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提起前兩天,許時懸的臉色亦漸漸淡了下去。


    不由又往休息室的方向看了一眼。


    其實他知道,兩個人看似鬧了一通,但隻是續上了之前的狀態,並沒什麽實質改變。


    唯有一點不同的是,程願行為上默認了他公開的做法,在人前可以像正常情侶一樣相處。


    所以許時懸可不得立刻順杆兒爬,恨不得叫所有人都知道這事,讓程願想反悔都沒餘地。


    當然此外,他也知道程願心底應該還有什麽事瞞著他,或許也沒什麽事,隻是沒有和他徹底把話說開。


    又或許其他什麽原因、什麽話都沒有,程願隻是……沒有那麽喜歡他而已。


    許時懸念及此,握著鋼筆的手指微蜷,英俊的眉眼也凝了起來。


    片刻之後,許時懸靠著椅背,雙手交叉抵在下巴。


    他想,都無所謂。


    至少他也沒有喜歡別人。


    隻要程願是他的。


    剩下的都不是什麽大問題。


    六年一步跨到如今,未來的時間更是長得不可估量。


    在此之前,至少程願還樂意哄著他呢,又不是完全不在乎,而且他看得出來,程願可喜歡他的臉了,經常對著他的臉發呆!


    如果這都不算愛。


    於是許時懸迴答說:“是吵架了。”


    孟呈‘噗嗤’一笑,相當幸災樂禍地猜測:“那你前兩天睡公司該不會是小程不讓你進屋吧?嘖嘖嘖,沒想到啊許總也有今天。”


    許時懸不置可否,隻是又問:“知道怎麽和好的嗎?”


    孟呈豎起耳朵,想聽聽高貴冷豔許時懸是怎麽認錯的:“洗耳恭聽。”


    然後就見許時懸意味深長地笑了一下,迴味道:“他打電話說想我,給我做飯,喂我吃水果,度過了美妙的一夜……”


    得到的迴應是孟呈被狗糧澆頭怒而離去的動靜,他的聲音還遙遙傳來:“你少裝!!!”


    許時懸聽著這嫉妒的聲音,愈發神清氣爽。


    中午時,許時懸把程願叫起來,他沒點餐,終於目的達成,帶著程願去了食堂吃飯。


    食堂裏烏泱泱的全是人,他們甫一出現,一個個就跟個向日葵似的,他們走到哪裏,視線就追隨到哪裏。


    程願人都麻了。


    麵對許時懸的投喂,嘴巴都不敢張,可許時懸也有許時懸的倔強,他就要喂。


    好不容易吃完飯,程願拉著許時懸就跑,還沒過轉角的時候他就忍不住錘了許時懸一下,麵紅耳赤道:“你剛剛幹嘛啊!”


    殊不知他錘這一下全然被身後探頭看的員工們又收進了眼底,居然敢打許總!


    關鍵許總還笑著攏住對方的手,一點都沒有生氣的意思。


    他們孟總這時候又幽幽出現,不遺餘力地抹黑許時懸:“家庭地位看出來了吧?”


    眾人紛紛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而那邊許時懸和程願走過轉角上了扶梯,許時懸理直氣壯地說:“什麽幹嘛,和我男朋友共進午餐,有問題嗎?”


    問題是沒問題,但您這屏是不是開得太大了點。


    程願苦著臉說:“可以,但沒必要。”


    許時懸睨他一眼,不滿道:“口口聲聲說要好好表現求我原諒,現在就開始嫌棄了。”


    程願:“……”


    許時懸說:“我隻是想要一份光天化日之下被承認的安全感而已。”


    程願:“……”


    許時懸說:“沒名沒分的感覺真是,嘖,快有心理陰影了。”


    程願:“……”


    許時懸還要再說什麽,程願趕緊挽住他的手臂,笑著說:“我錯啦,我們快迴去,你工作半天也累了,我給你捏捏肩吧~”


    許時懸側頭看向掛在他身上半仰頭看著他的程願,這才得意地彎了彎眼。


    接下來幾天,許時懸每天早上都把程願挖起來跟他一塊兒來公司,來公司補覺也行,但就得陪著他。


    不過好歹這幾天許時懸正常多了,沒再跟第一天似的到處開屏。


    而程願本身在哪兒待都行,許時懸的休息室也大,平板零食水果一應俱全,玩累了就睡會兒。


    偶爾許時懸進來看看他,或者他出去溜達兩圈,中午一塊兒午休,下班再一起迴家。


    程願竟驀然從這平靜無波的日子裏感受到了一絲平順溫馨的幸福。


    就覺得……如果能一直這樣下去的話好像也不錯。


    而在這周裏,許時懸在忙許氏的事項之餘,也把之前程願的事收了尾。


    藍成那邊他親自組建了管理團隊,待和馬雲山接觸之後不日便可長期入駐。


    這中間許時懸沒有告訴程願的是,那份股權轉讓協議他沒有辦理變更,他私下和馬雲山商量了,藍成的股份依然為程願所有,他和從前馬雲山他們的做法一樣,隻是代持,實際權力依舊在程願手中。


    至於賈秀成,因著他這邊在催進度,檢方已經就偽造公章和合同詐騙事宜進行立案,賈秀成名下的所有財產也同時進入了稽查階段,隻不過他人跑到周邊去了,估計過幾天就能找到,總之不是什麽大問題。


    此外賈銀落之前被程願打了,現在還在住院,而賈秀成的現任妻子裘虹近來也正為了賈秀成這件事在四處奔走。


    還曾試圖找程願求情,被許時懸給擋了迴去。


    許時懸靠在門邊,看程願趴在床上翹著小腿玩遊戲,柔軟的發間似乎都跳躍著光。


    許時懸懶洋洋地看著他,心想,現在這樣就很好,他就樂意看他的小水晶高高興興無憂無慮的,多好。


    程願一迴頭看見他,忽而想起什麽,盤腿坐床上問他:“你明天是不是要去體檢?”


    “是啊,一早直接去。”許時懸見他眼睛一下亮了,走過去沒好氣地揉一把他的頭,“幹什麽?想著終於不用跟我去公司了是吧?”


    程願扒到他身上去,乖乖笑著搖搖頭:“沒有,我後天還跟你去公司。”


    許時懸這才受用了點,想想自己非要他一起去公司好像是有點過分。


    不過他剛想問程願明天幹什麽,便聽程願主動跟他說道:“我明天,想去一趟城郊墓園。”


    許時懸聞言一頓。


    他沒問程願為什麽這兩天不跟他一起去,知道這種時候或許更需要安靜一些。


    於是他隻點了頭,側頭吻了吻程願的額角說:“老李送你?或者我結束就去接你?”


    程願搖了搖頭說:“我自己開車去吧,你給我一個車。”


    許時懸很喜歡他不跟自己客氣的模樣,當即更沒說的,立刻起身去拿了三把鑰匙:“這兒就隻停了三輛,你先挑著開開,周末再去選輛新的。”


    程願沒再拒絕,在他懷裏點了點頭。


    次日,許時懸走後,程願也緊跟著出了門,挑的是許時懸不常開的那輛suv。


    他沒騙許時懸,確實是去了城郊墓園。


    這地方他是第三次來。


    第一次來是十九年前,江如藍下葬的時候,那時他隻有六歲。


    第二次則是六年前,他爺爺在燕城治病時。


    這處墓園位置偏僻,管理也隻能算勉強,但勝在安靜。


    長眠於此無人打擾。


    程願順著記憶中的路線走到江如藍墓前時,發現墓前有一把新鮮的矢車菊。


    程願把自己帶來的百合放到一旁,抬眸看向了墓碑上的照片。


    旁人說他和江如藍長得有五分相似,隻不過江如藍要嚴肅一些。


    可在程願記憶中,江如藍待他一直都是很溫柔的,總是眉眼彎彎地笑著喊他‘願願’。


    程願透過墓碑上的黑白照片,好像一下子穿越了許多年的時光,同往日的江如藍交匯了視線。


    “媽媽。”


    程願笑了一下,輕聲喊道。


    隻是他和江如藍相處的時間到底少了些,他在程樹生墓碑前可以絮絮叨叨講上許多,到了眼下,卻是滿腔話語都隻縈繞在了心頭。


    想到這裏,程願不由又苦笑了一下,怎麽都是在墓前相遇,什麽陰間相逢啊。


    程願想了想,最終笑著交代說:“媽媽,我把藍成交給許時懸啦,你知道許時懸嗎?他是……嗯,是我男朋友,是一個很好的人,我相信他。”


    江如藍始終隻是麵帶微笑地看著他,好像支持他所做的任何決定。


    話匣一開,程願不由便說了下去:“媽媽,你知道嗎,以前我總會想,我再見到你們會是什麽情形,會不會四周都是白白的雲朵,會不會有七彩的霞光,會不會比我孤零零在這個世間好一萬倍。”


    “所以剛開始得知我生病的時候,實不相瞞,我還挺高興的,心想總算可以見到你們啦,反正我那時候一點兒都不害怕,還覺得這是好事啊。”


    “……但我現在,好像有一點點害怕了。”程願下意識摳了摳手心,“我有點害怕之後許時懸也這樣隔著墓碑跟我說話,但我不知道到時候我能不能聽見,媽媽,你們能聽見我說話嗎?”


    程願抹了抹不知何時掉落下來的眼淚,吸了吸鼻子說:“也有點害怕他像我這樣偷偷哭。”


    “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會這樣,我之前明明不怕的。”程願握緊手機,他猶豫了一會兒,不太確定地說,“所以媽媽,其實我偷偷預約了今天的檢查,你說我要不要努力一下?”


    第58章


    程願是在上周聽孟呈說完體檢之後迴去便悄悄預約了今天的檢查。


    在此之前他甚至完全沒有過這種想法。


    但或許是那天睡覺睡到一半,醒來看見身邊眉目英挺的許時懸;也或許是那天早上,許時懸牽著許圓圓一起纏著他叫他起床……


    總之,這致使程願鬼使神差地點下了預約。


    不過他是特意選的今天,趁許時懸不在的時候。


    其實南城的經濟條件在國內排在前列,醫療條件也不差,程願之前也曾有意無意地在網上搜索過有關於他這病的文獻,各種結果都大差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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