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光又跳動幾下,從旁旋出,江冽塵抬手一招,將激衝而來的金色小球握在掌中,又恢複成了雙向箭頭的短鏢喪心魄。看著眾人一片哀啼,間或充滿了難以置信的震驚,冷笑道:“你們在轉什麽腦筋,難道本座會看不出來?別小瞧了喪心魄,以為它和尋常暗器一樣。這寶物認主,懂得應該跟著本座,才能將其效用發揮到最大限度。若想找個傻子耍,你們看錯了對象。”


    少林派僧眾冷眼瞧著那一場混戰,一個十來歲的小弟子冷笑道:“好不要臉,隻顧著自己在一邊爭,還不看看你們有無資格!那喪心魄向來由咱們通禪方丈保管,方丈圓寂之後,遺物也該代代相傳,通智大師是他師弟,在江湖中又德高望重,不論是輩分還是名望,都夠格繼承。”


    正派隊伍中當即有人迴嘴叫道:“小師父有所不知,通禪大師去得倉猝,他生前可立下過遺囑沒有?通智大師有沒有資格繼承是一迴事,他自己想不想要又是另一迴事。大師身在空門,清心寡欲,淡薄名利,對俗家寶物也不稀罕,眼界就是高人一等!”先前那弟子叫道:“你怎知大師稀不稀罕?”


    又一名正派弟子叫道:“稀罕也好,不稀罕也罷,總之少林派不能什麽好處都占了去!沒有我們趕來增援,喪心魄早給那魔頭搶去了,還有你們什麽份兒?要不是為了喪心魄,誰耐煩管你們這些和尚的閑事?”


    正派中另一路弟子叫道:“都說講究雨露均沾,才是至理。那喪心魄就給了我海沙幫吧!”


    又一路弟子叫道:“虧你們說得出口!海沙幫小門小派,何德何能恭迎聖物光駕?那豈不委屈了喪心魄?要我說,還是雪山派得的為是。”“要講究門派大,弟子多,如今除了少林、武當,首屈一指的就是我華山派。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連武林盟主也出在我華山派,足見華山是一塊風水寶地,天傑地靈,給我們捧迴喪心魄,絕不致虧待。就讓咱們笑納了吧!”


    這句不知是華山何人所說,頓時招來眾怒:“胡說!胡說!怎麽兜了個圈子,又落到李亦傑頭上去了?”“得不得喪心魄,跟門派大小有什麽相幹?”


    李亦傑看著眾人模樣,隻一枚喪心魄就攪得人仰馬翻,卻還是給敵人玩笑一般戲弄的。真覺恨鐵不成鋼,道:“江冽塵,你還真是很厲害啊,就憑三言兩語,就能將我這邊攪得一團糟!”江冽塵淡淡一笑,道:“你此刻方知本座厲害,不覺得太晚了?還是你打算知難而退?”


    李亦傑道:“不是。我隻是告訴你,嘴上厲害,那也沒什麽了不起,等你人頭落地後,不知還是否這麽能說會道。”長劍剛一舉起,身旁就伸來一隻手,將他劍柄按下,道:“李盟主,這江冽塵……可萬萬殺不得呀!”說話的竟是黃山派掌門劉慕劍。


    李亦傑愕然道:“為什麽殺不得?”他率眾攻入祭影教時,大家還都是一副義憤填膺的神氣,都是恨不得親手斬殺江冽塵,劉慕劍還曾在最後關頭將他刺成重傷,救下南宮雪,按說絕不會突然和他結為了一路。


    劉慕劍神色有些忸怩,道:“這個……這個麽……”沒等他答出話來,兩旁又圍上了不少弟子,都道:“盟主,不能殺他,不能殺呀!”更有甚者道:“你要殺他,就先殺了我吧!”


    李亦傑哭笑不得,道:“你們……你們怎地……都叛變投敵了?”劉慕劍訕然道:“不是我們有意欺瞞,隻是盟主生性正直,倒顯得咱們……這可有些說不出口啊……總之,你聽我的,不殺他,這就對了!”李亦傑正色道:“劉師伯,我雖敬你輩分為長,但我同時也是武林盟主,須得對武林負責。你要是說不出原因來,恕我難以從命。”


    南宮雪旁觀者清,一切瞧得分明,冷笑道:“師兄,還是我來告訴你吧。這件事在他們也確是有些難以啟齒。江冽塵說已將七煞訣毀了,多半不假,那麽知道真訣的就隻有他一個,這些師伯叔們,為了集齊七煞至寶,把他當菩薩供著都來不及,還怎舍得給你殺了他?江冽塵從一開始,打的就是這如意算盤。”


    劉慕劍道:“南宮侄女……這話是怎麽說的……”南宮雪道:“哼,可說到你心坎兒上啦,是不是?”


    江冽塵忽然放聲大笑,道:“精彩,精彩,你們在生命盡頭,可真是給本座上演了一出好戲,瞧瞧你們這些正派人士醜惡的嘴臉。李亦傑,你這可死心了吧,你整日就是在跟這一群勢利小人為伍,還要以自己是正派弟子為榮麽?為了七煞訣,可以反過來替我這魔頭求情,哈哈……哈哈……”笑過幾聲,道:“你師妹聰明得很,隻有一點是她說錯了。我並非想借此自保,要全身而退易如反掌,還不必耍這些手段,不過是想看看你們能有多無恥。很好,果然沒讓我失望。但這個遊戲到此為止,本座沒興趣再陪你們玩下去了,今日這少室山,就是你們的葬身之地!”


    程嘉璿終於插上了話,急急的道:“不行啊,他們人多,上次你就是輸在寡不敵眾……”江冽塵冷冷道:“誰說我輸在寡不敵眾了?以他們的實力,再來十倍人數,本座也不在乎。上次是給他們鑽了空子,欺我練功時內息走岔了氣,又及教中內部叛亂,否則窮其一生,也別想到密室中站上一站。不過這以後,他們可就沒那麽好的機會了。此事與你無關,他們不會為難你,你自行下山便是,別礙我的事。”這話一半是說給程嘉璿聽,實則多數是向正派中人炫耀,祭影教總舵一戰,自己是雖敗猶榮。


    程嘉璿道:“我不走!上刀山下油鍋,我都跟著你。”這時正派中有一紅臉大漢高聲叫道:“這小妖女要走,隻怕也沒那麽簡單。她連傷各派掌門,咱們得要她留下血債血償。”程嘉璿向江冽塵看去一眼,眼裏湧動的不是恐懼,而是為能留下的喜悅。


    江冽塵冷哼一聲,道:“那也隨你。本座與你不是一路,自便吧。”說完衣袍一展,攻入正派隊伍中。袖管東麵一拂,西麵一掃,中招者俱是頭破血流,大片大片的跌倒。所過之處,隻聞一連串的慘唿倒地聲。


    程嘉璿看得癡迷,同時又在心中傷感:“你就有必要那麽急著跟我撇清關係麽?”一口氣才歎到一半,麵前就跳來個白胡子老頭,道:“小姑娘,讓老漢一家子來跟你比劃比劃。”向她身後一指,道:“那是我的徒弟。”又向她兩側分別一指,道:“這是我的兒子和女兒。”


    程嘉璿四周看看,這才發現自己果是陷入了包圍,沒好氣地道:“你們都欺負我一個弱女子?怎麽,還有沒有兒媳婦、女婿、孫子孫女,七大姑八大姨,一齊都喊上來啊!”那老漢笑道:“這次出門,盟主催得緊,沒帶那許多家眷。你要是有這份心,下次得了空閑,我再讓你跟他們切磋。”


    程嘉璿朝天翻個白眼,不知這老漢到底是當了真還是尋她的開心,但她既不願做累贅,自然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應付這幾人。多打發一個敵人,對江冽塵也是多一分幫助。左手握住殘影劍,劍尖拄地,極力忽視右臂上陣陣麻軟。


    從旁看來她是在等待對手先進招,以便尋找破綻,隻有她自己知道如今不過是在硬撐,努力積蓄起不多的殘存體力,壓抑著愈顯粗重的唿吸,防止給敵人聽出端倪。


    那老漢見她無意先攻,也不跟她客氣,便將雙手一招,一群人同時出劍,分罩她身上各處要穴。原本以殘影劍神力,她若是邊戰邊順勢圈轉,大有可能在中招前就先刺中敵人,隻是她眼前力衰體弱,難以提升速度,隻能眼看大好機會在眼前錯過,劍光舞成一團迷影,將那老漢逼得長劍脫手而飛。


    但他畢竟經驗老到,看出程嘉璿背後是個極大弱點,起初還懷疑是她有意為之,待到示意兒子虛劈幾劍後,程嘉璿就是身法再快,也不可能在前一瞬避開,這才確知其是。這一家人的武功都是他教的,相互間配合默契,眼神稍加暗示,即能互通策略。


    那女婿在背後揮劍削她下盤,兒子挺劍刺她背心,女兒抬劍砍她左臂。程嘉璿避得開這一招,也避不開那一招,“嗆啷”一聲,殘影劍脫手落地,左臂上也滲出大片血跡,轉眼就染紅了衣袖。再則剛才勉強出招耗盡了體力,身子不受控製的滑坐下去,伏在地上不住喘息,暫時也顧不得環伺的敵人了。


    江冽塵攻勢勢如破竹,對敵人看也懶得看。一忽兒攻到一處,對方順勢一轉,輕巧將他招式化去,卻無攻擊之意。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就見陸黔收手站立,笑道:“別打,我不跟你動手。”江冽塵直等此時才注意到他,道:“往常就屬你最能說會道,今天怎地轉性了?”陸黔賠笑道:“在您麵前,哪有小人說嘴的份兒?”江冽塵冷笑道:“好,算你識相。”


    那兒子見程嘉璿倒地,心思已不在她身上,頓住了攻勢,搶上撿起殘影劍,擔心旁人隨時會從他手中強奪似的,緊緊抓住不鬆手。那女兒喜道:“殘影劍!咱們這可發達了,再也不用受旁人的氣了!快,先在她背上砍上一刀,試試這劍夠不夠鋒利。”


    那兒子笑道:“武林至寶殘影劍,當然最是鋒利,那還用說?”但他向來聽妹子的話,依言揮劍下劈。程嘉璿聽到背後唿唿風響,想要打個滾閃避也是不能。不料劍到半途,又一道淩厲劍氣襲至,將殘影劍彈得淩空飛起,在半空中轉了一轉,才直線下墜。老漢一家也都被那力道四麵震開。


    江冽塵收了指力,一拂袖掃開麵前幾名雪山派弟子,一躍而起,目標直示殘影劍。此時場上已有不少人注意到了這變故,李亦傑同時躍起,叫道:“雪兒,攔住他!”但因這麽一叫分了心思,江冽塵冷笑道:“下去吧!”一掌推在他前胸。李亦傑真氣延續不下,仰身跌落,墜地時一股巨大衝力震得他幾乎要一跤坐倒,以劍鞘支撐才穩住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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