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沒一起洗,還不是因為程願有病。


    一起睡就勉強忍了,要是再一塊兒洗澡,那他是在自討苦吃。


    洗完出來後,許時懸催著程願吃了藥,程願不情不願地吃完,許時懸立刻給他喂了顆糖。


    甜絲絲的味道驟然在口腔蔓延,程願眼睫微眨,眸光微怔地看向許時懸。


    許時懸怎麽發現他覺得藥苦的?


    可許時懸卻好似沒當迴事,好像這是理所應當的事一般。


    程願這顆糖抿了好久,抿到最後,他沒忍住趴到許時懸身上,柔情蜜意地去吻他。


    結果沒親一會兒,許時懸就把他給扒開:“可別親了,去漱口睡覺。”


    程願還沒親夠,聞言立刻有些幽怨地看他一眼,這迴他是真有點委屈,覺得許時懸變了。


    他不情不願地去漱了口,迴來也沒說話,背對著許時懸躺下。


    許時懸卻一口摟住他的腰把他給抱進懷裏,他當然注意到了程願的情緒。


    許時懸不由笑起來,把人翻過來,跟他說:“我看你這發燒也差不多了,明天早上早些起來。”


    程願這幾天休息得不錯,現在確實除了感覺還是有些乏力之外倒沒什麽別的症狀。


    不過這和早起有什麽關係。


    程願仰頭問:“你要早點去公司嗎?”


    “公司什麽公司,早上起來跟我鍛煉。”許時懸說。


    “啊?”程願是真不喜歡鍛煉,他光是想想就不行了,於是他勇敢拒絕,“我不。”


    許時懸心想他還不想早起呢!


    他一下子就來了勁,脫口就道:“那怪不得你腎虛呢,我就說你怎麽一天天的沒精神,迴迴做兩次就喊累。”


    程願萬萬沒想到,那醫生居然把這事都叮囑給了許時懸。


    這也太丟人了吧!


    程願立刻一個翻身坐了起來,抿著唇不太高興地看著他。


    程願忍不住道:“那還不是都怪你!”


    “是啊,怪我,那不然你還想怪誰?”許時懸枕著手,從容自若地看著他,半笑道,“但我怎麽沒像你那樣?所以歸根到底還是你的原因比較大。”


    “少強,飲食調整運動鍛煉,我都安排上了。”許時懸幽幽道,“那不然咱倆年紀輕輕,性生活就完蛋了我告訴你。”


    話雖是這麽說,但程願也知道許時懸是為了他好,這玩意兒吧,長久下去確實對身體也不好。


    哎,他好不容易沒大病,還是得多珍惜珍惜。


    程願頓時泄氣,又躺迴去,勉為其難答應道:“好吧,我知道了。”


    許時懸側過身,撓撓他的下巴,想起什麽,笑道:“快些調理好,希望到時候,你還能像那晚那麽主動熱情。”


    程願:“……”他默默地縮進被子裏,沒臉見人了屬於是。


    調戲成功,許時懸心情頗好地摟著他睡了過去。


    第二天兩人果然早上六點半便被智能管家叫醒。


    毫無意外的,大冬天早起怨氣比鬼還重,差一點點就倒下去睡了迴籠覺。


    好不容易堅持著爬下了床。


    而程願病剛好,不適合劇烈運動,加上外麵也冷,兩人便隻在家裏打了兩套八段錦。


    沒想到打完之後,好像還真活動精神了,倒也不是那麽難以接受。


    等一切收拾完畢之後,兩人才一起去了許氏。


    程願有段時間沒來,一路從前台小姐姐到總裁辦秘書室,收獲了不少驚喜的目光和親切的問候,順帶收了滿滿一懷的小零食。


    許時懸幫他拿著,笑道:“你人氣挺旺。”


    就是許時懸本人也沒這種待遇,如果說是他太嚴肅,那孟呈這種花蝴蝶也沒有。


    程願也很少享受過這種待遇,以前他在公司人群中匆匆而過,叫住他的都是想叫他幫忙幹活的。


    為此他短暫地出了下神,忽然間意識到,他身邊的磁場好像在悄然發生著改變。


    他看向許時懸,眼睛彎彎亮亮的:“都是因為你啊。”


    進辦公室之後,程願相當自如地找了個位置坐下。


    聽秘書小姐進來匯報問題時提到孟呈今天不在,他還悄然鬆了一口氣。


    他估摸著他這迴逃跑的事可能許時懸沒讓太多人知道,比如許氏的員工肯定不清楚;但孟呈應該不可能不知道,還有一些許時懸的關係網。


    程願想到此處捂了捂臉,光是想想就好尷尬了。


    程願在角落自洽了好一會兒,這才勸自己把這件事放下,然後再度打開招聘軟件,仔仔細細地繼續篩選起了合適的公司。


    中午是許時懸叫人配送的病號營養餐。


    吃完午飯兩人因著起得太早,著實沒忍住一塊兒午休了一會兒。


    可許時懸兩點有個會,沒眯一會兒還是起來了。


    這迴他沒打擾程願,程願便一直睡到了三點多。


    卻是不知,在他睡覺的這段時間,還真叫許時懸陰差陽錯地知道了一些原因。


    許時懸開完會迴辦公室時,發現通訊軟件上有人一連聯係了他好幾次。


    看備注竟然是之前他派去南城蹲點的那批人。


    許時懸看到這才想起,他忘了跟他們說人已經找到,人手可以撤迴,不用繼續查了。


    不過在此之前,他還是先點開對方發來的消息看了一眼。


    許時懸原以為會是一些不甚重要的旁枝末節,誰料看完之後,他久久地陷入了沉默當中。


    對方發來的居然是程願當初那份錯誤的檢查報告,以及之後被修正的報告。


    許時懸先看見的是那份絕症報告,他很難形容那一刻的心情,就好像渾身的血液在那一刻突然凍住,直接從天靈蓋涼透到了腳心,碰著鼠標的手指都控製不住地抖了一下。


    還好。


    還好隻是誤診。


    若是換作許時懸尋常的脾氣,麵對這種烏龍他一定火冒三丈,不管什麽原因,儀器在醫院,醫院就有維護和保持正確的責任,他指不定轉手就去投訴了。


    但現在他渾身上下都隻覺得慶幸。


    情緒短時間內大起大落,他不由揉了揉心口,感覺實在有些受不了。


    方才就那幾秒鍾,許時懸都無法想象,如果,如果程願真的……


    那麽他會怎麽樣。


    許時懸閉了閉眼,唿出一口氣,不願去想這個可能。


    可是很快,他又意識到了另一個問題。


    程願是什麽時候知道這些事的呢?


    他想到此處,看了看第一份誤診報告出具的時間。


    去年6月21號。他生日那天。


    但更是他和程願在南城重逢,春風一度那天。


    時隔日久,他依然記得程願那天的模樣醉得失了理智,眼眸流轉間帶著淡淡的迷惘和惆悵。


    所以他那天那副模樣,是因為得知了這個噩耗嗎?


    可是後來呢?他知道誤診的事了嗎?還是說……他就一直以為自己命不久矣。


    許時懸腦中不斷閃迴,迴憶著過往的一切細節。


    最終他不得不承認,大約是後者。


    難怪。


    難怪程願當初宣布遺產分配時那麽淡定;難怪那次受傷他怎麽都不肯去醫院;難怪他離開前在信中肯定地說,他不會再迴燕城了……


    原來這就是他不肯述說的逃跑的其他原因。


    原來他竟是做好了獨自一人悄然離世的準備。


    意識到這一點,先前那股窒悶的感覺再一次纏繞上了許時懸。


    許時懸微微凝了眉,更多的細節也被迴憶起來。


    所以程願把藍成和百寶箱給他,是真的抱著處理遺產的態度?離開前那一段時間和他隱隱約約的疏離,也是想拉開兩人的關係?甚至於他說給賈銀落聽的那個錄音,也是刻意為之,抱著希望從此和他一刀兩斷的態度?


    ……


    還有很多很多的細微之處,程願從前偶爾的奇怪行徑,好像在這一刻,許時懸終於撥雲見日,得到了答案。


    但這一刻,許時懸一貫霸道強勢的脾氣卻沒有任何憤懣產生。


    眼下他根本沒有心思去責怪程願為什麽不把這件事讓他一起分擔,為什麽要獨自一人默默離開,為什麽把所有人和事都安排好,唯獨對他自己這麽狠心。


    許時懸隻覺得心疼。


    他指尖攥入掌心,尖利的疼痛叫他清醒片刻,他再一次想,幸好。


    可與此同時,許時懸不禁又想起了江市那個醫生說的,程願心理狀況不是很好的事。


    大約程願一直表現得都過於平穩淡定,可表象實在迷惑人,許時懸偶爾會覺得不對勁,卻不會持續太久。


    比如以前有時他下班迴家,偶爾會看見程願獨自坐在陽台發呆,被他叫了才能徹底迴過神,笑著對他說你迴來了;有次半夜他起床,也見過程願不在身邊,找出去時程願卻隻說他是起來喝水……


    程願在他麵前從不表現出什麽,可那些深夜和他獨自一人的時刻,他心裏到底是怎麽樣的呢?


    並且再一迴想,程願沒有親人、沒有朋友,親爹一家更是罪惡源泉,再觀他之前的經曆過的那些人事,成長至今,估計一路上都沒有遇見過什麽好人。


    想到此處,許時懸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念頭。


    程願當初拿到誤診報告之後,看那樣子,是從來沒有想過要進行任何幹預。


    所以他一直以來,隻是在靜靜地等待著死亡的到來,順手再做一些力所能及不留遺憾的事。


    行事無所顧忌的背後,是他那時並沒有任何的求生意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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