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耀華隻要見著他,必定給氣得七竅生煙。這迴看到他一番做作,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恨聲道:“哼!貓哭耗子假慈悲!誰用你關心我?”


    江冽塵道:“貓哭耗子?好啊!咱兩個就依這次序,你別後悔。”


    上官耀華直能給他氣暈過去,但覺自己在他眼裏,最多也不過是受盡撥弄的一隻灰皮老鼠,這就不由他不怒。沉著聲音道:“你到底想幹什麽?看著我越狼狽,你就越開心,是不?”


    江冽塵淡淡一笑,道:“我告訴你,自本座出道以來,馳騁江湖多年,向來唯有殺人,從不救人。你承小王爺能讓我先後連破五次例,也算得是十分不易。單憑這個,你就足以揚名天下。你說,咱們算不算格外有緣?”


    上官耀華憤然道:“死你的去。誰跟你這魔頭有緣,那是前世造孽,倒了十八輩子的黴!你一再糾纏我,究竟想從我身上得到什麽好處?”


    江冽塵道:“條件我已經給你講得很清楚了。這大半個上午的時間,你考慮得怎樣?”


    上官耀華察言觀色之能極強,聽江冽塵話意,似乎是斷定自己定須屈從於他淫威逼迫之下。骨子裏血性的一麵顯露出來,怒道:“我根本沒考慮過!勸你也別再做夢了,就算再給我一百年的時間,我的答案仍然不變!我是絕對不會跟你這魔頭合作的!再說最後一次,你給我聽清楚,記牢了!”


    江冽塵道:“世上沒什麽事,能稱得上‘絕對’。你現在執意不允,但假如你的義父,比你懂得識時務,先答應了合作呢?到時,你還跟不跟著他?”


    上官耀華道:“笑話!我義父他老人家,乃是大清的棟梁!忠良正直,怎會與你同流合汙?”


    江冽塵道:“即使他本性剛正,有時迫於情勢,仍是會做出些與心願不符之事。人要適應時局,不是時局來適應他。好比當命也快保不住了,還哪有餘暇奢談可笑的尊嚴?前不久送到王府那幾具…;…;穿了龍袍,死狀駭人的屍體,他這次可以毀屍滅跡,料理得一幹二淨,下一次呢?未必能再有這樣好的運氣了吧?假如本座有意要一個人死,是不愁手段不夠多、不夠高明的。一個活生生的人不可能憑空消失,總會留下點形跡。隻要這一點給皇帝知道,就可以輕鬆要他的好看。福親王受不起接二連三的波折,所以一切聽我吩咐,就是他唯一的選擇。”


    上官耀華神色一變,道:“那幾具屍體…;…;果然你是存心陷害我們!想把我們逼上絕路,不得不跟你合作!為什麽?你到底看上了我們王府哪一點?憑你的勢力,應該不缺少合作者吧?”


    江冽塵道:“聰明!承蒙你抬舉,本座也就實話跟你說了。那福親王在我眼裏一無是處,不過是一隻在背後齜牙咧嘴,見了人立馬搖頭擺尾的諂媚老狗,還不配跟我談合作。我看上的是你,其實你應該感到榮幸才是,本座眼光向來挑剔,能被我七煞聖君看中,值得迴家燒高香慶祝。”


    上官耀華冷哼道:“你以為我會信你的鬼話?我不過是個毫無兵權的小卒子,自身也隨時難保。這樣的我,對你有什麽價值?”江冽塵道:“本座若要用你,自會給你一切所需之物。你有何索求,盡管放開了提。”


    上官耀華翻個白眼,道:“你花言巧語,聽來固然誘人,可惜蠱惑不了我。”向四麵屍體一指,道:“你說,這是什麽意思?為何先將我置於死地,又假模假樣的救我?”


    江冽塵道:“問得好。”緩慢走近他身前,上官耀華立即向後退出一大步,喝道:“滾開,別跟我貼得太近,我覺著惡心!”


    江冽塵淡淡冷笑,輕聲道:“安排人手殺你,再替你解圍,這不過是要讓你明白,你是我的棋子,我能造就你,同時也就能廢了你。本座的耐心有限,如果不能如願為我所用,下場隻有死。”


    上官耀華咬了咬下嘴唇,繼而忽的哈哈大笑起來,道:“七煞魔頭,你還真是百密一疏啊?你就為在我麵前充分顯擺,下手將這幫子極有可能對我不利之人一並鏟除。現在倒好了,‘死無對證’!下一次不管你再怎樣詐我,就算把牛糞裏說出了一朵花來,我也不會再說漏嘴。同一條路上摔過一次跤,總不會再摔第二次!”


    江冽塵道:“哦?且看是誰百密一疏?本座又何須等到下一次?剛才四下裏有人埋伏,你還不是一無所知?死的無非是些出來搶功勞的。假如當時仍有人在場聽到,卻並不出來圍捕,而立即去向主子通風報訊,你又能如何?要說空口無憑,假如在樹後聽著的正是福親王本人,你又能怎麽辦?”


    上官耀華大驚失色,腦中立時浮現出福親王站在一旁,臉上結起一層寒冰的嚴峻神色,嚇得打了個冷戰。而旁邊恰好就是一排林木假山,都是極好的隱蔽處。顧不上再與江冽塵鬥嘴,立即奔過去逐一查看。將樹皮寸寸摸遍,仰頭瞪視樹幹,又在路麵上到處蹬踏著,一副恨不得掘地三尺的架勢。


    江冽塵眼瞧著他失魂落魄的模樣,隻當做一個笑話看待。欣賞得夠了才道:“別找了,那是耍你的。”上官耀華不敢掉以輕心,他說話半真半假,卻又怎能盡信?再說被他耍過幾次,漸漸有了經驗:若是對他所言全盤深信,最終隻能是自己倒黴。仍將所有能夠藏人之處都翻了個遍,才總算放下心來,話裏多了幾分底氣,昂然道:“為什麽要耍我?很好玩麽?”


    江冽塵道:“的確有趣,尤其是見你一再給我三言兩語就氣到暴跳如雷,更是好玩不過。拿你尋尋開心,不介意吧?”


    上官耀華怒道:“住口!我又不是你的玩物?你休要猖狂!我決定了,現在就找義父講明身份去,看他敢怎樣處置我?在他眼裏,我是個人才,還有利用價值,即使說過幾個小謊,他也不敢對我怎樣。總而言之,再也不會受你威脅!”


    江冽塵道:“不錯,你義父曾一度以你為榮。但他最看重的還是切身利益,包括拉攏玄霜,也不過是為擴充兵力、鞏固政權。那是因他實在無人可用。假如本座親自登門,表態願與他合作的話,他自得千方百計的巴結我。到時你的利用價值,等同於零。沒有用的棋子,會受到怎樣待遇,不必我再多講了吧?”


    上官耀華怒氣衝天,道:“好,我算你有種,你盡管去設計陷害我便是!我死了,也不知你得著什麽好處?”說完掉頭就走,仍不肯向他服軟。


    江冽塵拿他也無法可施,將寶劍遞到了他麵前,道:“你的劍,拿迴去吧。”


    這還是上官耀華初認福親王為義父時,得他賞賜的寶劍,削鐵如泥,鋒銳不可當。一直十分愛惜,但現在落到過江冽塵手裏,再好的東西也失了價值。強逼著自己別過頭,不顯出半點動容,冷冷的道:“我不要了!”


    江冽塵道:“當真不要?你可別後悔?”


    上官耀華道:“後悔什麽?給你染指過的東西,同你一樣的肮髒,我上官耀華才不稀罕…;…;”還未等一番慷慨陳詞,忽聽“啪”的一聲,接著就見兩截斷劍落到地麵,深深插入,各自露出地麵的半段劍身仍在輕微晃動。上官耀華大怒,道:“你…;…;你…;…;”手指顫抖著,“你”了半天,竟始終接不出下一個字來。這寶劍他舍棄歸舍棄,真見著給人毀壞,仍是心裏劇烈絞痛。


    江冽塵道:“怎麽了,你不是自己說不要的麽?現在又舍不得?本座是為了讓你明白,這世上許多事,一旦下了決定,就再無反悔餘地。”


    上官耀華氣得唿吸不暢,好半天才慢慢蹲下身,將兩截劍都拔了出來,斷口拚接到一處,依然嶄新如故。但手上若不加力扶持,仍能看到淺淺一條裂痕。他一向不是個感情用事的人,也並非愛劍成癡,但在王府生活長久苦悶,也隻有常伴著這寶劍聊以慰藉。不知怎地就感到鼻尖一陣酸楚,再沒了剛才坦然舍棄之時的豪邁,簡直連眼淚都要掉了下來。


    江冽塵好笑道:“這把劍沒什麽稀罕,不要也罷。改天我另去尋一把上好的寶劍送你。”


    上官耀華衝動之下,原想脫口拒絕,然而一轉念間,卻生出作弄之心。高昂起頭,道:“好啊!不過本王眼光一向挑剔,什麽東西,我要麽不要,若是要,那就要最好的。世俗寶劍不入我眼,我要七煞至寶殘影劍!你肯給麽?”說著就如挑釁一般,下巴揚得更高,等著聽他迴答。


    雖說多半是拒絕,正好趁機再奚落他一番“出爾反爾,大放狗屁”,出出心頭火氣。假如他腦子一時搭住了筋,自己平白撿個便宜,也沒什麽不好。那殘影劍的威力,他就算沒親眼見識過,也早已聽得滾瓜爛熟了。


    殘影劍在多年前便一直是祭影教的鎮教之寶。等得江冽塵自封為七煞聖君後,也是作為他的專門佩劍。沒料到上官耀華倒真敢開口,竟然提出這要求來,他就算做足了心理準備,對任何異想天開之言都有把握接受,一時仍不禁錯愕。道:“這是在威脅我?本座縱橫江湖至今,一向隻有威脅別人,從未…;…;”


    上官耀華打斷道:“囉嗦!一句話,給還是不給?”他做得小王爺,別的未必有所長進,但這霸氣卻是日益充足。


    江冽塵迅速盤桓一番,放聲大笑,道:“好,這要求是你提的,本座就答應了。反正殘影劍是弱者引以為傲的兵器,作為真正的高手,根本不需要借助外物之力。”


    上官耀華聽他竟答應下來,原本準備了一籮筐的話頓時空無著落,也實是有些不快。最後勉強拋出一句:“既然知道,因何仍要四處奔走,搶奪七煞至寶,更為此殺人無數?如此徒勞無功,損人不利己,算是發哪門子的瘋?”


    江冽塵淡淡道:“得了便宜還賣乖。我答應給你殘影劍是格外開恩,你還敢罵我?怎樣,這迴總該答應,跟我合作了吧?”上官耀華深吸一口氣,臉上擠出個笑容,道:“讓我告訴你一句話…;…;”江冽塵道:“洗耳恭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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