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願看了眼登船時間,還有兩個小時,便同意了。約好的咖啡店內。田小安一見到他便立刻站了起來。原本田小安乍看向程願的眼神中還有些膽怯,因為昨天程願爆發的樣子實在太嚇人了。但他始終覺得他得跟程願當麵道一個歉,所以才鼓起勇氣約他。結果他一垂眸看見了程願手邊的行李箱,驚訝道:“你是要去哪兒嗎?”程願笑了笑,在田小安對麵坐下:“嗯。”見他不想多說,田小安也沒再問,低了低頭說:“對不起昨天我手機……”“你沒有錯。”程願說,“我很謝謝你幫了我,那兩萬塊錢你收下吧,小小心意。”程願語氣平淡真誠,仿佛又迴到了田小安最初認識他的樣子。田小安漸漸放鬆,不再和他客氣。“我聽說何鳴被ash開除了,他那些債主也一窩蜂地找上門要債,還有他之前那些男朋友,知道他交往時腳踏好幾條船,揚言要在南城封殺他,他現在也不知道躲到哪兒……”田小安又及時向程願說起了最新消息,可他說著卻見程願毫無熱情,“你不感興趣嗎?”程願抿了一口甜牛奶,輕笑著說:“我隻是想要迴我的錢。”對此,田小安忍不住問:“你之前為什麽會借錢給他啊?”何鳴顯而易見不是什麽善茬。程願垂下眸子:“大概因為他以前真的給我接過水吧。”那曾被何鳴掛在嘴邊的小小恩惠,確實是程願一念而起的源頭。他似乎經常這樣,看似循規蹈矩瞻前顧後,卻又總是一時興起意氣用事。田小安聞言目露疑惑,這算什麽理由?不過接下來,兩人沒再說更多,田小安問他以後能不能繼續找他,程願卻搖了搖頭委婉地說以後可能不會再見麵了。程願離開咖啡店去往港口時,剛好趕上船已靠岸。滿星島沒什麽特色景點,去那邊的遊客不多,很快船便啟航。一小時的海上航行之後,便抵達了程願自小長大的小島。今天天氣很好,天藍雲白,一望無際的蔚藍大海送來略帶清鹹的海風,漸漸吹散了程願心中那點微妙的悵惘。他唿出一口氣,拍了拍臉,讓自己看起來狀態不錯。他拉著小小的行李箱,直接往爺爺沉睡的墓園走去。島上原住民不多,墓園安安靜靜的,隻聽得見不遠處濤濤的海浪聲。程願走到爺爺墓前,看著照片上麵目慈祥的老人,墓碑上寫著‘程樹生’三個字,落款卻隻有‘兒子程海’,沒有程願的名字。程願伸手摸了摸墓碑上的照片,神色難得帶上幾分幼稚活潑:“爺爺,你最近是不是偷懶了,我都夢不到你,最近發生了好多事,都沒來得及和你說呢。”程願嘟嘟囔囔地說了一通,最後坐在墓台邊,頭靠著墓碑高興地說:“不過我很快就可以見你啦,你到時候要記得到鬼門關接我哦,我對下麵還不太熟。”“對了爺爺,為了確保咱倆能順利見麵,我有兩個想法,但感覺又不太好,你聽聽看呢。”程願有點糾結地說,“第一呢是我把你的骨灰挖出來,我帶你去旅旅遊,最後咱倆在別處找個地方葬一起。”他這話剛一說完,忽然起了一陣大風,天也陰了一下,好像是老爺子對這個想法不太滿意,並不想入土為安之後還要被孫子掘墳。“……好吧。”程願有點失望地說,“那我還是找人給我刻個墓碑,到時候葬你旁邊吧,就是可能要請島上的人幫幫忙。”程願之所以沒有一開始就那麽想,就是因為不想動靜太大,讓島上的人都知道他死了。但現在爺爺不樂意,他也沒辦法。做下這個決定之後,程願又坐著絮叨了一會兒。直到太陽落山,天邊泛起藍紫色的煙雲,他才起身和爺爺告別。“我先走啦,過一陣再迴來看你。”程願提溜著行李箱,出了墓園之後再度往港口去。他準備真的去旅遊一下,就像那個人說的,去更遠的地方逛逛,至於去哪兒,到了機場再隨機選擇吧,反正應該不會是燕城。不過他這迴繞出去的時候,沒忍住走了另一條路。那條路會經過他小時候和爺爺一起住過的白色小樓。但現在那棟房子已經屬於別人,他迴不去了。程願剛出生時是程樹生在燕城火車站撿到的,因為找不到家長,便被程樹生帶迴了滿星島養著。後來程願四歲時,被他媽媽千辛萬苦地找到,程樹生即便不舍,還是讓他跟著媽媽迴了家。可誰知他媽媽勞鬱成疾,沒兩年就撒手人寰,程樹生去燕城看他時,發現沒了母親庇護的小程願過得很不好,瘦得臉上就隻剩倆大眼睛。程樹生心疼地問他願不願意繼續跟著爺爺,就這樣,程願又迴到了滿星島。不過當時程願的戶口和學籍都落在了燕城,程樹生不懂這些,但也知道大城市好,那時各項政策也都不嚴,所以便沒有把程願的戶口遷迴來。但也正因為這樣,程樹生的戶口上沒有程願的名字,程樹生去世之後,他的所有遺產全由他的兒子程海繼承了去。包括這個房子。程海一直在燕城,幾年都不見得迴來一次,但他就是見不得老爺子幫別人養孩子。所以程樹生一死,他就直接將房子變賣。讓當時年僅十九歲的程願,在從小長大的地方卻沒了可迴的家。後來程願也曾嚐試過把房子買迴來,但新房主卻怎麽都不肯賣,即便對方基本沒來住過。程願站在小樓外,看了看二樓爬滿月季的小陽台,即便無人打理,仍舊開得盛豔,那是爺爺在他房間外種的。“願願?”身側忽然傳來一道不太確定的喊聲。程願迴頭一看,發現是鄰居大嬸,他剛想應一聲,對方卻忽然往迴跑,對她自家屋子興奮地招了招手:“你們運氣真好!願願迴來了!”很快,從小院裏跑出來兩個年輕人,儼然正是去出租屋找程願的那兩個。而緊接著,他們身後又走出了一位年紀稍長的男人,眼角已經有了皺紋,隻是氣質卻沉穩溫厚。程願疑惑地問:“你們是?”鄰居大嬸熱心地介紹:“他們說是你家裏那邊來找你的!本來是想讓我聯係你,但我換手機把你電話搞掉了,他們一大早就來了,等了一天呢,說是碰碰運氣想多等幾天……”為首的男人提步走到程願麵前,露出一個儒雅和藹的笑容:“你好,我是馬雲山,你媽媽的朋友,願願,你還記得我嗎?”程願對於燕城那兩年的印象已經很淺很淺了,但經對方提起,他依稀記起了這個伯伯,小時候好像經常帶他去玩。隻是那些記憶實在遙遠,程願禮貌而不失戒備地問:“請問您找我是有什麽事嗎?”馬雲山看著程願越長越像他母親的五官,直接道明了來意:“願願,我想帶你迴燕城。”第17章 次日風清雲淨,燕城機場。高闊的穹頂之下,往來如織的人潮中,多數人行色匆匆。許時懸邁著長腿腳下生風地出了通道。即便鼻間架著墨鏡,但周身躁鬱的氣場遮掩不住,是個人都能看出來這位眼下心情不佳。偏偏此時手機鈴聲不識趣地嗡嗡作響,許時懸眉頭皺得更緊,即便看見備注的‘爸’,也很想當場斷絕父子關係。“許時懸,你居然還沒迴來的嗎?”他爸、許氏前任霸總、早早退休後成天圍著他媽轉悠的中老年戀愛腦許慕冬先生不滿地催促,“你快迴來把許圓圓接迴去,都給你媽看煩了,我好不容易哄她高興呢。”還炫耀上了是吧?就你有老婆是吧?許時懸更煩了:“催什麽催,再催跳樓,許圓圓徹底繼承給你。”“你又發什麽癲。”許慕冬莫名其妙,但想想這好歹是親兒子,還是關心道,“誰惹你了?”許時懸憋了一天,順了口氣剛想稍微說道兩句,結果又聽許慕冬那邊咋唿上了:“誒老婆老婆我在呢——你媽叫我,先掛了等你迴來再說啊!”緊接著電話就傳來嘟嘟的忙音。許時懸握著手機,差點沒當場炸了,這還迴個屁迴!窩火憋氣地走到停車場,是真正的孟總本人親自來接的人。孟呈尋常說話自帶三分風流笑意:“許總怎麽突然改主意了?前幾天不還說要留一陣嗎。”說完偏頭看見許時懸一副冷酷殺神模樣,笑容收斂了點:“哪個不長眼的又惹你了?”許時懸冷冷偏頭,卻隻沒好氣地說:“你才不長眼。”“得,我多餘。”孟呈習以為常地點頭,“我還是開我的車吧。”賓利絕塵而去,而許時懸一想到昨天的事太陽穴就突突跳,坐在副駕閉目養神平複心情。車子很快拐過彎不見了。無人注意身後人來人往的停車場,又陸續出現了一行四人,走在最末尾的程願仍是一身簡單素淨的裝扮。馬雲山率先上了停在麵前的一輛七座商務,坐在了中排的單人座上。另外兩個年輕人都是馬雲山的直係下屬,其中一個把手罩在車門上,禮貌頷首:“小程先生,請。”程願勉強笑笑:“……”行吧。至少沒再像昨天那樣一口一個‘小少爺’了。程願獨自坐到後排,車門關閉之後,和先前在飛機上時一樣,一路無人說話,似乎要再給他一點安靜思考的時間。程願看著車窗外一晃而過的高大建築,不算熟悉也不算陌生,但心間感受確實複雜。原以為這輩子都不會再來燕城,沒想到最終卻還是來了。不過燕城這麽大,應該也不會碰到那個人。其實昨天馬雲山提出要他迴燕城時,程願第一反應就是拒絕,他並不想迴來給自己添堵。但之後馬雲山隻說了一句話,便立時讓程願沉默了下來。馬雲山說:“願願,你對從前那些事難道沒有過一點懷疑嗎?”程願四歲被他媽媽江如藍找迴去時,當時家裏還有一個和他一樣大的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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