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秀成已經無意間更改了稱唿。而賈銀落聞言,聽話地站了起來,雙瞳剪水、臉若春花,一副恰到好處的清純模樣。但他並沒有顯得十分積極熱切,他一貫在梁易麵前總端著些姿態和包袱的,太上趕著人就不值錢了。“你來了。”賈銀落笑得恬淡,開口道,“正好我今天來給爸爸送湯。”分明也就十天沒見,卻弄得像是兩人從沒什麽關聯似的。隻不過梁易似乎對此並不介意,他打量了賈銀落一會兒,片刻後勾起嘴角笑了一下,迴道:“那真是巧了,看來我今天運氣不錯,還能見到想見的人。”聽他這麽說,賈秀成暗暗鬆了一口氣,剛才梁易那態度,他還以為梁易對賈銀落的心思有了什麽變化。賈銀落聞言臉畔微紅,假作在家長麵前十分羞赧的模樣:“你在胡說什麽呀……”賈秀成趕緊笑著打圓場:“這孩子就是容易害臊,來來來,坐。”梁易最終在賈銀落身邊坐下,賈銀落沒緊貼著他,但小腿總是有意無意地擦過他的西褲。梁易勾唇笑著,看起來心情不錯,時不時還順手給賈銀落拿水果拿零食,對賈銀落的遷就態度看起來和以往並無任何不同。賈秀成見狀讚賞地看了賈銀落一眼,賈銀落繃起脖頸,臉上隱隱現出得意。為此他心想,那待會兒梁易如果要他跟他一起走,也不是不行……而賈秀成今天叫梁易來,確實是有生意上的事要談,隻不過卻不是關乎藍成的生意,而且賈秀成相關的其他公司,想著能讓梁家搭一把手助他扶搖直上。原本這種求人幫忙的事應該賈秀成親自去拜訪,但當時他剛一提出這件事,梁易便主動說他自己過來。為此賈秀成還很是高興了一番,覺得梁易這是把賈銀落放在心上、也重視他的表現。那些事說完之後,賈秀成沉默片刻,終究是率先沒忍住,提起了藍成和程願的事。“梁少,藍成眼下的情況您也知道,我最近簡直是被架在火上烤,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賈秀成洋洋灑灑地倒了一通苦水,這才又提示著問,“所以您看這事什麽時候可以動一動?”在程願將他打了個措手不及、宣布控股藍成後沒兩天,好好發泄了一通的賈秀成便找上了梁易,想要讓梁易幫他度過這個僵局,將程願驅逐出場。梁易就是他所等待的時機。因為最開始梁易一聽他的要求,便慨然應允下來,還說什麽無論如何看在銀落的麵子上,他總是不能任由別人騎到他們頭上的。所以賈秀成在那之後才安下心來,開始和程願逢場作戲。可這都過去快半個月了,不知為何梁易這邊還沒動靜,賈秀成難免有些著急。再看此刻梁易聽完這話,姿態閑散地翹著二郎腿,臉上的神情卻看不出什麽意思,到底是接著幫、還是反悔了?賈秀成給賈銀落使了個眼色,賈銀落便軟著聲音喊了一聲:“梁易……”梁易放下腿,倏然站了起來,他背著光,似笑非笑地說:“我知道了,但先不急,事情要慢慢來才有趣,不是嗎。”感情好要被整進局子裏的不是你,賈秀成成天如芒在背,怎能不心焦。可這迴他張了張嘴剛想再開口,梁易突然朝他看過來一眼,神情難辨,高大的身形帶來濃濃的壓迫感:“我有我的安排,聽懂了嗎?”賈秀成頓時噤聲,呐呐地不敢再催。梁易見狀,又笑了一聲,再看一眼似乎被他嚇到的賈銀落,碰了下對方的臉以作安撫。但在賈銀落準備迴握他一下時,他卻把手抽了迴去。梁易邁步往外走去:“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待他出了門賈銀落才想起來,梁易今天居然沒有約他。他迴頭看向已經再度關上的房門,依稀覺得事情有哪裏開始不對勁了起來。梁易出門後又往程願的辦公室看了一眼,實木門依舊緊閉著,一如對方拒人千裏的態度。但說起來,他剛剛可是看見了對方鎖骨上曖昧的牙印,梁易眸中浮現出玩味,有意思。而此刻程願還在馬雲山的辦公室裏,說完該說的事之後,程願臨走之前,馬雲山猶豫地叫住了他。“願願,我聽說林氏珠寶這周新奢發布,又恰逢林夫人生日,所以這周末晚上林家會舉辦一個晚宴。”林氏珠寶是燕城真正的老牌家族,雖說不是最頂級的那一批,但也不是藍成能夠得上的,藍成在他們眼中,頂多是個知道名字的小企業。所以他們舉辦的晚宴,能被邀請的非富即貴,藍成斷然不在其列。而馬雲山之所以特意提一下,則是因為這林氏珠寶的太子爺林思為正是上次最終介紹清閱審計所給他們的人。恰逢這位又在財政部門工作,公職單位彼此之間都有聯係,對方多半也會接觸企業稽查之事,正和他們眼下的需求相符,說不定能有幫襯得上的地方。程願聞言,靜默片刻,陳述了事實:“馬伯伯,我上次是僥幸請得方小姐幫忙,也並不認識林先生。”所以對方是不可能向他發來邀請函的。其實馬雲山說出這話時便已經後悔了,這事難度確實有點太大,實在為難人。他未免程願多一樁心事,趕緊又說:“是我多說了,不提了不提了,願願你先迴吧。”程願點了點頭,看起來並沒有將這事放在心上。隻是程願下班迴家之後,一個人靜靜地窩在沙發上,卻不由思考了起來。其實這事說難也不難,隻要跟許時懸說一聲應該就可以了。但程願又覺得,這個宴會他並不是非去不可,就算去了也未必能有什麽實質作用,沒必要因為這點小事麻煩許時懸。於是程願便放下了這個念頭。直等次日早上起來,才發現許時懸昨晚十二點多給他發了已經抵達y國的消息。程願看見便迴了個好。誰知迴完他還沒退出聊天框,備注欄便顯示了‘對方正在輸入…’,許時懸的消息飛快迴了過來。【xu:準備去上班了?】程願看到迴複有些驚訝,y國有時差,現在那邊應該也正是半夜。【湯圓:還沒睡嗎?】程願以為他這次出差工作這麽忙,落地就加班。而許時懸這會兒隔得遠了,倒不再隱忍不發,好像恨不得什麽都交代一下引得程願心軟似的。【xu:睡了。】【湯圓:那是誰在和我聊天?】【xu:給你留著一根神經。】他此話一出,程願頓時想起在盛世喝多了那晚,許時懸說過以後會第一時間迴他、會特別提醒。沒想到他竟然當了真,程願驀然怔了一下,片刻後,這才又一板一眼地迴複。【湯圓:休息的時候不用留。】這條消息剛剛發送,許時懸的視頻便打了過來。程願匆匆接起,果見許時懸半躺在酒店床上,眉眼間一副困倦的模樣。開口時嗓音帶著被吵醒的沙啞:“你在我身邊的話就不用留。”程願抿了抿唇,在許時懸看不見的地方,手指不由自主地碰了碰屏幕上他的臉。不知是不是距離變遠,分明也才一天不見,之前明明也有一兩天不見麵的時候,但此刻卻覺得好像很久沒見他了似的。程願黝黑的眸子定定地看著,沒有說話。倒是許時懸看著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趁機便說了:“對了,林家這周日有個宴會,我讓林思為給你也發了個邀請函,不過你想去就去,不想去就托人帶個禮,禮物已經備下了,晚上讓老李給你拿過來。”上次林思為好歹是幫了忙,林思為本人雖不在意,但他記得程願上次還記掛著要不要迴禮。許時懸便也替他記下了,覺得這確實應該還一個禮。這次正好是個機會,誰知偏巧他又不在。其實他也不太想程願一個人去赴宴,但他最近雖沒插手藍成的事,卻也留心了那麽一耳朵,他摸不太準程願到底想不想去。不過真去的話,倒不會有什麽大事,林思為和方艾他們都在,不能讓程願吃了虧去。所以他便幹脆把選擇權交到了程願手上,不管怎麽做也都周全了禮數。眼下他說完,見程願眼眸微動,變亮了一點點,於是他立刻便知,這迴估計是正好瞌睡遞上了枕頭,正中了程願的下懷。隻是……所以之前他是想去卻不能去?那為什麽不跟自己說!許時懸跟個炮仗一樣,念及此,心裏的火苗頓時燎了一截,差點沒坐起來跟他掰扯兩句。但現在天高地遠,算了,許時懸暗暗記下,迴去再跟他算賬。隻不過嘴上總是要討一點便宜的,許時懸嗓音微啞,半笑著問:“我這事兒辦得還行是吧?那你要怎麽謝我?”程願看著鏡頭,眨了眨眼,好像也不知道該怎麽辦。許時懸幹脆側過臉,點了點自己的臉頰,趁火打劫地提要求:“來,親一個,再說聲謝謝老公。”這話一出,程願好半天沒反應,許時懸複又看過去,見程願默默地看著他,看起來像是在質疑他是不是半夜不清醒,在說什麽胡話。許時懸知道他臉皮薄,平時多逗幾句都不接他的話,這會兒當然是萬不可能滿足他的要求。雖是意料之中,但許時懸心中還是有一丁點微妙的遺憾。“行了——”可許時懸剛想說先欠著,眼前情勢卻陡然產生了變化。隻見程願輕輕唿出一口氣,像是做好了心理準備。然後他輕輕靠近了屏幕,手機那頭隨之便傳來很輕的一聲‘啵’。以及伴隨而來的一聲呢喃細語:“謝謝老公。”第44章 聲音很輕,像是從唇縫中溜出來的。但許時懸還是聽清了,眉眼倏地抬起,目光牢牢地鎖定了對麵說完便開始眼神發飄的人。隻不過還不待他有更多反應,程願便倏然掛斷了電話。掛斷之後,程願迅速把手機扔到一旁,像扔什麽燙手山芋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