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天涯盲人中招而摔飛出去的那個瞬間,他的手順帶而出,那架古琴被他帶在手中,連琴帶人一起摔飛出去。


    薛若冰果斷的抬起槍口,扣動了扳機。


    “砰!”


    一顆唿嘯而出的子彈,射向天涯盲人的身體。


    那個時候,她隻能以身體為大概目標,無法瞄準致命部位,天涯盲人摔飛出去,頭朝江的方向,根本無法具體瞄準射擊。


    而且,隻是瞬息之間,他就會掉落江中。


    隻要能讓子彈打中他身體的任何部位,他的命也就去掉一半,然後兩大高手隨便怎麽出手,都能將這殺手界封神榜上的魔頭給解決掉。


    可天涯盲人卻並不是那麽好殺的,雖然在“龍鳳殺”之下,大意失利,卻在薛若冰的子彈唿嘯而出之時,將手一沉,琴便往上翹起了些,完全的擋在了身子之前。


    “鏗鏘”地一聲響,濺起一片細碎的火花。


    子彈射擊到了琴架之上。


    “噗通”一聲。


    天涯盲人掉入了江中,薛若冰急衝向江邊,隻看見一圈圈蕩開的漣漪。當即身子一動,就準備往裏麵跳下去,將天涯盲人捉拿歸案。


    秦少虎趕緊一伸手拉住她。


    她看向那隻握著她手臂的手,冷冷地問:“你幹什麽?”


    秦少虎說:“不能下去。”


    薛若冰問:“為什麽不能下去?”


    秦少虎說:“他的內力已達玄學境界,你那一腳對他的創傷不大,他還是生力軍,你下去肯定會中他的暗算。”


    薛若冰看著他,問了句:“我死活跟你有關係嗎?”


    秦少虎答:“沒有。”


    薛若冰說:“那還不把你的臭手拿開!”


    秦少虎說:“隻要不是十惡不赦的罪犯,就算是毫不相幹的人,我也不會眼睜睜的看著她送死。你也老大不小了,為什麽還沒有嫁得出去,戀愛都沒談過,要學會找自己的原因,改掉自己的脾氣。”


    “秦少虎,你就是個混蛋!”薛若冰看著他,突然覺得心裏有一種潮水般的東西往喉嚨裏湧,鼻子裏酸酸的感覺。


    但她忍住了。


    秦少虎淡然一笑:“我是混蛋,但跟你有關係嗎?你做你的大小姐,我做我的老百姓,咱們風馬牛不相及,你管住你自己不就很好了,哪裏還管那麽寬,管別人混蛋不混蛋!”


    一句句話,像是鋒利的刀子,劃過她的心裏。


    那眼神,是那麽的淡然。


    他再也不像以前那樣對她死皮賴臉,再也不會對她說那些在乎她的話,也不會像個流氓下流無恥的調戲她。


    陌生了,已經完全的陌生了。


    那淡然的目光,就是陌生的目光,不相幹的目光,在他的世界,她可有可無的存在。


    她心痛得隻說了一句,咬牙切齒的一句:“我就不該來蜀東找你!”


    說那話的時候,還是很委屈,很難受,眼淚沒忍住,但她迅速的轉過頭,轉到了一邊,不想讓他看見。


    但他還是看見了。


    “怎麽,你到蜀東來是找我?”秦少虎有些意外。


    是的,他很意外。


    他曾那麽的糾纏她,追求她,她卻從來都不給他好臉色。唯獨在“斬首”行動的最後時間裏,也許生死未卜,她的態度略有轉變,在那個晚上,說過願意跟他做一次。


    但,並沒有說做他女朋友,隻是說與他做一次。大概是因為麵臨最後的生死,擔心活不出來,她還沒有感受過男人的味道,所以才做了那樣的決定吧。他是這麽想的,反正,他一直都很清楚,她從內心裏瞧不起他。


    不為別的,就因為兩個人的身份太懸殊,她是大首長的女兒,高高在上。而他不過是個獵人的兒子。所以,她明知道他就是她小時候的小虎哥哥,但從沒有相認。他心裏也明白,當她看見他肩臂上的墨色胎記,神色有所變化的時候,就已經認出了他。但她一直不相認,他也一直裝著糊塗。


    現實,從來都是那麽的殘酷。


    有錢的人和沒錢的人,權貴和老百姓,永遠都有著一道無法溶解的冰冷隔膜。


    所以,在那個生與死的過程裏,他英雄一般的魅力打動過她,緩和了一些最開始她對他的討厭,某個時候看他的目光會有那麽些柔和。


    他以為她會答應跟他在一起的。


    他曾那麽夢寐以求。


    因為,他確實喜歡她,一個如烈馬一般難以馴服的高冷女人,一但被馴服,則會誓死相隨從一而終。


    而且,他知道,多年前薛叔叔到他家,與他老爸大吵一架之後,父輩之間的隔閡,讓他老爸心裏有一個永遠的結。那一場大吵之後,他看見老爸一個人喝悶酒,出神的看著遠方,大口大口的抽山葉煙。


    隻要他問起小樂,老爸就會暴跳如雷,不準他再提。


    直到多年以後,長大些了,才會好點,似乎那心中的傷口結成了疤,不再疼痛。所以,他死皮賴臉的追她,除了是真的喜歡她以外,也是希望與她結合在一起,來化解父輩心中的結,不願意讓父輩帶著遺憾而去。


    但,一切隻是他的一廂情願。


    完成任務之後,她冷漠的告訴他,遊戲結束了,以後不要再聯係,開始他還是厚著臉皮給她打電話,但她直接就掛了。


    一次,兩次,三次……


    他再也沒打過。


    直到武田信雄發表錄像講話,龍首命令他秘密退役,他想著自己將永遠的離開了,再也不會跟這些同生共死的人一起,將永遠的沉默在繁華的人群裏。於是,和生死的戰友喝過最後一場酒,然後他想起了她。


    他已經不再想和她有什麽結果,隻想見她一麵,和她聊聊天。雖然不能像青梅竹馬時的親密無間,但隨便能說點什麽都可以。


    但他在樓下等了她兩個小時,她果真無情到沒有下樓。


    然後,他離開了。發誓不再想她,把她從心裏抹掉。他這樣的男人,是不缺女人的,他有自己的海闊天空,他要放棄一棵樹,而去尋找自己的一整片森林。


    彎月傳說的門口,他見到她,所以能視而不見的擦身而過。她喊了他,也就是像熟人般的打招唿。他壓根沒有想到,她是為他來蜀東的。


    但她眼裏沒忍住的淚水,似乎,說明了什麽。


    “沒有,我隻是來打醬油的!”


    她還是死鴨子嘴硬,但秦少虎卻從那語氣裏聽了出來,她就是為他來到蜀東的。他還準備說什麽,突然一股水柱衝天而起,水花四處激射而開。


    他一拉她的手臂,迅速地退了開去。


    天涯盲人已從江水之中衝了出來,一手扶琴,一手撥弦,一陣“錚錚”疾響,一道道破空之氣,唿嘯而出。


    直奔秦少虎和薛若冰。


    斷魂六絕曲第三階,滿江紅,怒發衝冠憑欄處!


    琴聲慷慨激昂,弦氣如風雷,聲聲炸裂。


    “分散開。”秦少虎喊了聲。


    當下與薛若冰往兩端分開,準備再次用“龍鳳殺”應付。


    哪知道天涯盲人卻徑直撲向秦少虎。


    那弦氣如雷,兇猛的衝擊秦少虎,欲殺他而後快一般。


    薛若冰趕緊在背後偷襲,人還沒近,天涯盲人便察覺,反手撥出幾道弦氣,將其逼退。而秦少虎則在後退之時,順手從褲兜裏摸出了煙盒來。


    他一直沒打算用“斷魂神煙”,因為從一開始他就沒機會近天涯盲人的身,天涯盲人的弦氣都至少隔著一二十米攻擊他。


    而他現在的“斷魂神煙”境界,在二十米範圍雖然有殺傷力,但隻能相對於一般高手來說,對於天涯盲人這樣的高手,眼睛看不見,卻知道五十米外站著一個女人,這種洞察力,“斷魂神煙”二十米的攻擊力太蒼白。


    但如今,就算他和薛若冰用“龍鳳殺”,能擊中天涯盲人,但對方功力太深厚,無法攻擊要害,就跟小孩子打了成年人一拳,有那麽丁點痛楚而已,造不成什麽創傷。


    所以,現在唯一的辦法,是在薛若冰的配合下,他要想方設法的接近天涯盲人,用“斷魂神煙”破他的內氣,然後才能順利擊殺。


    但就算他把煙盒拿到了手裏,都沒法有機會從裏麵把煙抽出來點上。


    天涯盲人的身影如飛鳥,如影隨形的追著他,非要用第三階滿江紅,怒發衝冠憑欄處之曲調擊殺於他,若不是薛若冰在身後的牽製,以及他使用弧形獨步,後果還真是難以預料。


    但也差不多是險象環生了。


    開始的天涯盲人,沒吃兩人的虧,還比較柔和的跟他們動手,但被擊落江中,頭上那頂草帽掉了,露出了一個地中海的頭來。長衫也打濕了,看上去無比的狼狽,他完全被激怒了。就好比有些很看重麵子的人,你可以往他身上打一拳,卻不能往臉上打一耳光。


    打耳光,傷的是麵子。


    頃刻間,第三階的音律已攻擊完,天涯盲人毫不停留的變換曲調,彈奏起第四曲——鴻門宴,金戈鐵馬彈指間。此調一起,狂風席卷,天空瞬暗,殺機如十麵埋伏。


    天涯盲人的雙手十指,左右開弓。


    兩邊的弦氣如網交織,夾擊秦少虎。


    才彈在鴻門宴的第四個調上,同時唿嘯而出的八道弦氣,出現一種奇特的陣型,首尾相連,左右相襯,夾擊向秦少虎。


    秦少虎使了弧形獨步,也隻是堪堪避開左邊四道弦氣加右邊三道弦氣,但在第八擊之上,右邊的最後一道弦氣擊中了他的小腿。


    瞬間,如梁柱斷裂,大廈傾覆。


    秦少虎悶哼得一聲栽倒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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