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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他開始唱這首歌的時候,身後大屏幕的英雄事跡還在繼續,還未開口觀眾們就早已深陷其中,隻是此時歌聲響起,更為應景。


    沒有驚天地泣鬼神的爆炸前奏,前奏部分更談不上扣人心弦,但卻依舊能把氣氛渲染到低沉。


    可,肖東一開口,時間仿佛慢了下來,不管是現場還是他背後的屏幕,又或者是整個世界。


    “都,是勇敢的,


    你額頭的傷口,你的,不同,你犯的錯,


    都,不必隱藏,


    你破舊的玩偶,你的,麵具,你的自我,


    他們說,要帶著光,馴服每一頭怪獸,


    他們說,要縫好你的傷,沒有人愛小醜......”


    歌聲一出,場內鴉雀無聲。


    如果說大屏幕上的視頻已經足夠讓人沉默,但歌聲出來的時候隻會讓人說不出話來,關於歌詞的第一部分,不是描述麵對困難的煎熬,也並非做某件事的難度,隻是簡簡單單地唱著人。


    逆於人潮的,堅定往前走的人。


    第一部分是成長磨練與曆程的故事,但已經把基調給定下,古往今來的神話故事裏,筆墨著重處始終在英雄的光輝形象和所做的大事上,對於他們未成名時曾經曆的描繪很少,甚至可以說沒有。


    “為何孤獨,不可,光榮,


    人隻有不完美,值得歌頌,


    誰說汙泥滿身的不算英雄......”


    台上的肖東又在唱了,關於歌曲的描繪似乎發生了變化,這和大家習慣性的認知不同,沒有著墨於成功事件與他們的作用。


    而是他們吃過的苦,他們的來時路。


    還有就是......


    歌裏唱著的,不太像歌頌,更大的篇幅似乎是在鼓勵。


    “愛你孤身走暗巷,愛你不跪的模樣,


    愛你對峙過絕望,不肯哭一場,


    愛你破爛的衣裳,卻敢堵命運的槍,


    愛你和我那麽像,缺口都一樣,


    去嗎,配嗎,這襤褸的披風,


    戰嗎,戰啊,以最卑微的夢,


    致那黑夜中的嗚咽與怒吼,


    誰說站在光裏的才算英雄......”


    肖東原地站立,手上拿著麥克風,臉上沒有表情,這種旋律升高下的片段,以往情況下,歌手總會做出歇斯底裏般地表演動作,都已經站在舞台了,細節上的動作也是情緒渲染的一眾。


    但他沒有,他就是那麽靜靜地站著,看不出任何的情緒,頭上的燈光也瞬間熄滅了大半,隻有一小束的光芒從天而降打在他的身上,倒是有些冷寂的格調。


    沒有呐喊,沒有誇張動作,看起來風平浪靜,但暗流湧動,延綿不斷,像陰雨天就會發作的關節炎症,永遠不會痊愈如初。


    觀眾們都瞪了眼睛。


    現場觀眾老少皆有,年齡跨越過幾個階層,經曆過打拚,經曆過考學,人活世上哪有什麽一帆風順,總要做些與他人不同的事。


    世界上不缺成功者,也不缺英雄,但大部分人努力後也得不到應得,努力時因為自身的各種條件,甚至可能受到身邊人的冷嘲熱諷,有人放棄,也有人抵著流言飛語艱難往前踏步走。


    那些都是埋藏在心底的事兒啊,但今天,都被台上肖東那平靜又震耳欲聾的歌聲唱出來了,一切那麽貼合,曾經的那些不被理解,又變成了他們前進的動力。


    “他們說,要戒了你的狂,


    就像擦掉了汙垢,


    他們說,要順台階而上,


    而代價是低頭,


    那就讓我,不可,乘風,


    你一樣驕傲著,那種孤勇,


    誰說對弈平凡的不算英雄......”


    後台,中位區休息室。


    章海通過掛在牆上的大電視,愣愣地看著肖東的表演。


    他如機器人般地僵硬轉頭,視線放到一旁的李振身上,“合著他不用伴奏,隻不過是想看我們誰想和他碰?”


    “不是。”李振迴答得非常肯定,“他就是想留一手。”


    “那這個詞......”章海試探性地問,“不是因為我們才進行更改的吧?”


    “你有那麽大臉麽?”


    章海:“......”


    他尷尬地笑笑。


    實際上,早在demo環節,肖東這家夥的表現就讓大家有點不爽——論資曆,其實大夥都半斤八兩,論名氣,都是些過氣選手,沒必要拿出來比,但你這家夥在demo錄製環節就清唱,看不起誰?


    一首歌看重旋律和作詞,在某些時候,伴奏也極具重要性,但肖東就是沒放出來,不管從哪個角度看都給人一種他在裝逼的感覺。


    就......


    蠻欠打的。


    章海承認,剛聽肖東清唱的時候,其實他是想和對方碰上那麽一碰,但demo打分環節之前,周秋月給每個人點評的時候,說了那麽一句話:


    “肖東這次的表現比原來要好上不少了,如果播放伴奏的話,估計要強幾個台階。”


    就這樣,章海直接清醒了。


    一個清唱都差不多能和完整版歌曲打上那麽一架,那如果完成版該會是什麽景象?而且周秋月是個高要求的人,這一點上參加的嘉賓早有耳聞,再加上前段時間顧清寒路揚與網上某博主就歌曲問題吵得沸沸揚揚......


    所以大家一直認為這是路揚給肖東準備的殺招,堪稱重量級武器的殺招。


    投票階段讓肖東進入上位區也是這個原因,娛樂圈不是打打殺殺,想要長久地走得下去,就要精通於人情世故,現如今,路揚是整個樂壇裏最會寫歌的家夥,而且還這麽年輕,誰知道幾年後,十幾年後的他會發展成什麽樣子。


    他們背後的公司也許不給路揚麵子,但這些歌手們,特別是如章海譚成這樣靠實力吃飯,期盼自己能擁有一首好歌的歌手,能不給路揚麵子嗎?


    隻不過,對於肖東唱的這首歌到底能唱到什麽地步,大家始終保持觀望狀態,畢竟......想要寫出一首全國爆火的歌難度不小,僅僅是實力達到也不行,還需要點運氣的加成。


    但,章海就憑電視上,肖東的表現看,這場表演,是完全有那個潛力的。


    就是剛才的那幾句歌詞怎麽那麽奇怪呢,總感覺是陰陽怪氣自己,有點難搞,章海捂住了自己的臉,現在的場景如果搭配上《孤勇者》的bgm的話,那路揚和肖東是孤勇者,而他章海這類的人......


    倒是成為了在旁邊冷嘲熱諷的路人甲。


    有點難抗。


    章海不敢胡思亂想了,一切還不如一見,他的注意力又移動到了電視機上,肖東還在演唱,是越發亢奮的:


    “去嗎,配嗎,這襤褸的披風,


    戰嗎,戰啊,以最卑微的夢,


    致那黑夜中的嗚咽與怒吼,


    誰說站在光裏的才算英雄......”


    章海,有點想跪了。


    ...


    觀眾席上。


    有人已經默默地拿出了紙巾。


    能來首次錄製現場的不太會有苦逼的社畜打工人,但她是例外,她隻是湊巧碰到了路揚帶隊的街頭表演,也湊巧有時間跑過來看錄播。


    現在的大城市生活節奏很快,稍微停一下來就感覺被整個世界所拋棄,作為打工人,這種靜下心來看表演的機會少之又少。


    但,今天不虛此行。


    她已經接近三十,不是土生土長的魔都人,而是一個來自普通小城裏的姑娘,沒有大山深處的那麽貧瘠,當然也沒能體驗到金湯匙出生的幸福。


    就是那麽一個普通小城,普通姑娘。


    唯一不普通的,也許是她從小刻苦學習換來的,優異的學習成績,寒窗苦讀十二年換來的大城市求學的通知書,還有大學過後能在大城市成功生存下來的工作。


    在大城市裏,如她這般的人不少,可放在家鄉小城卻成了名人,成了別人口中讀了十幾年書還不是幫別人打工的傻姑娘,成了辛苦幾十年也難以在大城市買房落腳的笨蛋,成了明明能迴老家修身養性,卻非要在大城市忙碌奔波的傻逼。


    是。


    她承認某些人說得不錯,以自己的薪資和家裏的條件,完全不足以讓她在大城市裏安家,以自己的學曆,的確能迴家鄉找到一份輕鬆的工作,可能薪酬遠不及當下,但在那老家小城裏完全能讓父母過上更好的生活。


    但,她不想。


    她隻是想看看更廣大的天空,踏著十幾年前都沒體驗過的霓虹燈迴到出租屋,想在大城市裏好好落腳。


    她一路走來,聽說過的議論已經夠多了,學生時期,家庭富裕的同學在背後小聲說讀書無用,工作之後,他們說她過的生活還不如迴到家鄉。


    但她沒有如他們所願。


    所有人都那麽做,她也不會,她在逆行,隻是為了自己的夢想。


    或許夢很卑微,但再卑微也是自己的夢。


    她今年二十八了,再努力兩年,再省吃儉用兩年,就湊夠房子首付接父母過來養老了。


    她的父母已經不再從事曾經的苦力工作,她每個月都會給他們打迴不少的生活費,這些事兒用不著跟他人炫耀,隻有她最親的朋友會衝她豎起大拇指,說她是英雄。


    她覺得她的確是英雄,哪怕沒能做成功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


    如若時間倒流,她再次迴到深夜學校放學,迴家的那個城中村巷子上,看著曾經的自己背著書包踏著星月光輝迴家。


    她會什麽都不做,隻是在陰暗地角落裏默默看著,看著自己走遠,走在相同的路上,而後她豎起大拇指慢慢離去。


    ...


    包間裏。


    顧源噸噸噸給自己灌了好大一口酒,沒有杯子,也完全沒有富豪的姿態,那喝酒的樣子像是受到打擊的中年男人。


    “這首歌好!”


    他大力地拍著路揚的肩膀,又噸噸噸給自己灌上酒。


    此刻他已經忘記關於娛樂圈,關於路揚,關於顧清寒以後的所有想法了,他的童孔因為酒精的緣故而發紅,他喝了好幾瓶酒,洋的白的都有,連一向不支持他喝酒的方菲都在旁邊給他拿酒。


    家庭地位擺在那了。


    要是之前,他或許會洋洋自得,也或許會覺得愛人會提出什麽要求,但現在他根本就沒想到那茬,隻是像摟著哥們那樣摟住路揚的肩,如兄弟也如父子般地,滿嘴酒氣地講述著當初的故事。


    “那年洪水,你和清寒估計才三四歲大的時候,我和你爹之前的戰友犧牲了。”顧源悶了口酒,聲音縹緲,似乎能遁迴十幾年前,“那時候我事業小成,給災區送去物資,遠遠地瞅見他一眼,那個曾經在隊裏跟我和你爹打架的家夥就在那兒,那家夥升了官,模樣卻不像當官的,拉碴個胡子,跟山洞裏的野人似的。”


    “我當時還說了個啥?哦,我讓他注意咱們子弟兵形象。”顧源笑笑,似乎眼前再現當時的場景,“他直接揮拳頭讓我滾,說我吃成了個胖子,沒資格在他麵前提形象兩個字,然後罵罵咧咧地帶著人就往河裏衝......”


    顧源笑著笑著就哭了,眼淚在燈光下閃爍,他的聲音也顫抖,“裝運沙袋、封堵泡泉、加固圩堤......緊急搶險流程他帶人做了了十個小時,以往情況下幾個小時就能了事,但那天的雨很大,水也很高,要處理蠻久,他堅持到最後一線了,最後......險情被控製了,他也倒下了,就在他控製好洪水的那條江邊,再也沒能起來。”


    “人們往安全的地方去,他們往危險的地方衝。”顧源澹澹地說,“當時那家夥和我,還有你爹在一個宿舍,我們天天說他窩裏橫,沒想到當時幾年沒見,在外麵也那麽橫,都橫成英雄了。”


    “其實他也平凡。”顧源說不好話,“就是做了點,不平凡的事。”


    “嗯。”路揚點點頭,莫明地就冒出某部電影的台詞,“神其實也是人,隻是他做了人做不到的事情情,才會成為神。”


    “好好幹!”顧源又拍著路揚的肩膀,“多寫點這種歌,如果你親爹聽到的話,肯定很開心,你另一個爹我,聽到也高興。”


    “不說了,我去廁所吐一下。”


    路揚心想叔叔你真的喝醉了,什麽叫如果我親爹聽到會很高興,他老人家還沒去世呢,還有你這真的是去廁所吐嗎,我總感覺你整個人是沒多大事的,唯一不行的地方可能就是眼睛。


    你這眼睛怎麽老有酒流出來,就像是噴泉。


    不過他也不敢說,隻能扶著顧源走迴廁所,舞台上響起那最後一句:“誰說站在光裏的才算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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