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目不轉睛的看了她一兒,終於點頭相信了她。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這計謀當然瞞不過老賊——呃,不是,是老夫人的那一雙利眼,所以這事很快的就東窗事發。


    這迴被叫到蘭苑被訓話的人不再隻有不受老夫人待見的李氏,還有她這個不知好歹,在旁人看來完全辜負老人家為她謀權鋪路的心意的孫媳婦。


    不過雖然被傳喚的隻有兩人,到場的卻有三人,多出來的那個人自然是護妻心切的楚毅無誤。


    老夫人一見楚毅陪同商湘前來,原本已經有些難看的臉色瞬間又更難看了幾分,不過麵對唯一的親嫡孫,她還是很難真正的板起臉來。


    「毅兒今日怎會有空到祖母這蘭苑來?」老夫人明知故問。


    「幾日不見祖母毅兒有些想念,正好聽聞祖母有事找湘兒,便隨湘兒一同前來了。」楚毅麵不改色的迴答道,說的跟真的一樣,讓商湘的嘴角忍不住抽了又抽,差點沒笑出來。


    老夫人臉上的表情微僵了一下,也沒拆穿孫兒的謊言,直接指著一旁的椅子開口道:「也好,既然來了就一起坐下來聽聽這事該怎麽辦吧。你們倆也坐下來。」


    李氏看起來有點驚訝,這還是她第一迴在老夫人這裏獲得到有座位可坐的待遇。見三人都坐下之後,老夫人開門見山的直接問楚毅道:「毅兒可知近來祖母讓你二嬸將竹苑的內務從府中劃分出來交由你媳婦兒打理的事?」


    「毅兒知嘵。」楚毅點頭道。


    「那你可知祖母為何要這麽做,以及你媳婦兒又做了什麽事?」老夫人說著瞥了一眼低眉順眼恭坐在一旁的孫媳婦,心裏著實不悅。她沒想到這女娃外表看起來柔柔順順,結果竟然如此表裏不一,連她這個老夫人的命令都敢陽奉陰違,簡直就是膽大妄為,不知好歹!


    「毅兒知道。」楚毅再次點頭答道。


    「你知道?」老夫人輕挑了下眉頭。


    「知道。」楚毅肯定的應道:「毅兒知道祖母的用意是為了想讓湘兒藉此學習並習慣處理宅內事務,也知道湘兒陽奉陰違的逆了祖母的一片苦心與好意。」


    聽到這話,老夫人欣慰的輕點了下頭,至少她的孫兒還知道她的用心良苦。


    「不過這件事湘兒並沒有做錯。」楚毅接著說,這讓老夫人的臉色頓時整個都沉了下去,忍不住動怒沉聲衝口質問。


    「你的意思是你的媳婦兒沒做錯,是祖母做錯了?」老夫人沉聲問道。


    「祖母為孫兒孫媳著想的心意並沒有錯,孫兒夫婦倆承祖母厚愛也謹記於心,不敢片刻忘懷。而這也是湘兒做出陽奉陰違的決定原因,希望能承祖母之情,也能保全大義。」楚毅麵不改色,平靜的答道。


    「保全大義?」老夫人呆愣了一下,嘲諷的問道:「保全什麽大義?」


    「保全二叔二嬸這些年來對侄兒照顧有加的養育之恩,與家和萬事興的大義。」楚毅正色道。


    「好個家和萬事興,所以你的意思是祖母的所做所為是在紊亂家宅的安寧?」老夫人冷笑一聲,眉目慍怒的轉頭看向李氏,問道:「老二家的,你是否對我這些日子來所做的決定充滿了不滿和氣憤?說出來聽聽。」


    「媳婦不敢。」二嬸立即低頭答道。


    「原來是不敢而不是沒有。」


    李氏倏地一驚,急急忙忙的抬起頭來,揮手改口道:「不是,不是,是沒有,而不是不敢。媳婦對老夫人所做的決定沒有任何不滿和氣憤,真的沒有。」


    「不是你,那就是你下邊那幾個小的了?你平時是怎麽教導她們的?長輩們說的話,做的決定,豈容她們這些小輩說三道四的紊亂家宅安寧?你這個做婆婆的平日到底是怎麽治宅立規矩的?這樣也配當咱們楚家的主母嗎?」


    來氏被訓得灰頭土臉,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的,讓商湘看了有些於心不忍,忍不住的開了口。


    「這一切都是孫媳的錯,若非孫媳受老夫人獨寵,弟妹們又怎會因吃味與為自個兒的婆婆抱不平呢?


    這些都是人之常情的反應。若真要追根究底,其實孫媳才是那個有錯之人。」但罪魁禍首卻是老夫人你。


    商湘在心裏默默地加了這麽一句。


    「你的意思是,追根究底其實錯的是我?」老夫人眯眼問道,怎會聽不出她的言下之意呢?


    「孫媳婦不敢。」商湘低眉順眼的迴答。


    「還有什麽事是你不敢的?」老夫人冷哼道。


    「祖母,孫兒與湘兒有著相同的看法,弟妹們有那些不平之鳴實不為過。」楚毅開口挺嬌妻。「事實上孫兒也想為二嬸說句話,二嬸平日孝順祖母,掌管內院又盡心盡力,有目共睹,咱們楚家這些年來亦在二叔和二嬸齊心協力的打理下井然有序,家和萬事興,祖母剛剛對二嬉說的話實在是有失公允。」


    「大膽!」老夫人被氣到臉色丕變,怒聲斥喝。「你說誰有失公允,你竟敢出言指責祖母我?就算我平日再疼你寵你,也不許你如此放肆無禮!」


    「孫兒很抱歉,但忠言逆耳。」楚毅麵不改色的直視著老夫人道。


    「好個忠言逆耳!」老夫人怒極反笑。


    「二嬸,府裏應該有很多事很多人等您拿定主意吧?您有事去忙吧,這裏的事交給相公和侄媳處理就行了。」商湘轉頭對李氏說,看此刻楚毅臉上不動如山的表情就知道他這迴是鐵了心要對老夫人「忠言逆耳」一番了,但這些忠言可不適合李氏旁聽,她隻能開口請李氏先行離開了。


    怒不可遏的老夫人找到機會,猛然將滿腔怒火噴向她。


    「放肆!」她大聲罵道,「這裏是哪裏,誰允許你開口說話,允許你在這裏發號施令了?真是沒教養、沒禮數,傲慢無禮的丫頭!」


    商湘還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已聽楚毅沉聲開口道:「祖母,請您將這幾句話收迴去。」


    「你說什麽?」老夫人轉頭怒瞪孫子。


    「請您將剛才那幾句話收迴去。」楚毅不避不讓的直視著老夫人說:「湘兒雖然自小沒了爹娘,但卻靠著自己的一雙手將自己和妹妹撫養長大,姐妹倆皆秀外慧中、知書達禮,並非祖母所說的那樣。況且,湘兒之所以會出言請二嬸迴避,也是為了顧及您的臉麵,因為孫兒接下來要對您說的話可能不太好聽。」


    「你想說什麽?」老夫人瞪眼問道。


    楚毅轉頭看向李氏,李氏立刻知情識趣的從座位上站起來,正想開口向老夫人告退時,卻被老夫人喝斥。


    「坐下,誰都不許走!我倒要聽聽看什麽話會傷及我的臉麵。」老夫人滿臉譏諷與冷笑。


    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商湘心裏頓時響起這句話,老夫人當真一點都感覺不到楚毅對待她這個祖母,除了敬愛之外還帶著淡淡的,可能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怨恨嗎?所以當他說出「忠言逆耳」這四個字時,她就知道他要一吐為快了。


    「既然祖母不介意二嬸在場,那孫兒就直說了。」楚毅麵無表情的開口道:「祖母近來的所做所為孫兒認為委實不該,其一,二嬸將內院管理得井然有序,大夥皆已習慣信服,任意插手變更隻會紊亂內宅;其二,竹苑也是府中一苑,特意劃分並非為孫兒夫婦好,隻會増加孫兒與二叔一家人的矛盾,是禍不是福;」


    「其三,雖然您的理由說得冠冕堂皇,但您心裏比誰都明白這隻是藉口,您的目的是在為了替孫兒謀權,先讓湘兒慢慢地掌理內院,再從二叔手上奪迴楚家家主之位,孫兒說的可對?」


    說到這兒,隻見老夫人和李氏臉上的表情皆倏然丕變。老夫人變得沉靜如水,莫測高深,而李氏則是震驚不已,先是麵露難以置信的表情,隨即又露出強忍憤怒之色。


    「孫兒不是不懂您的心,但是這對二叔二嬸並不公平。」楚毅接著繼續說:「二叔雖非祖母所出,但這些年來對您始終孝敬有加,沒有一日不將您當親生母親般服侍對待,但您隻為了那麽一點血緣關係便無視二叔二嬸這些年來的真心與付出,想謀奪楚家家主之位於予孫兒,陷孫兒於不義,此事孫兒恕難從命。」


    「什麽謀奪?楚家家主之位本來就該屬於你,你才是楚家的嫡係子孫,唯一的摘子、嫡孫!」老夫人用力的拍了下座椅的扶手,怒不可抑的大聲斥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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