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香主忙裏偷閑,冷笑道:“暗夜殞,你的武功的確很高,就可惜萬變不離其宗,還是脫不出本教秘笈所載的套路。我們早都看得熟了,足以料敵機先,讓你一招使不完全,自也發揮不出效力。你現在處在我們陣法中,一時打不過你,無關緊要,隻要你不能速戰速決,我們有這麽多人,這場持久戰一直打下去,累也累死了你。”


    南宮雪在草叢中看得心急如焚,她以前也曾見暗夜殞與人打鬥,但都是盼著他盡速落敗,給對手一刀殺了。這次卻與他站到了同一戰線,心裏隻是掛念他安危。暗夜殞表麵仍是氣定神閑,卻不知他是否懂得情勢嚴峻。猶豫片刻,從草地裏撿起幾塊邊角鋒利的石頭,卯足了勁兒,向戰團擲了過去。


    就聽一名教徒“啊”的一聲,伸手捂住了後腦勺,指縫間滲出鮮血,南宮雪一擊得手,喜出望外。薛香主冷冷道:“暗夜殞,往日你跟人動武,也還算那麽迴事,怎麽對以前的兄弟,反而使人躲在暗處偷襲?你還真是個無恥之徒!”暗夜殞道:“我沒讓別人幫,是她自己多事,愛信不信。”


    那後腦被砸的教徒傷勢不重,此時怒道:“下手夠狠的,我這就去把她揪出來,在她腦殼上也這麽砸出個窟窿來!”他有意提高聲音,想引暗夜殞分心,薛趙二香主也趁機猛攻。不料暗夜殞全然不為所動,還招沒顯分毫遲滯。


    那教徒躍出戰圈,叫道:“我這就去了!幾位香主,你們可別在這時候先殺了他,不親眼見他死,我不甘心哪!”趙香主叫道:“你放心,我們先砍了他四肢,等你迴來,再挖心掏肝。”


    暗夜殞冷哼一聲,折扇繞過他長劍,當胸刺下。薛香主伸過鋼錘格開,道:“聽著很耳熟麽?以前你對待犯了教規的眾兄弟,也是這麽一套辦法。你該感謝自己,我們可都是跟你學來的。”暗夜殞冷笑道:“哼,誰會在乎!”


    南宮雪運勁投出石塊,雖是一舉命中,卻也扯裂了臂上被鐵鏢劃出的傷口。她力有不逮,無法再撿石頭,隻能一動不動的伏在草叢中,祈禱那人別發現自己。


    然而那教徒卻直直對著她走了過來,伸過一隻大手抓來。南宮雪無意中看到身邊草稈染紅了一片,成了最明顯的標識,此時才後悔沒早將傷口裹上。借草叢遮蔽,向旁挪了幾步,與那人方向錯開,待他走到身前,劈手抓住他袖口,向下拉扯,同時借力站起,另一手擊向他背部。


    那人變招卻快,不知是使了什麽怪異功夫,身形一縮一挺,竟就像隻滑不溜手的泥鰍般脫了出來,同時反手在南宮雪身上點戳幾指。南宮雪頓時動彈不得,被那人拽著後領,從草叢中拖了出來。


    另一邊暗夜殞仍與眾教徒烈鬥不休,絲毫未露敗相。那教徒高聲喝道:“大家停手!我有話說!”薛香主看他得手,滿意一笑,狼牙棒迴旋收轉,正要轉身相迎。暗夜殞卻坐視不理,折扇徑向薛香主後心點到。薛香主一驚,狼狽的一仰身,急轉狼牙棒架住攻勢,怒道:“你聾了麽?你……你怎能……”


    暗夜殞折扇一轉,又指向他腰間,同時一掌推向他右肩。薛香主將內力集於肩頭,拚著受他一擊,提起狼牙棒攔在腰間。沒想暗夜殞半途變招,這一掌並沒拍實,折扇也半途迴旋,在他腦門上“咚”的敲了一下。


    那教徒見自己受了忽視,大是惱火,一雙大手卡住南宮雪的脖子,喝道:“暗夜殞,再不停手,她可就沒命了!”南宮雪緊咬著牙關,不願漏出一聲慘叫。


    暗夜殞一招逼得薛香主退了幾步,自己幾個輕盈轉身,脫出幾人合圍。仿佛直到此刻才注意到這邊變故,臉上卻仍沒一點焦急,悠閑的笑道:“哼哼,薛香主,你不是第一天識得我,難道你以為我殘煞星會受人脅迫?更何況你們拿來牽製我的還是個一文不值的笨女人?你真是年紀越大,頭腦就越不靈光了啊,蠢貨!”


    南宮雪感到頸上力道又加重了些,顯然是挾持自己那人聽到暗夜殞如此表態十分憤怒。然她聽了這些話,想到和暗夜殞交情原就不深,他本身又是極其孤高的性格,當然不會為她而向人服低。但當她真的身臨險境,他也不會拋下自己不管。這幾乎已形成了種默契,因此心平氣和,臉上表情也沒變化,在旁人看來倒像鎮定自若,不是埋有伏兵,便是視死如歸。一時間眾教徒對這女子倒產生了些佩服。


    薛香主喝道:“我早不是香主啦,叫我薛堂主!”暗夜殞冷笑道:“喲,你升官兒啦,我怎地都不知道?”薛堂主道:“不僅如此,我還頂替了你的位子,老朽現下是墮天總堂堂主,是聖教主親自任命。”


    暗夜殞自言自語道:“我還沒死呢,他就急著把我的位子騰出來給別人?未免有點太操之過急了。”冷哼了一聲,道:“薛堂主,按理說我是該恭喜你,不過反正你已命不久長,人死後在陽世官職再高也沒多大意義。這聲道賀我就自作主張免了,你可不要介意。”旁觀的眾教徒聽他倆竟就一個無關緊要的問題爭執起來,又是無奈,又是好笑。


    薛堂主臉色由青轉白,怒道:“暗夜殞,你不要太得意!莫要忘了,你朋友的命還掌握在我們手裏,我數一、二、三,你要是還不投降,我們就處決了她。”


    暗夜殞麵帶冷笑的向南宮雪瞟了一眼,對她將要窒息的情狀也漠不關心,接著視線重新落迴薛堂主臉上,道:“我剛才的話,你是沒有聽清楚還是年老耳背?需不需要我再找個人給你重複一遍?你們手上不是沒沾過血,殺個人還需要向我再三請示?我隨便你們殺不殺她,與我何幹?”


    薛堂主仔細審視著他表情,想看出他這絕情究竟是當真無心,還是偽裝。看了半天也沒找出破綻,哈哈一笑,道:“我卻是忘了,殞堂主最大的優點,就是冷血得近乎完美,你的確不是個會受牽製的人。但我們兄弟給人打傷了頭,這事卻不能輕易算了,隻要殞堂主不罩著她,我們也犯不著為難。你說,怎樣啊?”


    那後顱破皮的教徒道:“這麽一下子殺了她,也太便宜了,要用就該拿刃上蘸過鹽水的刀,在她身上一刀一刀的割下皮肉……殞堂主,你想出來整治眾兄弟的花樣還有不少,總舵現在還保留有多件刑具,讓那些方法廢了實在可惜,不如咱們就當著你的麵來個演練,如有不夠到位的地方,還請殞堂主不吝指正了,哈哈哈……”


    暗夜殞冷笑道:“你們教主不理教務,手下又養了一幫子廢物,祭影教會垮,也是意料中事。”一名教徒怒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暗夜殞冷笑道:“你們不顧任務,私自對一個女子動刑,就為與我賭氣,那可不是廢了?”南宮雪聽著他們說,還真怕那些酷刑當真施加到自己身上,便是其中一種,也是萬萬不能經受。本想求饒,又不願在妖人麵前顯得沒骨氣,丟盡華山派的臉,這個口怎麽也開不出。


    雙方正僵持著,遠處忽又有幾匹馬嘚嘚馳來。這次卻是一群貨真價實的黃山派弟子,都穿著與客棧中身亡那幾人相同的服飾。衝到眼前,帶頭的一勒韁繩,眾人一齊翻身下馬。


    領頭老者上前拱了拱手,向薛堂主道:“不知眾位是哪一門哪一派的朋友?和這幾位又為何起了衝突?”


    薛堂主淡淡的道:“此事與你無關,奉勸幾位還是盡早離開,別來趟這一淌渾水。”那黃山派老者冷笑道:“你說得輕巧,老朽特地追來,尋找殺害本門弟子的兇手,你說這是與我無關?”


    薛堂主指了指暗夜殞,道:“你找的是他?這麽說你們不是朋友,倒是仇家?”那老者向他投去一瞥,俯身耳語幾句。身邊一名大漢便是先前在客棧中被南宮雪封住穴道,拋在牆角的,後來眾人上樓,搜查未果後,才闖進屋裏將他救下,是親眼看見了事情發展,點頭道:“師父,就是他們兩個,弟子絕不會認錯。”


    那老者高聲道:“好,老朽以黃山派掌門的身份向各位買一個人情,請你們將那個小子交了給我。這個麵子,你們該不會不給吧?”


    薛堂主扯出個僵冷的笑容,道:“原來是劉大掌門。別的事還好商量,但老夫在此請問閣下一句,依你黃山派的門規,對教中叛徒,該當如何處置?”


    那姓劉老者名叫劉慕劍,聽了他這句問話微感詫異,道:“聽我徒兒說,這小子武功高得很啊!是你們教中叛徒?敢問貴教是何門何派?”話裏帶了些懷疑,薛堂主也聽了出來,假作不覺,淡笑道:“沒錯,他武功高,那是一定的,你道這小子是誰?”手掌一攤,昂然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殘煞星暗夜殞!”南宮雪看他姿勢,倒像誇耀的是他自己一般,不屑的哼了一聲。


    劉慕劍驚道:“他真是暗夜殞?那……那你們都是魔教中人?”薛堂主道:“正是。現在知難而退,也還來得及。”


    劉慕劍緩緩點了點頭,道:“我那幾個不成器的弟子原來是死在殘煞星大人手上,總也不負了師門一番教導。”這雖是自言自語,卻刻意抬高聲音,倒像是有意說給暗夜殞聽的。接著又道:“老夫近日得到消息,說那個帶著殘影劍的妖女將會到某鎮客棧,與同伴會合,我等就立即舉派趕來攔截。現今局勢,任何弟子留在山上,一旦孤身撞上了她,必定不是敵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這才一個不漏的帶了出來,卻不是我們自恃人多勢眾。敝派弟子在客棧中與大人動手,那都是誤會一場。”


    暗夜殞冷笑道:“六年間人事已非,我以前是魔教總堂主,卻也不知那個妖女是何人物。你徒弟出言無禮,是我先動的手,算不得什麽誤會。你們舉派圍剿妖人,事成以後,那殘影寶劍自是順手牽羊,再不肯拿出來了,是不是?”劉慕劍訕然一笑,道:“殘影劍給魔教搶去十餘年,現在也該換換主了。”暗夜殞冷笑道:“是麽?劉大掌門很會鑽空子啊,想當年寶劍供奉在祭劍堂之時,可沒見你有這賊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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