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大勇興奮的差點跳了起來,一邊嘿嘿笑著,一邊快速的往外跑,「欸欸!將軍,那我這就傳信去!」


    方慕文好笑的看著他飛奔而去的身影,忍不住搖搖頭,隨後因為拉疼了胸口上的傷,隻好又收斂了笑容。


    抬頭望天,那一片藍色依舊,他心中思鄉的情緒卻是逐漸深重。


    天藍依舊,隻是不知道故鄉和親人是否也和他記憶中一樣呢?


    藍藍的天,碧綠一片的田野,崔淡雲看著日頭好,就把屋子裏的被子全都拉了出來,又挑了水放在院子裏,一件件的將被子用香皂給洗了,又一件件費力的晾起來。


    幸好她這屋子離最近的鄰居也有兩三百公尺遠,要不然有時候她都不知道自己為了方便造出來的這些東西該怎麽解釋。


    例如這香皂吧,不說理工科的學生,就是現代很多喜歡做手工藝的女生也都會做,她也是背過皂化程序的,要在古代弄出手工香皂,對她來說自然沒有什麽難度。


    隻是這香皂要弄出來,做得也不是長長久久的買賣,畢竟這種東西是賣給高端客人的,但那些大商家根本不是她這種窮人能夠踏進去的地方,所以她試過一次後就幹脆把做出來的成品全都留給自己用了。


    要她說,這古代花花草草的種類或許不多,但是數量絕對可觀,她也不用特地去找,就有一堆的鮮花可用,讓她兒子現在穿出去的衣裳,每件都香噴噴的不說,還會按照季節換味道,誰讓這四時的花都不一樣呢!


    晾曬好了被褥,她拎著籃子就出門去,想著前陣子又剛分了一筆紅利,錢袋子裏充實不少,今兒個又正好有空,幹脆多割點肉和秤點麥芽糖迴來,弄點好吃的給家裏的小鬼頭。


    話說家裏挺久沒做爆米花了,等等爆個一簍子,讓小鬼頭拿去分給他的小朋友吃,還有這肉做個東坡肉,順便請王嬸子幫她殺隻雞好了,家裏公雞多了,殺一隻,一半燉湯,一半剁了來做鹹酥雞……


    崔淡雲一邊想著食譜,一邊感慨幸好以前同住的室友中有一個吃貨,順便讓她這個宅女也學了一兩手,雖然都是一些簡單的菜肴,但有些菜放在這古代裏也是很拿得出手了。


    她買完東西提著裝滿的籃子,邊走邊想,本來要走兩刻鍾的路感覺好像一下子就到了,隻是她在離家還有一段距離前卻突然停下腳步,然後幾個快步躲到一邊的大樹後。


    那個男人是誰?穿著看起來挺有錢的樣子,怎麽會突然出現在她家門口?


    崔淡雲想了半天,完全想不出自己認識的人裏有這樣一個存在,當然,靠著她對原身那有些稀疏的迴憶就更不用說了。


    嘖!莫名其妙的男人總會讓人想起寡婦門前是非多這句話,雖然她一點也不清楚原身那個丈夫到底是死了沒有,但是聽說他上了戰場,這幾年邊關又死傷不斷,他又好些年沒音訊,不說她,就是這村子裏的人,大概也都默認了那個方秀才早就死在戰場上了,所以對於她在守孝後換了一身寡婦裝扮一點異議也沒有。


    平日裏大家也都知道她一個寡婦帶孩子,為了避免口舌,村裏的男人根本就不會沒事往她這裏來,更不用說外村人了,她這屋子在村裏最裏頭,誰沒事會往這邊走?


    所以在排除種種可能下,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就顯得格外可疑了。


    隻是人家都還沒做什麽呢,她也不好先去攻擊人,隻得掂了掂籃子裏的東西,想著等等若那個男人有不軌之心,把這些東西給扔出去,她還能爭取一些逃跑的時間。


    這麽一想,她心裏便有點底氣,抬腿就往家的方向繼續走去。


    方慕文站在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的屋子前麵,突然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明明已經讓人打聽過消息,才又急著從京城往靈水村裏趕,但等到了門前,這最後一步卻怎麽都跨不進去。


    他就這麽愣愣的站在那裏,直到一道嬌柔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


    「你找誰啊?」


    他猛地迴頭一看,然後臉色一僵,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容顏讓他喉嚨裏像梗住了般,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媳婦兒……」


    崔淡雲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一臉不可置信的盯著眼前的男人從原本的默不作聲,到喊了那一聲後,急急往她靠近的身影,想也沒想就直接從菜籃子裏抽出一根豬大骨往他臉上砸。


    「喊誰啊!你是得了瘋病啊!」崔淡雲罵罵咧咧的,手下可沒留情,還帶著肉屑和血的骨頭一下下都沒誤差的敲在那人的臉上。


    「喊誰媳婦兒呢?這村子裏頭誰不知道我丈夫早死了!你到底是什麽居心?要來壞我一個寡婦的名聲」


    邊說邊打,崔淡雲可顧不得她溫柔的名聲,一聲聲都喊得響,就怕附近的人沒聽見。


    方慕文一腔的感情根本來不及說出口,原以為自己會迎來熱淚盈眶的歡迎,卻沒想到就讓一根帶血的豬大骨給敲傻了眼。


    他一邊閃躲,一邊喊著,「媳婦兒、媳婦兒!別敲了!我真的……哎喲!」他忙著解釋,一個不留神就讓豬大骨給重敲了鼻子,差點疼得說不出話來。


    這樣的一場熱鬧,又托了崔淡雲一開始的大聲叫喊,很快的附近人家還有田裏耕作的人全都圍了過來。


    村子裏的女人拉開了崔淡雲,然後將她緊緊的護在身後,來的幾個男人則是站在前頭,冷眼看著這個不知道打哪來的男人。


    這對峙的場麵沒有多久,很快的村子裏的老村長過來了,一看到有些狼狽的方慕文,揉了揉眼,有些驚喜又有點不敢置信的開口問道:「這是……慕文?是慕文迴來了?」


    方慕文終於見到有一個認得出他來的人,心裏同樣是激動萬分,看著眼前的老村長,口中激動的喊著:「七叔,是我啊!我迴來了!」


    他一開口承認,邊上不少人全都「啊」了聲,想從眼前這個曬得皮膚黝黑,身材看起來也比印象中高壯的人找出以前對方慕文的記憶。


    這……也不能怪他們認錯了人!這方家秀才一走這麽多年沒迴來,又是往戰場上去的,這幾年大家都以為他早已死了,他這一出現看起來跟以前也不大一樣,所以他們一群人沒認出來也不能怪他們吧!


    崔淡雲在方慕文喊出七叔的時候,心中也暗喊了個糟,然後在她默默的想往後退之際,就看見她兒子和村子裏的孩子一起跑了過來。


    瞬間,她有種欲哭無淚的感覺,因為她家那頗為聰明的兒子一見到她就揮舞著手中的小木棍,氣唿唿的說著:「娘,別怕!我帶了人來打壞人呢!」


    嗬嗬,她現在要怎麽解釋——你說要打的這個壞人,其實是你的親爹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都以為這男人已經死了啊!為了讓她兒子不忘本,家裏還擺了神主牌呢,現在突然跟她說一切都搞錯了,那這些年還幫他編了那麽多英勇就義的故事的自己豈不是傻透了?


    崔淡雲翻著白眼望天,對於接下來的大團圓戲碼,完全不知該怎麽應付才好,但是當所有人目光包括那個「死而複生」的男人,全都眼神灼灼的看著她時也隻能粉墨登場了。


    她努力的彎了彎嘴角,然後拿著手中的豬大骨揮了揮,幹巴巴的嗬嗬兩聲,「那個……夫君安然迴來就好,我、我先去熬骨頭湯了。」


    說著,她用那個骨頭棒子遮住自己的臉,快速的往屋子裏跑,希望自己不要再丟臉下去了。


    老村長見了她幾乎是崩潰逃跑的舉動也有些尷尬,轉頭看著臉色怪異的方慕文,有些感慨的說著:「也別怪你媳婦兒是這個態度,這些年你沒迴來,村子裏的人都認定你死了,她一個女人家剛成親沒多久就成了寡婦,卻還願意苦撐著,寧可帶著孩子一起生活也不改嫁,這樣的女子也算是難得了。」


    方慕文迴村之前早就知道這些消息,但真的讓熟悉的人告訴他這些話,心中還是有些激動,一種酸酸澀澀的感覺無限蔓延。


    「我明白的,七叔。」


    老村長欣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你這麽久都沒迴來,也該迴家好好看看,順便……給你娘上炷香。」


    方慕文低下頭,聲音低啞的說著:「我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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