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密室處於地底,光線昏暗,而斷魂淚卻自行散發出一種淡淡的光芒,就猶如夜明珠一般神奇。而絕音琴,自己雖隻見過一迴,但這樣動人心魄的寶物,隻一眼便注定了終身難忘。好不容易同時見到兩件傳說中的寶物,最令人歡喜的還是完成了江冽塵所下任務,程嘉璿好生興奮難耐,不暇細想就衝上前去。


    玄霜眼疾手快,一把扯住她手腕,反向一扭,朝旁甩出,冷哼道:“真是蠢貨!你不要命了?你以為那個女人會這麽笨,如此輕易就容人取走七煞?”


    程嘉璿揉了揉發疼的手腕,不願給他看得小了。奇道:“你剛才不是還說,這密室與莊親王陵寢全然不可相提並論?”


    玄霜就如同看一個傻子般瞟她一眼,眼神中既有輕蔑,又存帶些居高臨下的憐憫,道:“沿途規模,確是遠遠不及,你不也親眼瞧見了麽?但臨到寶物之前,怎會不加最後一道防線,那與拱手讓人有何分別?”話音未落,手臂已迅速翻轉,甩出一條軟鞭。他腳下不動,僅依單手施為,卻將軟鞭舞動得極是靈活,猶如一條真正的蹁躚遊龍。


    程嘉璿暗暗叫好,看他麵上神情也是一副冷靜自若之象,頗有大將風度,更是由衷傾慕不已。


    斷魂淚外形極小,如以圈環套之,不易掌控。玄霜似是一起始便選定了方向,見那軟鞭在空中打個旋轉,嗖嗖幾轉,在絕音琴正當中繞得數圈,牢牢縛住。探入時未遇任何屏障,卻也稍許出乎兩人意料。


    玄霜眉梢淺淺一低,再次反轉鞭勢。這次動作輕緩,留有餘地,以防萬一牽動機括,尚可立即放迴。不料直將絕音琴拖到麵前,四周圍仍是一片風平浪靜。玄霜雙手抱住長琴兩端,幾乎剛好捧在懷裏,臉上少許掛不住,幹笑道:“呃……還當真有這麽笨啊……”


    抱著琴走迴石台邊,依舊放迴原位。又拿起斷魂淚,在手中輕輕把玩幾下,亦未擅取。自語道:“沒有錯了,這二者確是真品。看來所謂埋入寶庫之中,又有專門侍衛看守,都是騙人的了。這一定是那女人專門的密室,外人誰也不知。她將七煞二寶藏於此處,白日裏鎮定自若,但我敢做設想,每當趁著夜深無人之際,她都要悄悄到這裏來觀賞。連我現在腦中,都可以浮現出她麵對著石台時,臉上那副貪婪畢現的醜態。真令人覺著惡心!”


    程嘉璿仍然滿腹疑竇,道:“但七煞至寶的事,皇上也知道。假如是專門派韻貴妃藏寶,以後他自己想看了,娘娘又不能帶他前來密室,那要怎生遮過的好?”


    玄霜道:“你不知民間有許多七煞贗品麽?連尋常百姓的功力尚可如此,那女人想尋巧匠鍛造,也不是難事。唔——說不定國庫中,的確有這麽兩件東西。反正皇阿瑪沒見過正品,給他看得個大致外形,含糊幾句,也就過去了。皇阿瑪絕不會想到,她竟還有吞沒之心。”


    程嘉璿追問道:“那為何不可能寶庫中所藏是真,密室中二者是假?這個叫做出其不意,攻其不備,才能克敵製勝嘛!有時,兵貴便是奇招!”


    玄霜這迴連瞟她一眼業已不屑,勉強答道:“你不懂兵法,別在這兒硬充內行。我隻問你,這密室無人知曉,在旁人眼中,根本就是不存在,試問,她在空無之地,藏兩件贗品掩人耳目?她有毛病還是怎地?”沒等程嘉璿反應過來,突然拉了她一把,道:“咱們走吧,上去。”


    程嘉璿道:“咦?可是七煞?”玄霜道:“東西就放在那兒,挺好的。走吧,先上去再跟你解釋。外頭那床板可還沒掩上,待會再給那女人看出這天大破綻……或許她不殺咱們,卻要將咱們關在這密室中,活生生的餓死、渴死。若幹年後,即使再給人發見,也早成了兩具白森森的骨架……”


    程嘉璿嚇了一跳,她可絕不願麵對那一種悲慘命運。就如給周身注入了力氣,奔行速度竟比玄霜還快過幾分。


    兩人迴到房中,幸好此中之事尚無人得見。七手八腳的將床板推迴原位,玄霜四肢舒展,懶洋洋的躺在床上,一根手指輕輕拉扯一旁掛著的簾帳。每次他越是悠閑,就更能襯出程嘉璿局促不安,在房中起而複坐,坐而複起,折騰個沒完。


    玄霜清了清嗓子,道:“你剛才是想盜取那七煞二寶?”程嘉璿忙道:“不……不,我沒有……”她早已習慣了脫口辯解。而一旦真正開言,卻慣常支支吾吾,詞不達意。


    玄霜冷笑道:“不請自取,不是盜又是什麽?難道還要我說你是在‘借用’麽?哼,小璿,做人不是不能虛偽,但那是對外欺騙的表象,而不是拿來哄騙自己的。偷便偷了,有什麽不敢承認?不過你麽,向無愛財之心,對於奇珍異寶,也絕少能提起興趣。你這麽賣命,還是為了討好我師父吧?”


    程嘉璿嗔道:“你師父?那個李亦傑……他要奪七煞至寶,本來就是為討韻貴妃歡心,沒必要多此一舉。再說,我才犯不著去討好他!”玄霜不耐道:“你知道我指的是誰!你不是愛他愛得昏天黑地麽?七煞一直是他誌在必得之物,是做人情的大好工具啊。怎麽,你是瞧不起我,覺得他不會收我為徒?”


    程嘉璿心裏半信半疑,道:“是真的麽?你怎麽央求得他肯收你?或者,你也幫我給他說說,徒弟這種東西,就該是‘多多益善’,也再收我一個,好不好?我要是能跟他朝夕相處,他一定可以看到,我還是有很多……那個……可愛之處,說不準就會對我動心。再說,我基礎差得厲害,練武該手把手的教吧?那不是最好?”


    玄霜冷笑道:“做你的夢!我也可以依樣教你啊,四個字‘自己體會’!不過麽,假如你執意想試,我也不介意。就是師徒間相戀,有違倫常,為世俗所不容。反正他也不會要你,這條束縛是可有可無。”


    程嘉璿脫口而出:“那可不行!”待覺自己聲音過響,羞紅了臉。好一會兒才道:“那好,不拜師就不拜師。相比師徒,我還是想跟他做夫妻的好。但斷魂淚和絕音琴二寶,為何不許我拿去做人情?”


    玄霜厭煩道:“你的感情,全是造出來的麽?什麽做不做的!我提醒過你,那個女人對密室很重視,時不時要下去偷瞄個幾眼,一旦發現寶物不見了,你說她會怎樣?再說斷魂淚也罷了,絕音琴卻要藏在哪裏?你的眼皮底下,同時也是她的眼皮底下,你敢麽?假如藏得遠些,保不準就被其他覬覦者捷足先登。所以最好的方法,還是暫且放在密室裏,等一切準備就緒再說。”


    程嘉璿連連頷首,若有所思,又道:“你時常見到他麽?那幫我給他帶一句話,可不可以?就說……唔,我很想念他,讓他也來看看我。還有,這兩件寶物可是我找到的,是我程嘉璿的功勞。”玄霜道:“前一句,我沒心思給你轉達那些肉麻的廢話。後一句麽,我更沒那麽好的興致跟你爭功。”


    程嘉璿對玄霜所言,無論有理無理,一概匆匆應承,又催著他即刻動身。玄霜沒好氣道:“你想叫我飛過去?是了,我正好有一要事,你隨著同來好了。會不會呐喊助威?”


    程嘉璿怔怔點頭,心想他或是打算展示武藝,反正自幼已經曆過無數遍。玄霜在宮裏沒什麽朋友,每學會幾招新功夫,都是一定要來自己麵前試演一遍的,為的就是多聽幾句讚美之言。這也不難,在他每有幾個出彩動作時,隨意尖叫歡唿幾聲,便能打發過去。


    玄霜果然帶著她來到了練武場,卻並不拉開架勢,而是在旁側一塊略微高起處坐下,還不忘翹個二郎腿。時而掌心支著額頭,肘尖撐地,晃蕩著雙腿,一派悠閑自若。程嘉璿不耐道:“你不是要給我演示武功麽?正好這時辰沒幾個人,快點吧!”


    玄霜“呸”了一聲,道:“誰有閑心給你演示武功?老實告訴你,我一早就同李亦傑講好了,隻要我的功夫勝得過他,從此就不必再拜他為師。我苦練數月,終於有了些把握,隻不過我的戰果沒人瞧見,頗為遺憾。承王爺正好有事要辦,暫時又找不出合適之人,隻好勉為其難,拉你過來湊個數了。”


    程嘉璿今日真是連遭打擊,先前上官耀華對她態度忽好忽壞,江冽塵仍是一如既往地對她非打即罵,剛才又在攝政王府獲知,她隻不過是眾多細作中的一員。而今還道是玄霜對她尤其重視,這才帶她觀戰,怎料得卻是一個“湊數的”。頓時垂頭喪氣起來。


    玄霜不悅道:“哼,我是叫你給我鼓勁,沒叫你擺出這副苦瓜臉來。這個表情,衝著李亦傑做去。”


    一麵從地上撿起幾塊細小石子,有一下沒一下的拋接著,不一會兒就失了趣味。突發奇想,道:“這迴是失策了!咱們就該帶來個蘋果,到時一邊啃,一邊等著李亦傑過來。咬一口蘋果,抬起頭對他說幾句話,這是對他最大的輕蔑。說不定他生氣是有的,繼而要想:為何我膽敢有如此自信?莫非是練成了什麽不外傳的驚世神功?動手時便得對我有所忌憚。不戰而屈人之兵,才是正理!”


    程嘉璿輕聲道:“隻要你有信心勝,那就好了。”


    玄霜道:“自然是勝,還要勝給你看。我淩小爺何曾輸於旁人?”手邊正好摸到塊方形木片,順手拾起,指尖頂住木片正中,旋轉起來。程嘉璿總覺他話裏含了絲怨懟,而且這股無名火還恰恰就是衝著她來的。這還真弄不懂,究竟是哪裏得罪了這個不好伺候的小祖宗?


    玄霜將木片轉得越來越快,“撲”的一聲,忽將木片戳出個洞眼來,剛好容一根手指透過。那木片體積雖小,也算不得極厚,畢竟是木板材質,旋轉時又不易借力,他竟能穿出個不大不小的孔洞來,不論內勁是自行催動與否,必然已是極為了得。


    正想稱讚幾句,遠遠的就見李亦傑走了過來,看到玄霜,還很是欣喜,笑道:“玄霜,今天這麽勤快啊?一大早就過來了?很好,練功要的就是這份毅力。程姑娘,你在旁邊,會使他縛手縛腳,能否先讓開些空地?有什麽悄悄話,等習武結束以後,再說不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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