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都什麽跟什麽。再低頭時,手指不小心在手機上按了下返迴,屏蔽軟件裏的時間直接跳到了最近。僅僅一眼,程願心便狠狠漏跳了一拍。已屏蔽的未接來電:許時懸(368)。程願看著這數百通電話,唿吸微凝,心緩緩地沉了下去。這件事本身帶來的衝擊緩慢逝去,因此產生的後果卻浮了上來。程願迴想自己近半年來的所作所為,一言以蔽之,完全就是仗著自己要死了發瘋到處得罪人,不說南城,光是燕城那一圈子人就全都被他得罪了個幹淨透徹。最重要的就是許時懸。而且就他最後說的那番話,許時懸絕對不會放過他。現在這麽多通未接來電不就是最好的證明!許時懸這是牟足了勁兒要找他算賬吧?!想到此處,先前絕症的烏龍頓時都不算什麽,程願突然焦慮。照這麽看來,那他肯定是不能再迴燕城了。不然那邊暗礁險灘,不說許時懸,就其他那些被他欺負過的紈絝們誰都可以整死他。當然他原本也是沒打算迴燕城的,可那是在他馬上歸西的情況下。但現在他突然死不掉了啊!而這種情況,那他本著尊重生命的原則,總不能再自己去找死吧?可他如果不死的話,那他總是免不了要迴燕城一趟的。因為他這次走得決絕,出來時什麽東西都沒帶。其他的都勉強算了,他以後就算要換個城市找工作,可他畢業證學位證都不在手上,能找什麽正經工作啊?去學信網打印證明嗎?不知道這個證明力度強不強,可是一般正規公司都要檢查原件吧。程願實在忍不住抓了抓腦袋,怎麽辦,急。而這真不是他杞人憂天,是這事實在迫在眉睫。因為他……快沒錢了!程願之前的存款看似不少,但他近半年來本著有命存沒命花的理念,一改往日的消費觀念,想買什麽就買什麽。跟許時懸在一塊兒住的那半年,他也基本都是花的自己的錢。該說不說,高端住宅區就是不一樣,消費非比尋常,那半年裏程願的存款其實根本沒買什麽大件,就尋常偶爾的開銷便幾乎揮霍一空。那會兒他完全不覺得,現在程願想來,實在忍不住一陣肉疼。而他眼下剩餘的錢,全都壓在了博佳醫院,當時他的打算也是,隻要夠用到火葬場就可以了。得,現在火葬場去不了,得先直接露宿天橋了。經此一想,程願又驟然意識到了博佳醫院的住院費用。單人病房、專屬護士、貼心醫生。極致的體驗、美妙的價格。程願想到此處,生計所迫,立刻無心emo,一下子彈射起身,趕緊去外麵又招唿了一輛計程車。不行不行,他要出院,立刻馬上出院!能省一點是一點。抵達博佳醫院之後,程願都顧不得病後頭暈,步伐匆忙地往自己病房所在的樓層去。可導航台的護士不知道去哪兒了。看看時間,差不多也該到醫生查房的時間,正好可以讓醫生給他開出院證明。於是乎,程願便三兩步往自己病房的方向去。推開門的一瞬間,他看見緊閉的屋內似乎有一道身影。他下意識以為是醫生,可僅僅一秒之後,程願腦子嗡地一響,認清了眼前的人是誰。程願手指一抖,緊握著門把手。緊接著,屋內的人緩緩轉身。露出了許時懸眉頭緊鎖淩厲慍怒的臉。程願看著眼前突然出現有如煞神一般的人,想起他之前的所作所為,下意識咽了咽口水,苦逼兮兮泛起絲絲後怕。求生欲讓他想轉身就跑,意誌力讓他逼著自己沒動。而許時懸不知道多久沒有休息,神色看起來十分疲憊。他提步走到程願麵前,從他手中奪過了門把手,然後將人一把拉進屋內。屋門隨之關閉,窗簾關著,燈也沒開,病房裏陡然陷入昏暗。程願感受到耳邊野獸蟄伏一般的氣息,完全不敢過多動彈。許時懸一步步將他逼近角落,最後一抬手,捏住了程願纖細漂亮還帶有吻痕的脖頸,指腹輕輕摩挲著頸側。許時懸嗓音微啞,卻彌漫著十足的危險。“程願,你是不是覺得我脾氣很好,嗯?”第76章 程願當然不這麽覺得。但凡接觸過許時懸的人,應該都不會有這種印象。可大約是一直以來許時懸對他太好,就算偶爾生氣,哄一哄也就好了。這讓程願確實偶爾會忘記許時懸原本的性格。甚至於漸漸的,他內心深處也很難對許時懸產生什麽畏懼的情緒。程願心想,在這方麵,他確實是無師自通地學會了得寸進尺。直到此刻,程願心中忐忑橫生。但他仔細品了品,其實好像也不是懼怕許時懸真的會捏死他或者怎麽樣,更多的好像是……心虛。程願脖頸仍被桎梏著,他一動沒動,連抬眼多看許時懸都不敢,他垂著眸,低聲迴答:“沒、沒有。”許時懸唿吸微沉、臉色冷厲,他看著眼前人迴避的模樣,眼神越發沉黑如墨,渾身氣壓低得嚇人。前天早上他去公司之後,就莫名其妙地感覺有些心神不寧。可前一天晚上程願表現得實在太乖了,許時懸光是想想便忍俊不禁,這也叫他一時忽略了心中的直覺感受。好在他早跟程願說了中午要迴去,於是上午一開完會許時懸便往迴趕了。他想著程願或許還在睡覺,既沒打電話也沒發消息打擾他,去商超買了點菜,還順便買了個夾雪的小鴨子模具,他覺得程願一定會喜歡。卻沒想到,待他迴家後,家裏卻空無一人。許時懸裏裏外外找了個遍,衣櫃裏都看了,確認程願確實不在,家裏唯一的活物隻有在客廳裏追著自己尾巴轉圈憨跑的許圓圓。許時懸把小鴨子模具放在茶幾上,坐在沙發間沉默半晌,沒有第一時間去追問程願。大概是又突然有什麽事吧,程願本來就跟他說了中午不用迴來,是他自己非要迴來的。許時懸時刻提醒自己,不能把人看得太緊。他想解釋去向的話,迴家以後自然會告訴他。而程願不在,許時懸自然也沒了做飯吃飯的興致,隨便喝了杯牛奶便在沙發上繼續工作了起來,順便等著程願,這樣他一迴來就可以看見他。可直到下午三點,大門都一直沒有要開的動靜。許時懸盯著電腦屏幕,心下焦躁越甚,決定再等半小時,再不迴來的話,他發消息問問總不過分吧?許時懸便又處理起了最後的工作。完畢之後,他將手邊的資料放迴了書房。然後他終於在書桌上,看見了那封手寫的信。信件不長,不消片刻許時懸便看完了內容,再抬頭時,臉色好似仲夏的疾雨,頃刻之間便大雨傾盆。【許時懸: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離開了燕城。謝謝你這段時間的照顧和幫助,真的十分感謝,我無以為報。相比之下,我不僅沒為你做過什麽,反而給你帶來了傷害,歉意輕微,不足平你心頭憤然,但還是想在這裏和你說聲對不起。希望你不會氣憤太久。好在我以後不會再迴燕城了,希望你未來萬事無憂。——程願】程願這封信裏特意沒有暴露過多的情緒和打算,因為他並不想留下任何疑點和可供品味的念想,他隻是想給許時懸一個交代。若是換了其他人,在聽到賈銀落錄音裏那番話再看到這封信之後,自然就會明白,此間事了,兩人緣分已盡,未來不會再見麵了。就算一時鬱氣難消,應該也不會大費周章地做些什麽,既麻煩、也有失體麵。但千防萬防,偏偏這個人是許時懸。許時懸把這封信放進最底端的抽屜,隨之凜若寒霜地走出了白棲園。他一邊往小滿居去,一邊麵無表情地給程願打電話發微信。而程願不愧是程願,時隔多日,還是一如既往地幹脆決絕。他所有聯係方式都被清空,小滿居裏亦是空空如也。看起來他甚至連小滿居都沒有迴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