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三家和下三家的概念在哪?無非是簡單的產量評比而已。然而就這麽判斷是不嚴謹的,學院的產量暫且不論,畢竟那是走“精品”路線的特殊農場,產量並不是衡量其價值的標準。其中也不能排除評定部門相當死心眼的原因。學院會被列在下三家的地位中並不奇怪,實際上各位食人鬼大佬還是相當看重這個地方的。


    並不代表其他下三家的農場也有特殊性。這是不可思議的,就知秋所見,無論是儲糧庫還是實驗室,其用科技創造出來的巨人以及各種各樣的配對實驗,其產出的肉製品不知何幾,少說也有年產量數十噸的量,即使如此……如此產量也不在評定員的眼界之中。


    此時知秋還不知曉,上三家的真正風貌。實際沒有見識過也是很難想象的,作為一個係統無論是儲糧庫還是實驗室的產量都已經相當驚人了,依舊不被看重的原因,正是三個農場加起來都沒有一個上三家農場產量的十分之一。如果知秋摧毀的不是下三家而是上三家之一的話,議員們也不會有過多的鬼心思,而是十分暴怒起來了吧。


    正是損失在它們可承受的範圍之內,才借著會議名頭交換情報,借此想要私吞知秋這個寶貴的財富。雖然第一批追擊過來的議員由於各種原因吃癟退去了,但是可想而知它們的戰鬥力並沒有減退,更是好好地退到後方休養生息,在可以遇見的未來,它們仍然是知秋最為強大的敵人。


    迷宮中搜尋無果之後,所有的探索隊伍對退了出來。那片空間猶如它剛形成那樣迴歸亙古,知秋帶著楚纖曾經在那裏大鬧過一場,在部分的【流浪者】的心中會銘記很久或許一生,更多的則被眼前殘酷的生活所迫,忘卻了一切重新迴到了蠻荒時代了。


    食人鬼們在上三家的地界中等待著知秋,在離去的時候它們的眼睛正訴說著諸如此類的信息。路途是一條筆直的道路,別看迷宮之間到處是總很曲折的岔路口,知秋所到的目的也沒有其他。牆壁係統六個農場,知秋已經探索一半,照著他路過一個毀滅一個的習性來說,其行蹤的規律想不被發現也困難。


    想來諸多高強的食人鬼都已經從各自的職務中掙脫出來,鎮守一方的加強鎮守地方的力度,身在牆壁外的風風火火地趕迴來迴歸農場,所有食人鬼都嚴陣以待,等待著知秋在某個位置突兀出現便下手捕捉。


    一張天羅地網形成,其目的僅僅為了捕獲一隻獵物。這點知秋是不知道的,此刻他還剛剛看見迷宮出口的亮光,終於鬆了一口氣。


    迷宮很廣大,廣大到超出預期的範圍之大。知秋不可能一直維持精神力全開的狀態,所以一路走來足足消耗了三天的時間,“頭盔”的數量也消耗了不少,才堪堪走到了迷宮的邊緣。一路直接用暴力的手段打開道路,對於少年的損害不可謂不大。不過對於部分將之一生都耗費在了迷宮的探索中的其他人,少年少女已經稱得上是足夠幸運的團體了。


    從來沒想過,曾經讓他恐懼的幽暗隧道,也有讓他安心的一天。雖然最為溫暖的地方還是自己長大的學院,出門在外,遙想故鄉也沒有立刻迴歸。兩級相差取其尾,俱是壓抑感覺的地方,總是在暗中窺伺他的【流浪者】,還是不敢接近他的屍鬼更讓人有安全感。


    如今隧道就在眼前,知秋卻帶著他的團隊放慢了腳步。取下了頭盔,邁過了最後一道岔路口,正是踏出了迷宮的範圍。電光閃爍之間,頭盔頂上的亮光熄滅,代表著又一個神器的報廢。


    【星辰石】的運動需要精神力的操縱,知秋已經能夠在不用頭盔的狀態下將精神力些許的外放,也能夠做到操縱【星辰石】的目的。然而其威力級別是大相徑庭的,知秋戴上頭盔之後能夠移動重達數噸的牆壁,未戴隻能發出吸引一個人的威力,其相差自然是天差地遠的程度。


    “感覺有點累……”持續三天的不斷消耗,知秋也是有點兒撐不住了,他順勢在牆角坐下來了。少女也擋在他的身邊,極其自然地將知秋的腦袋攬入了懷抱之中,清香的味道環繞著鼻尖,再沒有比這個更加悠閑的休憩方式了。


    若是在學院之中,兩人是做不到如此親昵的舉動的。畢竟有他人在旁邊看著,再怎麽親昵也不好意思做出過分的舉動。他人的眼光什麽的,說不在意也是很困難的。眾多的學生都是需要顧忌的存在,身為學長的身份,也不好為後生做不好的榜樣。


    然而在與世隔絕的環境中,兩人的關係無疑更進一步了。若不是種種的威脅無法忽視,這幾乎都可以當作兩個人的蜜月旅行了。許多親密的舉動做起來簡直信手拈來,沒有任何人能夠打擾他們。唯一的旁觀者倉鼠從他們停下腳步就徑自在一旁休憩了,偶爾支棱其耳朵看看主人們的位置,它能夠看見兩人相擁在一起的動作,卻沒能夠明白期間迸發出來的無限柔情和愛戀,卻是撲哧了一下的鼻子,又轉頭趴下來了。


    沒有他人看見的情況下,諸多事情其實做起來可以肆無忌憚的。兩人最為逾越的舉動卻也到此為止,因為彼此都太過珍視對方,才不想讓肮髒的欲望玷汙彼此的愛戀。談不上拘束,隻要彼此肌膚接觸這種程度,勇氣便能像熱量一般相互傳導,相互挾持著活下去。


    少年躺著躺著便睡了下去,楚纖也沒有再多的動作,維持著原樣為少年提供了最為可靠的安睡環境。


    一路上都是作為配角存在的。艱苦的戰鬥,智慧的謀劃,一直都是少年在做的事情,幾乎和她沒有關係。倒不會因此自怨自艾什麽的,少年的強大自己也應該為其感到驕傲,但既然是兩個人的旅途,自己反倒像是被運送的貨物一樣被保護著。


    兩人稱得上親密無間,到底是客觀存在的兩個人,彼此之間擁有不可與對方訴說的秘密也是正常的事情。一路而來,有些什麽事情已經悄然改變了。知秋察覺到自己身體的不尋常,尋常的人類根本不能夠徒手硬肛食人鬼的,一路的勝利雖然有著諸多客觀因素存在,可是他以肉身戰勝了食人鬼也是不可否認的事實。加上之前就有整個牆壁都覬覦著自己的肉身這個原因客觀,許多不太好的念頭已經在腦海中唿之欲出。


    或許自己並不是人類?偶爾從血液中流傳出來的奔騰力量讓他也感到心悸,仿佛有著什麽猛獸潛藏在意識中,一旦自己放開了對它的束縛就會兇猛地蹦出來吞噬周圍的一切,必須死死地困在牢籠中的兇猛野獸。食人鬼孜孜不倦地追求的東西,又豈會是平凡的等閑之輩?秘密會被深深地藏在心中,有些煩惱終究隻有自己來承擔,別人無法幫上任何忙。


    知秋如此想,楚纖也是同樣的想法。


    一路以來……強烈的即視感從來都不曾在腦海中斷絕,一開始隻有一點殘破的畫麵,後來是一段完整的畫麵,再後來則是一段接著連續的未來預測。仿佛許多事情都是事先經曆過似的,一幕幕的景象自動浮現在眼前。


    就像在迷宮中的經曆,【流浪者】並不會說普通的語言。頂多會發出咿咿呀呀的不知名的嘶吼,溝通還停留在原始人的地步。就算有誰知道投石機的所在之地,也沒有辦法告訴楚纖的。那個裝置是少女自己找到的,按照記憶中規劃出來的路線,不消多久便找到了。


    這可能麽?些許的即視感或許是尋常人都有的直覺,但是即視感頻繁地發生便說明了相當的問題。楚纖不知道自己哪裏出現了問題,眾多的預感並非是夜晚所夢見的景象,更像是早就存在於腦海中的經驗,這種想法讓楚纖開始產生戰栗,不知名的陰謀或許從長久的時間前就已經籠罩了自己,某個計劃在他們出生之前醞釀,到了如今卻是快要開花結果的時候了。


    越是想著如此,楚纖便越珍惜現在的幸福時光。現在很幸福麽?就以安穩的角度來說是不合格的,因為周圍的危險還沒有解決,兩人走出來的任務也沒有完成。雖說不應該,但是隻有和少年兩人在一起,少女便是感到幸福的。無論是去執行多麽危險的任務,無論是經曆如何困難的旅途,也不過是加深幸福感覺的催化劑而已。


    果然神明不會如此溫柔,既然他們出生在如此悲哀的年代,便說明神明早已將人類所有的幸福因素給剝奪。


    看著安靜而熟睡的少年,楚纖緊緊地抿著嘴唇,指節捏著手掌直發白。她當然想要和少年有著久遠的未來,就此度過一生都不會有一點兒後悔的情緒。但是腦海中存在的某種思緒告訴自己:事情並沒有那麽簡單。


    即使沒有證據,在她對於未來的遙想中,知秋和楚纖之間必然有一處大型的坎坷,幾乎到達無法跨越的地步了。如今的時光每一分每一秒都顯得彌足珍貴,預想中的坎坷正一步一步地迫近而來。


    如果天神真實存在的話……它一定是一個嫉妒有情人的單身狗吧。楚纖不無苦笑地想到。但是果然,在秩序崩潰的末世,個人的小小幸福都成為了相當奢侈的事情。楚纖不是不顧全大局的女孩,兩人的命運從來不是兩人能夠單獨把握的東西。他們身帶著火種,遲早有一天要要迴到學院中將其點亮。


    緣分本來就是飄渺的東西,沒有辦法的事情也不會特意去強求。楚纖保證自己會盡最大的力氣去爭取屬於自己的幸福,心中卻沒有相當的底氣。但是總有許許多多的坎坷無法靠著單純的熱血就可以跨越過去的,譬如時光,譬如規則,譬如生死。


    安穩睡眠中的少年微微蠕動了自己的嘴唇,仿佛是夢見了什麽美味的東西。隻有在這個時候,知秋才不是什麽冷靜而強大的王者,倒真的符合這個年紀的無憂無慮的少年身份。


    此刻楚纖的神情也不像是此等年紀,需要人來保護的嬌嫩的花朵。她仿佛化身成為了強悍的戰士,深邃的目光宛如要透射出黑暗的迷霧朝著更深處望去。那裏什麽都沒有,但是楚纖確實看見了什麽東西。她透出了時光的縫隙,窺伺著發生在遙遠過去的畫麵。破碎的畫麵根本組成不了任何的信息,然而隻要多看幾次,拚圖一塊一塊地湊齊,終究會練成完整的契機。


    楚纖的視線並無實質。但是在她目光所及,黑暗中的屍鬼露出了身體被貫穿一般的低聲哀嚎,轉眼之間便逃得更遠了。


    從前它們隻會畏懼於彌散於知秋身邊的氣勢,一直遠遠地望著兩個人一隻鼠的隊伍遲遲不敢接近,形成了一個廣闊的包圍圈。


    如今這個包圍圈直接擴大了一倍。讓它們同樣畏懼的存在此刻又誕生了一次。


    在知秋沒有察覺的時候,少女悄然發生了蛻變,同樣向著非人類的地步邁步前進。是助力的覺醒還是悲劇的引導線,是要在日後才能知道的事情了。


    兩人的愛戀什麽的,怎麽樣都好。相比起整個學院的學生來說,兩個人之間的私事渺小的微不足道。但知秋是王者,絕對不容許有任何的閃失。楚纖惡狠狠地想到。如果天神要奪取他的性命,就算是天神,我也決不妥協。


    在看似平凡的時刻,少女許下了如此的決心。


    天神冥冥之中發出了嘲笑,它的意識跨過了每一方土地,每一處牆壁,短短瞬間將整個牆壁都過了一遍。時間都在此刻停滯了一秒鍾,後又迴歸了正常,但是所有身處其中的生物根本沒有半點察覺。


    它不屑於對凡人的挑戰做出迴應,翻手做出的力量展示甚至無人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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