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世韻輕理衣裝,同樣報以冷笑,道:“自然是雕蟲小技。江聖君總不會以為,本宮就打算用這種小伎倆對付你吧?剛才一點攻擊,不過是主食前的開胃小菜。現在本宮不怕告訴你,根本就沒有什麽圍場狩獵,全是由本宮一手安排!玄霜現下既是你的人,此事就連他一並瞞過,從你踏入吟雪宮一開始,便已入了圈套。眼下外頭盡是禦林軍埋伏,並由諸位大帥帶領將士增援,裏三層,外三層團團圍住,你是插翅也難飛!弓箭手隨時彎弓搭箭以待命,箭杆上少說也塗了百八十種毒藥,雖說單一論來,沒一個及得上你的斷情殤,但那同樣是無解之毒,要不了多久,自會一命歸西。你今天是注定栽了,如何,爭爭鬥鬥這許久,最終你還是死在了本宮手上!到地底下再去向我的家人贖罪吧!剛才我的性命掌握在你手裏,而今風水輪流轉,好在我也像你一樣的仁慈,可以最後留給你一點時間。有什麽遺言交待?”說罷故意向程嘉璿笑道:“小璿,多謝你替我引這魔頭入甕,你今天做得很出色,立此大功,本宮擇日稟了皇上,與你相認作異姓姊妹如何?”


    程嘉璿還沒醒過神來,一心隻惦著適才言行可有出格之處。冷不防給沈世韻來了這一句,好半天才認清此中後果,驚道:“娘娘您…;…;這話卻是從何說起?”


    沈世韻笑道:“七煞魔頭,哼哼,江冽塵,你以為小璿當真會喜歡你?她起初奉命接近你,奉的是我的命!與你套近乎,是為了叫你放鬆警惕,否則,她怎會如此忍辱負重,對你打不還手,罵不還口?你還道自己確有那麽大的吸引力?”


    程嘉璿聽著沈世韻侃侃而談,意氣風發,但如此一來遭殃的卻是自己,急得拚命擺手,道:“不是的,不是的!我從不知娘娘的計劃,但我對你的愛,一直都是真心真意,從第一次見麵,我就愛上你,難以自拔。寧可犧牲我自己,也不可能害你一絲一毫…;…;”


    沈世韻道:“小璿,這魔頭今日是死定了。你不必再有顧慮,也用不著委屈自己,去討他的好了。”


    程嘉璿哭道:“不是啊,娘娘,您為什麽要害我?”突然腦中嗡的一響,以沈世韻的個性,向來不會饒過背叛者,即使她極能隱忍,麵上看不出端倪,但凡是耽下的賬,卻都能一筆筆記在心裏。


    六年前洛瑾也正在此兩難關頭,對兩人都是無法麵對,最終逼不得已,投井而死。自己曾一度將她視作羨慕對象,難道口上不積德,說過的話應了衰神,果然要重蹈她覆轍?心裏陣陣發怵,在沈世韻眼神中仿佛看到了些微狡黠。


    江冽塵目光隻停在沈世韻臉上,忽而冷笑一聲,一巴掌將程嘉璿的頭扇偏到一邊。繼而直接抬步跨出,袍袖張起,右手攬住沈世韻肩頭,左手捏起她下顎,道:“你以為,本座會上你的當?那個蠢貨不過是被你利用,無論如何,她,絕對不會害我,這一點我可以肯定。別人待我是好是壞,是真心是假意,我還是分得清的。”


    程嘉璿雙眼張大,這一刻直如枯木逢春,整個人的冰凍隨即解除。然而欣慰之餘,見著江冽塵與沈世韻姿勢親昵,又不禁暗中嫉妒。


    沈世韻冷笑道:“那又怎樣?即使這一點給你看穿,也與全局無礙。”


    江冽塵道:“我隻是為你覺得可悲,身邊的丫鬟,個個胳膊肘向外拐。不管是給你養了多久,隻要本座隨便撂一句話,她們都得從命。你覺得,究竟是你贏了,還是我更占優勢?”


    沈世韻道:“你得意什麽?要跟我比,誰更善於管教丫鬟?本宮便是當場給你認輸,也沒什麽大不了。整日跟這些鶯鶯燕燕的牆頭草攪和在一塊兒,有的是苦頭好吃!永遠都不要將成大事的希望寄托在女人頭上。這是本宮對你的忠告,雖然現在對你,也沒什麽用處了。”


    江冽塵道:“哦,看來你對自己的計劃,倒是很有自信哪?”一邊橫過拇指,指腹在她柔嫩的臉頰上輕輕撫摸,蔓延而至耳際。沈世韻皺眉道:“那是自然,本宮…;…;幾時輸於旁人?”


    江冽塵不答,手指順勢滑下,在她脖頸間一路撫過,最後輕輕捏了捏她臉蛋。沈世韻惱道:“你到底在幹什麽?別拿你勾引其他無知女子的手段來對付我,本宮才不吃你那一套!”


    江冽塵微微一笑,低聲道:“舒服麽?你應該懂得知足,有些人可是想求也求不來的。”沈世韻抬起視線,看了看一旁滿麵哀怨的程嘉璿,冷笑一聲,道:“可惜本宮偏不稀罕。你諷刺我引誘皇帝,試問你自己,除了出賣色相,還會怎地?”


    江冽塵淡淡的道:“與其盡念些無稽之談,倒不如說是本座善於揣摩人心。如果對方值得利用,一切能使他心動的好處,我都可以給他。隻有你們這些膚淺的女人,除了以貌取人,春心萌動之外,整日裏活著,還有什麽旁的事做?所以我最看不起的就是女人,對你們逢場作戲幾句,就跟逗弄貓狗,沒什麽兩樣。憑你也配與我誇誇其談,大講世上最毒的東西是人心?在我看來,你的頭腦實是不值一提,以前都是我高估你了。能滅青天寨,算不得你的功勞。你一次次的排兵布陣,最終換來的,隻有屢次損兵折將而已。說起來,隻有你那副顛倒眾生的絕世容顏,值得一看。本座日夜惦記著,都是你那張漂亮的臉,想的卻是如何毀了它!到時你在宮裏,還能有什麽地位?你賴以生存的一切,都算完了。”


    沈世韻咬緊牙關,道:“本宮與皇上是患難夫妻,我固然不會離開他,他也不會拋下我。我的丫鬟可以對你一心一意,我相信皇上,他也是同樣的愛我。你現在所說,都不過是逞一時的口舌之快罷了。”


    江冽塵道:“你這麽有把握?還是認準了他定會被你迷得神魂顛倒?三千後宮,見識過多少絕色佳人,你也未必就是最美的一個。是了,還有那個李亦傑,逼得本座如此…;…;我絕不放過。他可是一直愛著你,但又自慚形穢,望而卻步。不如,我就大發慈悲,成全了他,讓他在死前最後快活一迴。隻要給他下幾味猛藥,欲至深處,情難自已,再將你二人關到一處。等到真正成了奸夫淫婦,再知會人即時逮住,以那副衣不蔽體的模樣,遊街示眾。讓別人都來看看,原來堂堂的武林盟主,與滿清皇帝的愛妃有一腿,怪不得一直心甘情願的給朝廷辦事。使他視若生命的名聲盡數掃地,含恨而死。你韻貴妃也現出了本性,原來算不上什麽貞節烈女,不過是個人盡可夫的下賤女子。民間會有多少人翹首以盼,一定能引起轟動。正好你這一生,也不適合平平淡淡的活過便罷,是不是?至於囚車麽,就照著當初陳家那個無辜女子的籠子打造。雖說同時裝下兩個人,的確是嫌擠了點,你們靠得緊些便是。反正連那種事也做過了,還在乎這一時半刻?”


    沈世韻怒不可遏,一掌扇下。程嘉璿驚道:“不要…;…;別打他!”江冽塵卻動也不動的挨了這一耳光,表情仍是淡然不變,道:“很好,你打我是吧?”沈世韻怒道:“那又怎樣?打你算是輕的,我還恨不得殺了你呢!”


    江冽塵冷冷一笑,指尖擱上她臉頰,直拖出深深四道並排的血痕,從眼眶下端直至脖頸上方。大顆大顆的血珠滾落下來,看來極是猙獰可怖。沈世韻痛得倒吸一口冷氣,麵色發白,立即抬手去抹。江冽塵若無其事的握住了她的手背,道:“這也算是輕的。你應該知道,我的臉是怎麽迴事,如果將這斷情殤也用到你身上,不知會有怎樣的效果?不巧這種藥,我正好隨身帶著。”


    沈世韻背脊發涼,心知江冽塵並非危言聳聽,對於斷情殤毒性之強,也一貫有所耳聞。連他也躲不過,換成自己,又無半分內功根基,容貌盡毀是另一迴事,首要處隻怕連性命也難以保全。手指根根收緊,骨節處隱約泛起青白之色。臉上傷口火辣辣的刺痛,有種強烈灼燙之感,仿佛有千萬個火苗在臉上跳動。


    江冽塵已全然忽視了程嘉璿,一手推過沈世韻側臉,嘴唇貼上她傷處,舌尖一轉,將滾滾直下的血珠全掃到口中,唇齒間沾了幾抹鮮紅,與麵上妝容相映,更顯妖媚。淡淡道:“難得一見,原來你韻貴妃也會流血。本座原還以為,同樣的刑罰,向來唯有你加在旁人身上。”


    沈世韻忍住臉上加劇的疼痛,冷冰冰地道:“讓世人受傷流血,壞事做絕,還要以閣下居多吧?”江冽塵道:“這算是稱讚?那我也就不客氣的接受了。你早已輸得一敗塗地,就連你自己的親生兒子,也得客客氣氣的尊稱我一聲師父。你有什麽資格與我相提並論?”沈世韻惱道:“我怎知道,你到底是給他灌了什麽迷魂湯?”


    江冽塵道:“玄霜足夠識相,學武勤奮,人也聰明,本座很喜歡啊。能懂得審時度勢,單這一點,就比他那個娘親好過很多。最近你不是也注意到了,他在同你鬧脾氣?其實那不是賭氣,是他對所見之事,終於有了明確判斷。你生了個好兒子,應該欣慰才是。”


    沈世韻恨得咬牙切齒,道:“歸根究底,還不是你從中挑撥?現在倒是得意了,還敢在我麵前炫耀功績?把持住這個無用的棋子,根本就給不了你任何好處。本宮權且當做沒生過他,左右日後,也不必靠他養活。”


    江冽塵冷笑道:“日後?你想得倒挺美,覺得自己還能有日後?”沈世韻斜瞟了他一眼,輕輕叩弄著修長指甲,道:“你還有什麽花招?盡管都使出來便是!你想殺我,難道我就會任由你殺?”


    江冽塵不言不答,另一隻手挪下,雙臂同時扣到她胸前,將她緊緊抱住,嘴巴則俯近她微微裸露出的肩頭,語氣曖昧的道:“喂,親愛的,韻兒,你注意到沒有,每次跟我在一起,你都是十足的失態?第一次讓你由一個千金小姐,一朝間淪為歌妓。其後你好不容易攀龍附鳳,但你一見了我,立刻顏麵盡失,全無貴妃娘娘的半點端莊儀態。你說…;…;我對你來說,算不算是很特別的人呢,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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