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玉致把長達五丈的軟鞭纏在腰間,冷冷道:“誰對你溫柔體貼了?我更沒說不會再跟你動手,隻不過見你這人本性還算純良,才對你客氣點罷了!”


    沈牧怔了半晌後,搔頭道:“我真不明白你。”


    宋玉致把嬌軀挪開少許,黑白分明的美眸凝望著他,淡然道:“誰用你來明白。”


    沈牧淡然一笑道:“不要那麽瞪著我。看!我們相遇在一個多麽奇怪的場合。這是一條狹窄的小巷,天又下著大雪,而我們則敵友難分地要談交易,哈!真是好笑。”


    宋玉致露出深思的神色,旋又不悅道:“你是否當我在說謊話來嚇唬你?”


    沈牧微俯向前,星目射出懾人的精芒,深深地瞧著她道:“你想要的不外是沈落雁的名冊,有本事就來偷來搶吧,我沈牧對談甚麽交易都沒有興趣了。”言罷長身而起,拍掉少許落在身上的雪花,微微一笑,便要離開。


    宋玉致也霍地站起冷冷道:“不要走!你當我宋家是甚麽人,既擒你不下,還會厚顏二度出手?你若不想出城,就有多遠滾多遠。更莫要讓我再遇上你,那時必教你後悔莫及。”


    沈牧毫不動氣,笑嘻嘻道:“美人兒息怒,你既有這麽好的心腸,隻要不是要我交出冊子,又或說出連本少爺都不知道在何處的楊公寶藏,就萬事有得商量。”


    宋玉致沒好氣道:“你以為自己是甚麽東西?無端端我為何要冒開罪瓦崗軍之險來幫助你們?而且你的小命眼看不保,還要緊攬著對你們沒有絲毫用處的冊子不放。”沈牧哈哈一笑,飄然去了。


    宋玉致氣得直要跺腳,卻拿他沒有絲毫辦法。


    沈牧背著素素,和徐子陵逃離滎陽城,由晚上奔至天明,才穿出密林,這時雨雪停了,天地一片純白,雪光閃耀。


    在這白皚皚的靜寂原野上,三人都泛起不知何去何從的感覺。素素正要說話,兩人突然停止了所有動作,朝西望去。


    隻見雪地上有三個人,箭矢般朝他們處飛奔過來,離他們不足兩裏。


    那三個不知是何方神聖的人,眨眼奔上小丘,在三人麵前倏然止步,同時抱拳為禮,態度客氣。


    中間是個二十七、八歲的灰衣漢,背插單拐,形相威武中卻又不失文秀的氣質,虎背熊腰,隻是外型已教人心折。


    其他兩人一個是四十來歲的矮壯漢子,另一則是儒生打扮的中年人,各具不凡形相,隻看他們這般全力飛馳後,仍能氣定神閑,便知都是一流的高手。


    灰衣漢哈哈笑道:“終能追上兩位兄弟,實教我們欣慰,本人劉黑闥,乃夏王旗下驍騎將軍。”


    接著介紹左邊的儒生道:“這是江湖人稱‘鐵扇子’的諸葛德威,乃劉某的拜把兄弟。”


    諸葛德威左手一揚,變魔法似的乍多出了一把扇子,“嚓”的一聲打了開來,輕搖兩下,神態瀟灑之極。


    劉黑闥又指著那矮壯漢子道:“冬叔人稱門神。手中雙鐧與新近歸降李密的秦叔寶齊名,悍勇無敵。”


    這“門神”卻出奇地謙讓道:“公子莫往我臉上貼金,本人崔冬,隻是公子下麵一個小跑腿吧!”


    沈牧一頭霧水道:“誰是夏王?”


    劉黑闥道:“難怪三位不知,敝主竇建德建國稱夏之事,尚未公告天下。”


    三人對望一眼,才知原來是竇建德方麵的人。


    劉黑闥忽然道:“這位小姐可否背轉身去,因劉某有份見麵禮要送給兩位兄台,怕驚嚇了小姐。”


    徐子陵愕然道:“甚麽見麵禮?”


    素素心驚膽跳地背轉了嬌軀。


    劉黑闥從容一笑,打出手勢,“門神”崔冬解下掛在腰間一個不知裝著甚麽東西的布囊,隨手往沈牧拋來。


    沈牧一臉茫然地接著,旋即臉色大變,立把布囊往劉黑闥拋迴去,駭然道:“我的娘!這是誰的人頭?”


    在素素的尖叫聲中,劉黑闥一把接過,神態從容地探手囊裏,抓著頭發將人頭取出,舉在兩人眼前道:“讓劉某介紹,此人姓鄭名蹤,外號‘飛羽’,若非沒有了頭顱而不會走路,恐怕三位已陷身在瓦崗軍手上。”


    沈牧見對方人人神色如常,強壓下對這死人頭的恐懼,幹咳一聲道:“嘿!劉兄可否先收起這東西,免致嚇壞女人。”


    劉黑闥雖然沒甚麽,但諸葛德威和崔冬臉上都閃過嘲弄的神色,顯是看不起他們給這麽一顆人頭駭成這樣子。


    劉黑闥把人頭交給崔冬道:“將這頭顱掛在顯眼的地方,好和徐世績打個招唿。”


    崔冬領命去了。劉黑闥神色如常,拱手道:“現在兩位兄台已成了天下人人欲得的人物,不知你們對將來有何打算?”


    沈牧與徐子陵交換了個眼色,幹咳一聲道:“我們不知走了甚麽運道,弄得人人都以為我們知道楊公寶藏的下落,其實……”


    劉黑闥不悅地打斷他道:“寇兄難道以為我劉某亦是為寶藏來找你們嗎?這就大錯特錯了!”


    頓了頓續道:“今趟之行,乃奉了夏王之命,前來找大龍頭商議,勸他先發製人,除去李密。豈知來遲一步,翟府已成灰燼,我們查探多日,才知隻有你們三位逃過大難,還鬧得滎陽天翻地覆,劉某佩服之極。”


    素素仍是背著身問道:“人頭拿走了沒有?”


    劉黑闥歉然道:“素素姑娘放心,人頭不在了!”


    素素猶有餘悸的轉過身來,劉黑闥看到她驚魂未定、似求人憐的動人表情,怔了一怔。


    諸葛德威幹咳一聲道:“二弟,這處危機四伏,我們最好先前往陽武,那時把酒談心舒服多了。”


    劉黑闥如夢初醒,見沈牧兩人目光奇怪,老臉一紅地尷尬道:“冬叔弄好事情迴來,我們立即起程。實不相瞞,我對兩位確有惺惺相惜之意,際此天下群雄並起,能者稱王的大時代,誠心邀請兩位加盟我軍,將來富貴與共,若有一字虛言,教我劉黑闥不得善終。”


    對這充滿英雄氣概的年輕高手,沈牧和徐子陵都頗有好感,但加入了他們一夥卻是另一迴事。


    沈牧幹咳一聲道:“我也實不相瞞,現在我們身有要事,加入貴方一事,隻可遲些再說。”


    劉黑闥露出失望神色,此時崔冬迴來了,劉黑闥不再打話,催促眾人上路。


    沈牧等亦知不宜久留,遂與他們結伴同行,朝陽武啟程。


    黃昏時分,大雪又開始由天上灑下來,沈牧等一行六人,走了足有四十多裏路,又怕素素抵不住風寒,恰好遇上一所因戰亂荒棄了的莊園,眾人遂占用其中一間破屋,燃起柴火,圍坐取暖。


    劉黑闥取出幹糧清水,先殷勤侍候坐在沈牧兩人間的素素,頗有點色不迷人人自迷的陶醉神態,但素素卻像沒有甚麽感覺似的。


    沈牧想起昨晚聽得遝雜蹄聲的事,問道:“劉兄昨夜是否一直追蹤我們?”


    劉黑闥道:“可以這麽說,李密下麵的人,做事都不擇手段,沒有人肯講江湖規矩。所以我們早預料他們不會放過三位。”


    徐子陵凝望正閃跳不定的柴火,聞言道:“那批騎馬追來的究竟是誰呢?看來不似是瓦崗軍哩!”


    崔冬道:“我們也弄不清楚,兩位腳程真快,背了素素姑娘仍可一口氣走這麽遠的路。”


    沈牧笑道:“為了逃命,自然拚命跑快一點。”


    諸葛德威道:“明天便可抵達陽武,三位準備到哪裏去?”


    素素輕聲道:“我們想先迴揚州,再作打算。”


    劉黑闥皺眉道:“楊廣和宇文化及均在江都,你們若露出行藏,恐怕大禍立至。”


    徐子陵淡淡道:“我們會小心的。”


    劉黑闥見他神情堅決,隻好閉口。


    沈牧岔開話題道:“貴軍占據樂壽,偏處北方,不知最近有甚麽新形勢呢?”


    諸葛德威道:“近期最轟動的三件事,就是吐穀渾的複興、李閥據太原叛隋,和李密使祖君彥傳檄天下數楊廣的十大罪狀。”


    沈牧喜道:“李淵終肯作反了!”一副與有榮焉的樣子。


    崔冬不屑道:“李淵算甚麽東西,竟厚顏無恥得向突厥始畢可汗稱臣,答應將征伐所得的子女玉帛送給突厥人,教人齒冷。”


    沈牧和徐子陵聽得麵麵相覷,無言以對。


    諸葛德威道:“據我們所得消息,李淵自立為大將軍,以裴寂為長史,劉文靜為司馬,以大兒子建成、二兒子世民為三軍正副統帥,準備進軍關中。”


    劉黑闥哂道:“李閥打的倒是如意算盤,卻不知正中劉武周的下懷。隻要太原空虛,劉武周不乘機攻下太原才怪。兼且往關中之路,有隋室猛將宋老生和屈突通兩人分別率大軍把關堅守,李閥未來的情況,誰都不敢樂觀。”


    沈牧和徐子陵大感沒趣,原來真實的情況竟是如此令人泄氣。


    素素不解道:“難道李閥不知向突厥人稱臣,等若引狼入室嗎?”


    劉黑闥微笑道:“他們自己都是狼,哪有甚麽引狼人室的問題。李淵之妻就是鮮卑族的胡女,雖未若宇文閥本身就是胡人,但也好不了多少。且李閥薰染胡俗甚深,實與胡人無異。”


    沈牧和徐子陵想起李秀寧當日以胡服會客,更無話可說。


    愈往北行,天氣愈冷,地上積雪齊膝,六人在一望無際的林海雪原全速前進,素素則由沈牧和徐子陵輪番背著走。


    經過與拓跋玉一戰後,他們都小心起來,不敢再像此前般粗心大意。


    大雪停了下來,天地一片孤寂,偶爾傳來狼嗥獸嘶,聽得人毛骨悚然。


    走了兩天路後,這天黃昏來到通濟渠南岸的密林區,深褐色的林木如牆似壁,層層疊疊,比比皆是,置身其中,一不小心就會迷失方向。


    縱是鐵打的身體,這麽逃命似的趕路誰都要累了。不知是誰先放緩腳步,轉眼各人都變得蟻走龜行的緩緩踱步,找尋能避風雪的宿處。


    山林間萬籟俱寂,隻有腳下鬆軟的白雪在沙沙作響。


    偶爾微風吹拂,枝頭積雪紛紛散落,飄舞頭上。


    最後眾人在一片林木間的曠地停了下來,劉黑闥道:“今晚看來都找不到荒屋山洞一類的棲身之所,不若將就點在這裏生個火堆,坐到天明才趕路好了,照我估計明天午後就可抵陽武。”


    素素這時由沈牧背上落足雪地,雖穿著綿袍,仍冷得她直打抖嗦。


    劉黑闥毫不猶豫脫下羊皮襖,愛憐地蓋在她身上,柔聲道:“生起火就不冷了。”


    這鐵漢做出這麽細心體貼的動作,分外使人感動。素素感激道:“劉大哥不怕冷嗎?”


    劉黑闥笑道:“打仗多年,甚麽苦未挨過,素姐放心吧!”


    沈牧脫下外袍,鋪在雪地上,笑道:“我是真的不怕冷,不似劉大哥的偉大,素素請坐。”


    素素知他長生訣的內氣不懼寒暑,欣然坐下,卻不知沈牧即便沒有長生訣,也不懼寒。


    此時遠方傳來野獸的叫聲,素素聽得毛骨竦然,伏到沈牧背上去。


    就在這時,突然一團黑影自天而降,驚人的掌風氣勁,壓頂而至。


    沈牧想要摟著素素滾往一旁時,勁風來到頭頂處,他無奈下雙拳衝天而起,迎向敵掌。


    “蓬!”的一聲勁響,沈牧一掌劈向那團黑影,黑影沒想到沈牧出手如此之快,本來是偷襲,卻被沈牧猝不及防之下,擊傷一掌,痛唿一聲。


    沈牧這時才看清楚對方是個長相頗為瀟灑英偉的中年男子,但鼻子特大,使他的眼睛看來細長多了,內中的眼珠閃著陰狠沉冷的目光,令人見而寒心。


    徐子陵道:“你是誰?”


    那人忍著暗虧,道:“我是宇文成都!今日你們全要死!”


    沈牧和徐子陵這時已執劍衝了上去,劉黑闥和諸葛德威亦衝天而起,一拐一扇朝半空的宇文成都攻去。


    徐子陵第一招得手,第二招卻擊在空處,這宇文成都確是一等的高手,雖被沈牧打了一掌,傷得口噴鮮血,但依然功力深厚。


    虛空中三人交換了一招,宇文成都慘叫一聲,雖擋過諸葛德威的鐵扇,卻給恨極出手的劉黑闥在左肩處打了一拐,骨折肉裂,橫飛開去。


    但此人極是了得,仍能提氣落在一棵大樹的橫枝上,借力一彈,飛鳥般投往密林深處,轉瞬消沒不見。


    “叮咚,擊敗宇文成都,獲得6000點積分。”


    崔冬胸口中了一掌,胸骨碎裂而亡。眾人無不悲痛欲絕,誓要為崔冬報此大仇。


    當夜劉黑闥找了處較高亢的隱僻之地,挖深坑,鋪大石,就地將崔冬安葬,免得給野狼聞得氣味,將屍體挖出來吃掉。


    諸葛德威神情木然道:“上路吧!不是人殺我,就是我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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