我才和世民兄鬧翻,現在同台吃飯說不定會影響他的胃口,哈!以後總有機會的。”


    心中暗自奇怪,怎麽算突利跟他也是敵非友,為何竟會如此和顏悅色。


    以突利這種心高氣傲、自持身份的突厥王族,肯如此低聲下氣,想來必有所圖。


    突利停下步來,低聲問道:“跋鋒寒是否走了?”


    沈牧隨他立定,訝道:“可汗到洛陽沒多少天?耳目卻這般靈通。”


    一眾突厥高手環立四周,擺出阻擋旁人走到兩人置身處的陣勢,累得要入酒樓的客人都須多繞幾步路,顯得頗為霸道。


    突利笑道:“實不相瞞,像洛陽這種天下重鎮,怎可沒有我們的耳目。何況寇兄三人故作張揚,公然策馬出關。假若我們仍茫然不知,還用來中原混嗎?”


    沈牧微笑道:“可汗既能看穿我們故意張揚其事,當知跋兄是另有妙法,不怕被人跟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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