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冽塵不再管他,徑自繞開幾步,重新轉到上官耀華麵前,溫言道:“耀華,你現在求我幾句,我就救你。保你無恙如何?”上官耀華怒道:“七煞魔頭,你……你這個混蛋,我是錯信了你,即使是死,我也不會向你低頭服軟!我生平最遺憾之事,就是沒能活著看到你去死!”


    江冽塵冷哼道:“你住口!當真是不識好歹!何必這麽恨我?”抬起腳踩在他五指上,狠狠碾壓。上官耀華痛得死去活來,強忍著不肯求饒,隱約傳來骨骼碎裂之聲。


    這時街尾忽然衝來一批全副武裝的王府家丁,奔到福親王麵前,迅速施了一禮。福親王揚手指向上官耀華,道:“將這個逆子給本王捆起來!押迴王府,關入地牢,聽候處置!”


    眾家丁齊聲響應,一齊衝了過去。上官耀華翻身急轉,突然一躍而起,按住福親王手臂,推轉一圈,將殘影劍架到了他脖子上,喝道:“統統給我退下!否則……別怪我手下無情!我不過是賤命一條,將死之人,能拉一個當朝親王給我墊背,死也不枉!”


    眾家丁見王爺受製於人手,一時間都不知如何是好,愣怔怔的停在原地,等他下一步號令。上官耀華心想若不下些狠招,難以製勝。手上再一加力,將福親王脖頸上割出一道血痕,喝道:“本王說話算話!別以為我有何不敢!大不了,就拚一個魚死網破!”


    福親王感到側頸疼痛,隻怕這小鬼衝動之下,當真做出什麽無可挽迴的事來。等人頭落地,可就悔之晚矣。忙叫道:“放下武器!退……退下!你們這群笨蛋,不要本王的性命了麽?”


    一群家丁慌忙後退,有幾人想投出暗器,上官耀華總能迅速轉身,將福親王充作擋箭牌,護在身前,使得這些人也不敢輕舉妄動。叫道:“繼續退!叫他們遠遠退出這條街,退到我看不到的地方去!”


    福親王大聲道:“小王爺怎麽說,你們就依他的話去做!”


    本來以他武功,並不會顧慮上官耀華威脅。但對方如今手握殘影劍,且不說此劍他是早有所聞:能由劍客隨心而動,瞬間成為劍術高手。單是感到頸間的一股森然寒氣,猶如無形壓迫。稍動一下,仿佛也有裂頸之禍。


    轉身時決然閃避不開,就算有萬分之一的僥幸避開了劍鋒,仍會被劍氣所傷。此時也隻好對上官耀華唯命是從,但心裏憤恨尤深。任何人若是被一個前一刻性命就掌控在自己手中之人脅迫,都絕受不住這般情勢大逆轉。


    等眾家丁退得遠了,福親王心中叫苦不迭,還得恭敬著態度問道:“耀華……不不,承王爺,承王殿下,一切都按照您要求的做了。這把劍,是不是可以……拿下去?”


    上官耀華滿心憤怒,一字一句的道:“現在已不是你放不放過我,而是由我決定放不放你的問題了!福親王,自我歸順了您,歸順大清以來,就從未生起過謀反動亂的心思,什麽陳家、程家、青天寨二寨主之類,早與我不沾半點幹係!你又何須一再多疑,對我苦苦相逼?隻要咱們雙方各退一步,你可以容我在朝廷中一展宏圖抱負,我同樣也可以輔佐你……步步高升,乃至君臨天下!可你,又為何執意不肯饒我,非置我於死地不可?”


    福親王應道:“是是,都是義父的錯!是義父一時鬼迷了心竅……難道……你當真下手殺我,就絲毫不顧及父子之情?”


    上官耀華心中隻是冷笑,暗想:“剛才我問你時,你是何等冷酷無情!這會兒倒企圖用父子親情來喚醒我,借此求饒?”既知他今日受辱愈深,心中懷忿越多,來日報複也就更為猛烈。須得想個辦法,一勞永逸才成。想了一想,道:“空口無憑!我要你將手中的全部兵力,分撥半數,歸我帳下統領!”


    福親王心中暗罵他著實狡猾,還想設法推辭,道:“但本王是朝中大將,假如有朝一日戰役一起,我手下卻無可用之兵,那……”上官耀華腦筋轉得也快,道:“這樣吧,為了避免皇上過多察覺,就讓他們名義上仍為你的部隊。如有作戰部署,便隨時歸你調遣。”


    福親王心中一喜,暗想:“你肯讓他們繼續留在我身邊,自己又無統帥之能,他們怎能服你?到時我還可以借機叮囑幾句,說不定尚在你無知無覺時,就有人將你的項上人頭取來獻與本王?”於是也滿口子的應承。


    上官耀華道:“我再告訴你,不管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不是陳府的人。那程嘉璿也不是我的妹妹,你不要再拿她的事,同我攪和在一塊。不過,她總還算得……我的一位朋友,我也希望你能適可而止,以後都不要去尋她的麻煩。更不要拿她的身份,去跟攝政王做什麽破壞。你以前不知,以後盡可繼續裝作不知。記清楚了沒有?”福親王連連點頭。


    上官耀華這才將劍撤下,仍然不失警惕的盯著福親王。道:“義父,如果你不再對付我,我定會全力助你……奪得大位。”停了會兒又道:“前幾日我同你說,李盟主的那位南宮姑娘,近日已然有了線索。孩兒今天出來,便是打算去尋上一尋。”


    福親王驚魂稍定,聽他這一言,忍不住地歡喜,道:“那好得很啊!據你說,這個女人可以牽製住武林盟主李亦傑,對咱們大是有利?正好,擇日不如撞日,本王也隨你一同去!那南宮雪以前也曾是華山派的高徒,隻怕以你的功夫……收掇不下。”


    上官耀華沉吟道:“義父敢於身先士卒,孩兒……著實欣慰。那麽,便是如此吧。”待福親王剛想招唿人手,忙阻止道:“人多口雜,吵吵嚷嚷的,反而容易給她知覺。咱們今日此去,無非是探一探底,沒必要把事情都做絕了。”


    福親王知他是對自己仍加意提防,苦笑一聲,也不拆穿。道:“多餘的人手不要,總該帶幾個人抬轎子吧?”上官耀華皺一皺眉,道:“好吧。不過先叫他們拋了手中兵器,高舉雙手,再抬到這兒來。”


    福親王暫不敢違拗,依言大聲傳令下去。很快就有幾人抬了頂黃呢軟轎而來。福親王頭一個掀開帳簾,坐了入去。江冽塵眼神幾度翻轉,此時眼中湧動的卻是最深刻的恨意。咬牙切齒的道:“要尋那個南宮雪?怎不早說!本座也要去。”


    福親王見他神情,如同一頭發怒的獅子般,就如滿擬將南宮雪生吞活剝了,不由稍有膽怯。訕訕道:“可是……這一頂轎子,乘三個人,恐怕……”


    上官耀華瞪了江冽塵一眼,口中答道:“不打緊,這魔頭能剩得幾斤幾兩?也不過是轎上多坐了一具骷髏。”福親王總覺不妥,道:“轎子又非馬車,當然還是一人一乘的舒服。不如,這一頂就給江聖君大人坐,我和耀華……另行騎馬跟隨。”上官耀華不悅道:“憑什麽要遷就他?哼,脾氣就像給慣壞了的大家小姐一樣!”


    江冽塵道:“有趣。福親王,實在抱歉,你一個人去騎馬。耀華他……身上有傷,還是一起坐轎子便了。”上官耀華怒道:“誰樂意跟你……”福親王急於巴結江冽塵,忙道:“如此也好,江大人待我家耀華,還是很講究仁慈。”上官耀華叫道:“義父……”見事況已成定局,撇了撇嘴,隻得當先爬上轎子。


    其後這一路,上官耀華早已指出過大致路線,坐在轎上盡是閉目養神,一言不發。江冽塵倒時不時地瞟上他幾眼。


    上官耀華雙目緊閉,也能感到身邊一道強烈視線,盯得他坐立不安。掀開轎簾向外張望。隻見福親王正騎著一匹高頭大馬,看來還頗為氣定神閑。在石子路上顛過幾次,忽然轉過頭望向轎子,意味深長地注視著他雙眼。上官耀華嚇了一跳,忙不迭將簾子放下。而今轎內又隻剩了他與江冽塵獨處,隻覺渾身都不暢快。閉緊嘴唇,頭頸深埋,指尖輕輕敲著膝蓋,重又攤下。


    江冽塵在旁偷瞧上官耀華,見他全身都寫滿了局促二字,隻覺好笑。忽地拽起他手,在指間推拿幾次,將他斷裂的幾根骨頭重新接攏。接著繼續運功,上官耀華隻覺一股熱浪順著掌心傳來,流遍全身,整個人登時覺著暖烘烘的,胸腔間的冰冷逐漸褪去。最終等兩人雙掌散開,一下子就如脫力一般萎頓下去。


    江冽塵道:“怎麽了,一句話都不肯說,還在生氣?我也不過是陪你將苦肉計玩到底罷了。”


    上官耀華喘了幾口,終於將氣息調勻。道:“不是,我也沒有那麽笨。你算是為了我好,對不對?剛才傷我,就是為了向他……向福親王證明,我並沒跟你勾結。因為相比其餘,這一件事在他眼裏,才是重中之重。第二,就算你不跟他說什麽,以他自己的眼線打探,又或是將來我親口向他坦白,也早晚是要說的。倒不如你直接給他明講,還令他更易信服。最後逼得我當眾要挾他,奪取兵權,也不過是在人前立威,讓那些狗仗人勢的東西,正式服我這個小王爺而已。但一切罪過,你統統推到小璿頭上,可不要害慘了她?”


    江冽塵道:“與我何幹?那個賤人死了才最好。”上官耀華冷笑道:“是麽?夠無情的。小璿要傷心了。”聲音放低一些,道:“不管怎樣,你還是捅了我一刀。這筆賬該怎麽算?”


    江冽塵漫不經心的道:“還能怎樣?大不了一報還一報,你也捅我一刀就是。不過……殘影劍若是傷到要害,傷口是不會愈合的……真的想殺了我麽?”


    上官耀華略微一出神,倒覺他也並無先前所想的可惡。道:“我現在……也沒有那麽恨你了。別說的可憐兮兮。還沒問你,為什麽選中我合作?假如隻是看中了借用兵力,大可直接尋福親王。”


    江冽塵道:“我可以遇人不淑,總不至於認人不清。你那義父老謀深算,不肯吃一點虧,任何時候,等他的利益達到,就會自己撈走所有便宜,連一杯羹都不給旁人留。跟這種人合作,沒有意義。”


    上官耀華道:“我也老謀深算啊,也是不肯吃半點虧。你怎麽知道,我就不會背叛你,不會獨吞利益?”江冽塵好笑道:“你多單純哪?連恨我都敢直接破口大罵,還有幾件事藏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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