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祝京儒說道:“可以睜開了。”


    幾支白玫瑰被絲帶簡易編織纏繞成的花環被捧在掌心,祝京儒的外套隨意丟在地上,風鼓起他衣擺,發絲微亂,他無比坦然滿心熱烈,漂亮地向柏青臨行了一個脫帽禮,隨後將花環戴起,笑著明知故問道:“好不好看?”


    柏青臨產生一個讓祝京儒咬住花的念頭,“好看。”


    “禮物全送完了,還滿意嗎柏老板。”祝京儒從背後又拿出一個花環,以不經意的姿態輕輕地落在柏青臨肩上。


    柏青臨指腹輕撚花蕊,默默緩解那股再次湧起的燥意,開口時聲線平穩,“很滿意。”


    話音剛落。


    祝京儒輕聲喊道:“柏哥快看,有流星。”


    柏青臨條件反射側頭去凝望那片天空,夜幕低垂,隻有隱隱約約幾顆發光體。


    隨後聽見祝京儒笑著說:“騙你的。”


    被捉弄也生不起氣,柏青臨想迴頭,刹那間怔在原地。


    “它們不在天上。”指向遠方的手指微微屈起,隨後鬆開,祝京儒像變魔術一樣變出由銀鏈拴掛在一起的兩枚戒指。


    隨風輕晃的銀戒藏著許多璀璨,一枚內圍鑲嵌單鑽刻著柏青臨名字的縮寫字母,另一枚鑲嵌七顆星屬於祝京儒,象征著北鬥七星永遠繞著北極星轉動,他總有無數出其不意,去林芝是真的摘星,過去那麽多風景,途徑那麽多美麗,再沒有什麽比銀河更耀眼更獨一無二。


    祝京儒說道:“在你這裏。”


    “不止北鬥七星,地球上所有可以看見的星星,它們都繞著北極星轉動。”祝京儒一字一字說得緩慢,鄭重地像是宣誓,他從前沒有想過結婚,所以不知道諾言到底該怎麽具體,風聲陣陣,緊張到心跳聲都聽得見。


    祝京儒耳朵愈發紅手腕也有些顫,難得露出不好意思的羞澀,緊張的和毛頭小子沒分別,十七八時候的心動晚到了些,人在感情裏不可能永遠遊刃有餘。


    但他不怕。


    愛是坦誠,熾熱,勇敢,永恆,就不怕說出口。


    “我想了很久,本來打算等你自己發現,但今天晚上花很漂亮,所以不管了。五年前我路過南海看見那艘沉船,想看看它什麽時候會消失在海裏,於是開了perfumum。時間過得有點快,我卻一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要去做什麽,去了以後又迴到哪裏,從十幾歲到現在,我一直在找一個能讓我迴去的地方。”


    “誰知道大半個地球轉遍了,兜兜轉轉在南海遇到你,第一眼我就在想,你叫什麽名字,是哪裏人,今年幾歲了,喜歡什麽討厭什麽,我好奇得要命,所以花了很多時間去見你。”


    “後來光見麵不夠,還想你和我說說話,你不理我我也高興。”


    “每一天我都在想有關你的事情。”


    “你讓我去哪裏都想著要迴來,見到你我很高興,圍著你轉我也很高興。”


    祝京儒說到這裏被男人緊緊抱住,滾燙的唿吸交融在一起。


    山頂連接夜幕,他們擁抱於夜色當中,胸膛心髒相對耳鬢廝磨間,祝京儒手心攥著兩枚戒指,側頭對著人耳朵溫聲而緩慢地說道,“柏青臨,你就是我的北極星。”


    有關星辰的戒指戴上無名指,這是祝京儒能想到的,給予愛的人最高禮遇。


    他此刻也過於興奮,大口唿吸新鮮空氣,眯起眼肆無忌憚觀察沉默寡言的男人臉上出現的細微表情,一絲一毫都不想錯過。


    柏青臨按部就班的人生當中除卻拒絕父母安排婚姻,從而斷絕關係離開,再沒有任何波折和過去可以談,無趣乏味重複的事充斥每個角落,性格上的孤僻與冷漠注定他學不會說出很好聽悅耳的話語,直到一切洶湧的情緒因祝京儒而生。


    他近乎遲鈍的感情反應導致貧瘠匱乏的表達堵在喉嚨,短暫隻能靠著肢體語言去無聲迴應。


    沉悶到極致,隱忍也到極致。


    祝京儒忍不住輕蹭他的耳朵以示安慰,親昵地又喊了一遍男人的名字。


    “…嗯?”柏青臨慢半拍地迴答,喉嚨幹澀聲音微啞,他垂眼試圖調整一塌糊塗的唿吸,抱著人汲取觸摸好平複情緒,看似真的平靜下來。


    實際祝京儒知道男人瞳孔明顯沒聚焦有點放大,心跳比自己還誇張,脈搏騙不了人,因為心動無法掩飾。


    “聽見了嗎?”


    “什麽。”


    “這裏跳的好快。”祝京儒伸出手指點了下柏青臨胸膛,那處靠近心髒,“像在說,我愛你。”


    作者有話說:


    為我花孔雀豎大旗!!!!


    第62章 (正文完結)


    “我猜對了嗎?”剩下半句話沒有說出口,他們心照不宣互相凝視彼此的麵容,氣氛繾綣,手指相互桎梏彼此,一時間難分高下。


    祝京儒分明在問柏青臨,我猜對了你的心嗎?


    他伸手順勢摸進男人口袋,是萬寶路,方後知後覺兩個人都買了對方常抽的煙。


    祝京儒慢慢悠悠擦開打火機,煙草融化於空氣,火星仿佛可以點燃寂靜的夜幕。


    他咬住煙頭吮吸薄荷味的煙草,隨後微微仰起頭撩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發,唇角含笑,像在隨時隨地等待男人的親吻。


    “對。”柏青臨衣領也被風灌入,扣子解開後脖頸線條一覽無餘,他身上最使祝京儒著迷的部位是手背蔓延而上肌肉的青筋,年長幾歲,穩重而壓抑,讓男人可以理性做出很多判斷,他指腹輕蹭過祝京儒那雙天生多情的桃花眼,最後落在眼尾紅痣上。


    柏青臨沉默了一會方繼續說道:“也不對。”


    “柏哥,有時候你比我壞多了。”祝京儒莫名被取悅,心裏穩操勝券,他就喜歡柏青臨身上這股勁。


    越克製越迷人,最大的情緒波動也就是在雪山,哪怕床上也鮮少有很大的情緒波動,永遠以內斂強硬的姿態緊握住祝京儒的手。


    喜歡掐住脖子接吻,也愛咬人。


    像現在一樣。


    柏青臨垂眼示意祝京儒用煙頭給自己點煙,鼻梁高挺互相輕蹭,唿吸都沒了章法,蘇煙沉香的氣息彌漫。


    柏青臨不急不慢吐煙,隨後另一隻手一點點撫摸著祝京儒下顎,抵住喉結,強迫人抬起下巴。


    “京儒。”


    “嗯?”


    “……”柏青臨的理性告訴他應該說出口,但感性卻窺見祝京儒眼底湧起的忐忑,他竟然詭異的心生出愉悅。


    祝京儒等不及了,微眯起眼還是不慌,聲線溫柔,“哪裏不對,老讓我猜,我猜不準可怎麽辦。”


    柏青臨:“你知道。”


    “就這麽有把握嗎?”祝京儒清楚愛有千百種姿態,他就喜歡冒險,探索其中,笑出聲後繼續說道:“我現在隻知道你不想抽煙,而是想……”


    話說到一半,柏青臨強行打斷他,哪怕心裏預演過無數次狂風暴雨,行動永遠比言語來的要快。


    他夾著煙的手牢牢桎住祝京儒的後腦,低頭輕輕吻了吻祝京儒額頭,鼻尖似乎在輕嗅人身上的伏特加香水味。


    “這麽穿很漂亮。”


    男人平穩微啞的煙嗓忽然來一句誇讚,祝京儒耳熱,也忘記自己含著煙了,喉結下滑吞咽有點被嗆住,他咳嗽著都沒忘記耍流氓,揚聲道:“不穿更漂亮。”


    過了一會柏青臨輕吻他眼尾,低聲嗯了一下,像承認的確如此。


    祝京儒快喝光那瓶香檳,擦了擦濡濕的嘴唇,順勢遞瓶子給柏青臨。


    柏青臨便也學著他的姿態仰頭喝酒,喉結滾動一口一口吞咽。


    隨後祝京儒像發現新大陸般伸手摸他的喉結。


    柏青臨抓住他的手,不讓他繼續摸下去,眉眼攻擊性很強,酒精導致的刺激,下三白眼有狼的淩厲,俯視看人時格外性感。


    “柏哥,拿走我照片的時候,你在想什麽?”祝京儒進酒吧第一眼便發現了照片牆那空了一張,忍到現在才問出口。


    柏青臨聲音微啞思索片刻,緩緩說道:“你。”


    “除了想我,還在想什麽?”


    柏青臨沒有迴答,平生第一次不問自取,偷竊在道德上很不恥,但他不後悔,神情逐漸鬆弛下來,他抱著祝京儒,“當時多大了?”


    “十九,還在讀書呢,特著迷玩重金屬玩搖滾,那時候我是文南最好的貝斯手。”


    “嗯。”


    “柏哥你怎麽可以沒有一點好奇心,快繼續問我。”祝京儒笑出聲,“不然以後我不說,憋死你。”


    柏青臨垂眼摟著祝京儒的腰,“後背和大腿怎麽留了疤?”


    祝京儒迴憶起來蠻興奮,冒險帶來的傷疤,他是喜歡的,“背上是十年前在熱帶雨林跳瀑布,不小心摔的,大腿的疤是在北冰洋捉螃蟹被機器攪到了。”


    柏青臨沒有再問下去,他沉默著認真傾聽祝京儒說的每句話,每一段過去。


    祝京儒說累了便拉著他和由玫瑰編製成的花環一齊躺在鋪著衣服外套的地上,可以隨時隨地仰望夜空,姿態散漫的特不像話,身軀無比貼近自然與泥土,迴歸原始野性,很放鬆,很舒服。


    大抵是前所未有的踏實與歸屬感作祟,祝京儒說著說著在柏青臨懷裏睡著了。


    周遭萬籟俱寂,柏青臨抱著祝京儒,動作有些病態,不斷用鼻尖輕蹭柔軟的後脖,似乎有點不滿人就這麽睡著,他蹭一下唿吸便重一分,不斷壓抑克製,不想驚醒祝京儒,手繼續輕柔地圈緊,但因為重欲,這樣的接觸都容易勃起。


    欲望導致柏青臨神經緊繃,忽然間一陣手機鬧鍾聲響起,並不是自己設置的振動聲,而是重金屬底噪的吉他掃弦聲音來自旁邊祝京儒脫下的外套口袋。


    祝京儒的手機。


    沒有丟失在雪山裏。


    柏青臨維持擁抱的姿勢一動不動,幽幽的屏幕光把他下巴照亮,夜風徐徐吹過,後知後覺一切都想通了,他手背青筋鼓起,捏住手機邊框骨節微紅,有點用力。


    屏幕亮起需要密碼。


    柏青臨手指微滯,他垂眼凝視著祝京儒,隨後不假思索地摁下六個數字祝京儒第一次進咖啡館的時間。


    某月某日某時。


    10月21日8點零7分。


    祝京儒一共發過五百多條短信與微信給他,每天看過的風景,吃過的午餐,喝過的酒,途徑的街道名字……什麽都事無巨細分享。


    祝京儒發了很多句【我想你】【理理我吧】【你不迴複我,那我繼續想你】。


    滿屏幕的消息,而柏青臨原先隻迴複了一條“今天為什麽不想?”


    喜馬拉雅山的確神聖莊嚴,它判定為不公,於是一切都被祝京儒算好。


    雪崩時靜音,柏青臨急切慌亂地來,丟掉了所有隱忍克製逼出心底隱藏壓抑的一切,甚至不吝嗇於表達,於是祝京儒手機收到的短信意簡言駭你在哪裏,我來見你。


    柏青臨打了九十多個電話給祝京儒,所有都未接,短信“你在哪裏”發了五十八句。


    手機最後一條短信祝京儒在一個半小時前發送,是在車上的時候。


    “晚安,我的北極星。”


    那一夜柏青臨抱著祝京儒睡在車裏,等他唿吸平穩的時候祝京儒才淺淺睜開一隻眼,試探性動了一下,他沒轍了,男人鼻尖抵著他脖子輕蹭,唿吸都噴灑,怪癢。


    祝京儒也繼續閉上眼,想著春天真好,銀河不耀眼。


    愛最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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