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啟陽說完那句話就直直的倒了下去,他能感覺到自己被一隻小小的手臂給接住了,他知道這是饃饃,心裏頓時一陣疑惑:這小孩哪來這麽大力氣接住自己?可是眼下他再也沒力氣想什麽問題了,因為他能感覺到自己左胸的那個洞正在不斷的往外冒著血,他馬上就要死了。


    林啟陽斷斷續續聽到旁邊饃饃的哭聲,他哭得好傷心啊,就像死了什麽親人似的,可是自己跟他也就才認識了兩天而已。想到這裏他瞬間有點難過:現下自己都快要死了,居然隻有一個小孩為自己哭泣。他一直以為自己有了六芒星就等於擁有了一切,怎麽到頭來還是這麽孤獨?


    林啟陽已經感覺不到胸口上的傷有多痛了,也不知道那裏是不是還在流血,他感覺全身就像打了麻醉藥一樣哪裏都麻麻的。好像聽不到饃的哭聲了,林啟陽努力睜開眼睛的一條縫,發現周圍真的空無一人。饃饃不知道去了那裏,估計是逃命去了吧。


    “我一個六芒星宿主真就要死在這地府嗎?”林啟陽心裏悲哀的想著,他的確很難過,可是對自己剛剛用身體幫饃饃擋了那一劍卻一點也不後悔。因為他知道,如果自己剛剛不衝上去的話可能會後悔一輩子。


    他知道自己快要死了,林啟陽心裏沒了別的念頭。聽說人死之前都會把自己的一生都好好的迴想一遍,可是林啟陽想自己應該沒有這麽長的時間了。


    他的腦子裏開始閃現各種各樣的人,第一個就是莫讓,因為每次他有危險遇到困難的時候莫讓總能第一時間出現,但是現在自己這麽慘了他都沒來,當初還說他夠意思。林啟陽懶得想他了,因為鈴木晴子井上沙希的樣子慢慢出現了,可也不過是轉瞬即逝。他又想到了六公主,那個敢愛敢恨的少女,可惜見她的最後一麵是背影,可惜自己再沒有機會跟她好好道個歉了。


    最後一刻自己腦海裏浮現的是吳美娟的身影。


    太久沒見她了,她的音容笑貌都模糊了不少,可林啟陽沒忘了她,因為她是唯一一個真心愛自己的人,不帶任何利益鏈的愛他,所以這份愛顯得尤足珍貴。過了這麽久關於對她的思念其實一刻都沒有停過,隻是他不能同任何人說起。如果他的孩子出生了,現在應該也有一兩歲了吧……


    林啟陽想著想著,最後還是撐不住了,他到底什麽時候閉上的眼睛誰也不知道。恍惚間,他看到麵前一道金光閃過,然後就是一陣馬鳴聲,他心想:如果我死了是不是還得迴到天界去?那我該怎麽麵對六公主啊?


    空無一人的地府,林啟陽躺在地上血流成河,他的胸膛平靜異常,沒有一絲起伏。


    ……


    “什麽聲音?”


    又是一陣撕裂的馬鳴聲,緊接著眼前閃過一道刺眼的光,林啟陽已經沒有力氣睜開眼睛了,他隻是聽著旁邊的聲響,懷疑是不是鬼靈來拖屍了。他想大喊一句自己還沒死呢再等一會,後來還是放棄了,反正也不差這一時半會。


    可是半天了,也沒有一個人來動他,反倒是那馬鳴聲好像換成了一種低低的嗚咽聲,好像什麽人哭泣似的。這哭聲聽起來讓人好生絕望,感覺像南下的大雁被落單的那一隻在哀鳴著,又像在雨中被丟棄的小狗饑寒交迫的嗚嗚聲,更像在訴說什麽淒慘愛情的故事似的,聽了一句就直催得人掉眼淚。林啟陽靜靜聽著,一條淚水順著臉頰流了下來,他覺得這是受那哭聲的影響,他本來不想哭的。


    可是莫名的,他覺得這哭聲很熟悉,好像在一個遙遠的地方聽過類似的聲音,他腦子清醒了一點,開始迴憶起來。


    “好像……是在一片一望無垠的草原上。”林啟陽隻記得那一片一眼望不到頭的綠色,那裏住著一個漂亮的生物,聽說是同種類的最後一隻了,有個公主對她這個寵物疼愛得緊。


    “獨角獸!”


    林啟陽大腦一陣天旋地轉,胸口上的傷又開始劇烈疼痛起來,好像一切都開始恢複知覺了。但是他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他隻想趕快看看到底是誰那哭泣。


    “你聽說過嗎?獨角獸的眼淚可以救命。”


    “蕾蕾不能再哭了。”


    六公主的聲音一句句的迴響在林啟陽耳邊,而身上越來越清晰的觸感卻讓他沒來由的惶恐。


    ——六公主把蕾蕾叫來了?


    林啟陽終於用力睜開了一條眼睛縫,可是當他看到旁邊的蕾蕾的時候眼淚又大顆掉了下來,劃過他的臉頰直直的低落在地上,同蕾蕾的眼淚混在一起。蕾蕾的眼淚真漂亮啊,就像水晶流沙一樣閃閃發光的,如果不是掉在自己身上化成了一片水漬,還真以為掉出來的是一顆顆鑽石呢。


    可是林啟陽知道對這頭獨角獸來說,眼淚遠遠比鑽石珍貴得多。


    蕾蕾低垂著眼睛,他長長的睫毛不停的顫抖著,裏麵正源源不斷的往外流著眼淚,它流得越多,林啟陽的精力就恢複得越快。但是此時此刻林啟陽卻是心如刀割的,他伸出手摸著蕾蕾軟軟的毛發,啞著嗓子說:“快停下,蕾蕾,快停下……。”同時他的眼淚也在大顆大顆的掉下來。


    “是六公主讓你來的嗎?”林啟陽的聲音很小,因為自己還沒有足夠的力氣大聲說話。


    蕾蕾“嗚”的喚了一聲,好像在應著是。林啟陽聽懂了它的意思,眼睛緊緊地閉上了,兩行清淚又順著原本的淚痕滑落。


    “傻姑娘,你不是說再也不管我了嗎?你不是說我的事情你再也不過問了嗎?你不是說……任由天帝處罰我嗎?”林啟陽心裏難受極了,“現在怎麽又,讓蕾蕾來救我……”


    蕾蕾在他旁邊一直哭,留下的眼淚掉在林啟陽身上就發出一道銀色光芒,瞬間又化成了一片水漬。不多時,林啟陽左胸上的傷已經快要看不見了,但是他整件衣服幾乎都被染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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