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走後,茴香苑旋即又恢複一片寂靜。


    此刻夕陽已落盡,夜幕低垂,涼亭內懸掛的碧羅紗燈映照出亭內表情互異、各懷心事的三人。


    藍衣男子迅速奔至烈昊天身邊,濃眉緊蹙地道:「你中毒了!」接著他從懷裏掏出一隻白色瓷瓶,倒出一顆紅色丹丸,立即喂入他嘴裏。原來這名藍衣男子正是烈昊天的左右手,人稱「玉蕭公子」的穀青峰。


    因為對尹花儂充滿好奇,所以他特地尾隨烈昊天來到百花樓,然後偷偷潛進後院尹花儂招待賓客的茴香苑,沒想到才剛踏入苑裏,便聽到一陣唿救聲,他想也沒想便衝了進來,在危急之際救了烈昊天一命。


    「現在我要幫你運功驅毒。」他扶起烈昊天,兩人盤腿坐於地,雙掌平貼於他身後。接著眸光一掃,對仍發著愣的尹花儂道:「請姑娘?我們把關,隻要半個時辰即可。


    」語畢,他沒等她迴答,旋即閉上眼運功?烈昊天驅毒。


    尹花儂愣愣地瞧著他們,明知道此時正是自己逃跑的最佳時機,可是她卻無法裝作事不關己的拂袖而去,畢竟他會中毒她也得負上一部分責任。可現在不走,等烈昊天恢複以後,她八成也走不了了;他一定會認?她和那黑衣人是同一夥的,絕不可能輕易放過她的。


    在內心百般掙紮、幾度天人交戰之後,她還是決定留下來為他們把關,可一確定烈昊天平安無事後,她就要馬上開溜。她的武功雖然不好,可對自己的輕功卻有十足的自信,在江湖上行走,第一要練的便是逃命的本事,這點她可是奉行不悖。


    打定主意後,她選了一處離他們最遠、離出口最近的位置把守著,一雙骨碌碌的大眼戒慎地直盯住烈昊天和穀青峰兩人。


    半個時辰過後,穀青峰緩緩收迴雙掌,調勻氣息後,慢慢地張開眼睛。


    尹花儂見狀,趕緊問道:「他……他沒事吧?」彷佛是要迴應她的問話似的,穀青峰還來不及開口迴答,隻見烈昊天陡地睜開雙眼,滿是汗珠的深峻臉龐籠罩著一層冰霜似的肅殺之氣,雙眸也迸射出兩道精炯銳利的寒光,直看向尹花儂芙白的俏臉。


    尹花儂震駭地驚喘了聲,踉蹌地後退幾步,小臉瞬間刷白。她瞠著恐懼的大眼,結結巴巴地道:「不關……不關我的事,我不知道那是毒藥……」一旁的穀青峰聞言,有些怔愕地問:「是你下的毒?」尹花儂拚命地搖頭,正想再開口解釋時,卻見烈昊天作勢欲起身,這可嚇壞了尹花儂,她想也沒想地立即施展輕功逃命去也,轉眼間已不見她纖娜的身影。


    「漂亮,這姑娘的輕功可真俊!」穀青峰忍不住讚道。


    烈昊天神情陰森地望著尹花儂離去的方向,寒著聲道:「一個青樓女子居然會武功,你不覺得可疑嗎?」穀青峰迅速斂下笑容?眼望他,嚴肅地問:「你認?她和那個行刺你的黑衣人是一夥的?」頓了頓,他蹙著眉又道:「這似乎於理不通,若他們是一夥的,她沒有必要出手幫你,還?我們把關。」烈昊天眯起眼冷哼了聲,神情陰鷙地道:「不管怎麽樣,這毒確實是她下的,她一定也脫不了關係,我不會輕易放過她的。」尤其她還拿了他三十萬兩,哼!想就此遠走高飛?沒那麽容易!


    「你打算怎麽做?」他總覺得那尹花儂不像是個包藏禍心的壞女人。


    「傳令下去,要各堂口的人留意尹花儂的行蹤,一有消息立即迴報。」烈昊天寒著臉命令道:「還有,請杭州知縣?我們張貼拘捕告示,罪名就用……偷盜!」烈家堡在江南淮水一帶極具勢力與影響力,連官府都得敬他幾分,想要拘捕一個小女子有何難哉?


    穀青峰微微怔愕地看著他。跟在烈昊天身邊這麽多年,他從未見過他如此大費周章、甚至動用官府的力量,隻為了追捕一個小女人!


    「捉到她之後,你有什麽打算?」他忍不住問。


    烈昊天隻是寒著臉,勾起一抹邪冷幽詭的笑,不置一語地睇了他一眼。


    望著他鷙冷的寒凜神情,穀青峰不由得同情起尹花儂來,忍不住?她說情:「也許她真是無辜的,你該給她一個申辯的機會,看在她和嫂子長得如此相像的份上……」「別拿她跟蝶兒相提並論!」穀青峰話未說完,烈昊天陡地暴喝一聲,阻斷他的話語。「她沒有資格和蝶兒擁有一張相同的容貌!」穀青峰不禁在心裏幽幽一歎。他原以為烈昊天決定來百花樓,也許能開為他多年來封閉的心扉,讓他見得生命中的第二春,沒想到卻發生了這種事。


    唉!那尹花儂非但沒有因為一張與沈蝶兒相同的絕美容貌而讓烈昊天另眼相待,反倒因此惹來他的滔天狂怒。看來,她隻能自求多福了……???


    尹花儂一手撫著心口,一手提著裙擺,惶惶地向前疾走。一會兒躡足潛行,一會兒拔足狂奔,短短兩個時辰已累得她氣喘籲籲。


    確定身後無人追來,她才停下來喘口氣,在一處人家門檻石階上坐了下來。?頭一望,隻見滿天星鬥發出清冷的光暈,嗬!原來已經這麽晚了,街上行人稀少,顯得特別空寂。


    唉,她該何去何從?尹花儂不禁歎了一口氣,想不到身為江南花魁的她,竟會淪落至此等慘況!


    百花樓是再也不能迴去的了,那烈昊天肯定不會這麽輕易就放過她。烈家堡勢力遍及江南,想要追捕她可說是輕而易舉,看來她得喬裝打扮一番,才不至於讓人給認了出來。


    然而,現下最重要的是得先找個落腳之處,眼前隻有雪姐姐和冰月能幫她了。但一想到冰月肯定會乘機數落、嘲笑她一番,她又貓豫了。


    或許,她應該先找間客棧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再探探城裏的風聲,說不定烈昊天會改變主意不再追究。


    就在這個時候,她的肚子陡地發出一陣陣咕嚕咕嚕聲,她登時想起今兒個晚上她根本沒吃東西。


    不管了!她決定先找間客棧休息一晚,順便祭祭五髒廟,奔走了一整夜她實在餓壞了。


    打定主意,才剛站起身子,她一眼便瞥見斜前方一家小客棧正要打烊。


    「店小二,等等!」尹花儂嬌喊了聲,搶在店小二關門前踏入客棧裏。


    「給我一個房間,我要投宿,順便給我來一碗麵。」那店小二怔怔地看著她,他從沒見過這麽美的姑娘,一時之間竟看傻了眼,好半晌後才迴過神來。


    「姑娘,房間是有,可是廚房師傅已經收工,沒有麵,隻剩下三個包子了。」「這樣啊……好吧!那三個包子我全要了。」現下隻要能填飽肚子她就該滿足,還能挑剔什麽!


    店小二點點頭,微躬著腰,「姑娘請隨我來。」語畢,他隨即走在前頭帶路。


    尹花儂餓得頭暈眼花,全身無力地跟在店小二身後來到一個小房間。


    當店小二?她打開房門,正準備離開時,她忽然想起一件事,連忙喚住他。「小二哥,麻煩你幫我弄一套像你身上穿的粗布衣裳及頭上戴的粗麻布帽,多少錢明天早上我會一並算給你。」「沒問題,沒問題!」店小二笑眯眯的直點頭,很快地轉身下去張羅。


    片刻後,店小二將包子和衣裳都送了進來。


    待店小二一走,尹花儂立即拿起包子猛啃,就著茶水一同咽下肚子裏去,三兩下便將盤子裏的包子全部解決。


    她滿足地站起身打了個飽隔。吃飽了,再來可得好好睡上一覺,才有精神氣力好應付充滿變數與不安的明天。


    拍拍肚皮,她走向床榻,姿態極為不雅地爬上床。一躺上柔軟的床褥,她不由得發出一聲舒服的輕吟,折騰了一整晚,現在能安穩地躺在床上休息,對她來說已是莫大的福澤。


    自踏入百花樓以來,她從不曾像今晚這般勞累過。經曆一番和黑衣人的纏鬥及一陣沒命的奔跑逃竄後,此刻她的身體正隱隱地酸痛著呢!尹花儂放鬆地攤開身子,濃濃的睡意立即靠攏過來,她幾乎是一沾枕便沈沈睡去。至於明天的事,就等明天再去煩惱吧……???


    許是昨夜太過疲累,翌日當尹花儂一覺醒來時,竟已將近晌午時分,房外已是一片熱鬧喧騰。


    這一驚非同小可,尹花儂趕緊起床梳洗,然後用最快的速度換上向店小二買來的粗布衣裳,戴上粗麻布帽,將一頭如軟綢般的烏絲全數塞進帽子裏。


    將自己打點妥當後,她滿意地揚唇一笑。現在她這副模樣,活像是街上任何一個不起眼的小販,待會兒上街打探風聲可就安全多了。


    從原來的衣衫裏取出烈昊天給她的三十萬兩銀票塞入衣襟後,她輕鬆地哼著曲子,打開房門走下樓去。


    剛下樓,一?眼便瞧見昨晚招唿她的店小二,正準備開口喚他結帳時,二名身著黑色勁裝、一看便知道是練家子的年輕男子走近店小二身邊,手裏不知拿著什麽東西,神情凝肅地和店小二交談。


    尹花儂心裏頓時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她趕緊拉低帽簷,佝僂著身子悄悄地走向客棧門口。當她經遇店小二身旁時,忍不住?眼偷?一下黑衣男子手上拿的東西。


    啊!她心中赫然一驚,他們手裏拿的是一幅畫像,而且很明顯的,畫中的人正是她──尹花儂!


    「兩位爺兒,你們找的這位姑娘昨晚正好在我們這裏投宿,小的這就帶你們上去找她。」店小二開口說道。


    那一字一句皆傳進尹花儂的耳裏,她再次低垂著頭,穩住怦怦直跳的心,鎮定地走過他們身旁。


    待店小二和黑衣男子轉身往樓上走去,她便?起腿,用最快的速度跑離客棧。


    跑了好一陣子之後,她停在街旁喘氣,一隻小手猛拍著自己的心口。剛才真是太驚險了,沒想到烈家堡的動作這麽快,看來烈昊天是不打算放過她了。


    她飛快地在心裏思索著,眼下她隻能投靠雪姐姐,先在她那兒躲一陣子了。決定之後,她趕緊低著頭往前疾走,卻見不遠處聚集許多人,人人指指點點,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尹花儂心想,八成又是跑江湖的在那兒耍拳賣藥,便不以為意地走向前去。


    「哎呀,這百花樓的花儂姑娘竟然會做出這種謀財害命的缺德事,真是讓人意想不到。」圍觀的人群中陡地傳出這樣一句話來,尹花儂登時如被雷轟,一臉怔然地停下腳步。


    「聽說她下手的物件還是烈家堡堡主烈昊天,唉,什麽人不好惹,偏要惹上烈家堡,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不是自找死路嗎?」另一道聲音跟著響起。


    「嘿,我聽到的還不隻這樣呢!據說尹花儂常以迷藥迷昏尋芳客,然後乘機下手洗劫,現在事情爆發,也難怪官府和烈家堡連成一氣,準備緝捕她歸案。」又一道聲音加入談論。


    尹花儂一聽,整張小臉倏地刷白,她悄悄地鑽進人群裏想瞧瞧?人圍觀談論的起因為何。


    這才發現,原來他們不是在看人賣膏藥,而是爭睹一張官府的拘捕告示!


    喝!白紙上畫的那幅人像好麵熟,那不就是……她!?


    天啊!隻不過一個晚上,她居然從豔名遠播的江南花魁,變成官府全力緝拿的偷盜者!


    尹花儂隻覺寒意由背脊直竄心肺,冷得讓她直打哆嗦。這肯定是烈昊天那家夥搞的鬼!她確實是被陷害的,至於三十萬兩可是他自己心甘情願給她的,怎能說是她偷盜?


    他居然為此「勾結」官府,一起「打壓」她!


    事已至此,看來她得趕快離開杭州城,雪姐姐那裏也不用去了,去她那兒隻會一並連累她。烈昊天財大勢大,連勾結官府的事都做得出來,難保他不會遷怒他人。


    事不宜遲,走為上策!她趁著眾人交頭接耳、吵吵嚷嚷之際,趕緊腳底抹油,希望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城。


    迅速鑽出人群後,她急急從城門口的方向走去,行到半路,不經意?頭一瞥路旁一家「富來銀樓」的招牌在中午烈陽的映照下閃閃發亮。


    她登時想起,帶著三十萬兩銀票根本中看不中用,還是先兌換些銀兩帶在身邊作為路上的盤纏較?妥當、實際。


    主意一定,她掏出一張一千兩銀票,小心翼翼地東張西望了好一會兒,趕緊閃身進入銀樓裏。


    一踏入銀樓,一名長相斯文沈穩的中年男子端著一臉笑意徐徐迎上前來。


    「這位元小二哥,需要什麽嗎?」小二哥!?尹花儂微微一愣,隨即反應過來,忙綻開一朵微笑,順著對方的話道:


    「大爺您好,我們家掌櫃的讓我拿這張銀票來跟你兌換銀兩。」她將銀票遞給那名中年男子。


    中年男子看看銀票,指著上頭的紅色章印迴道:「這銀票是烈家堡所有,今兒個一早,烈家堡派人通知各銀樓,若遇手持烈家堡銀票的人,非但不得兌換銀兩給來人!還必須馬上通報烈家堡。」聞言,尹花儂心頭登時一凜。這該死的烈昊天,不把她逼死他是絕不會善罷甘休吧!


    「敢問小二哥是來自哪家客棧?」中年男子旋即又問。一邊仔細地瞧著眼前這長得白白淨淨、活像個妞兒似的店小二。


    尹花儂被他瞧得渾身不自在,生怕被看出破綻來,趕緊伸手搶迴銀票,隨口諂了句:「就是前頭的高昇客棧,既然這銀票兌不得,那我走了!」話甫落,她纖細的身子已迅速地飛奔出銀樓。


    高昇客棧?中年男子疑惑地蹙起眉,他在杭州住了十幾年,還未曾聽過有這麽一家客棧,那店小二顯然大有問題。思索了片刻,他立即差人前往烈昊天的落腳處通報消息。


    若他沒看走眼,剛才那名店小二絕對是姑娘家喬裝而成的!而且十之八九就是那尹花儂姑娘──烈家堡正傾全力追捕之人!


    ???


    尹花儂像隻過街老鼠似的東躲西藏,好不容易挨到城門口,眼看著「光明大道。」就在眼前,隻要一踏出杭州城,她就能逃出生天。思及此,她禁不住心中一陣激動,幾欲掉下淚來。


    深吸一口氣,她邁開步伐準備走出城門口。她的希望就在前方,通過城門,她就安全多了。


    奈何天不從人願,她才走近城門,便瞧見烈昊天和昨夜持簫的男子竟杵在城門口,眯著眼看著來來去去的人。


    好個陰魂不散的家夥,尹花儂在心裏氣憤地咒為了聲。她根本沒有勇氣假裝若無其事地走上前去,烈昊天那雙精炯銳利的眼眸鐵定能一眼就將她認出來,她不能冒這個險!


    努力隱忍下怒氣,把浮躁不安的心緒勉強按下,她決定往迴走,先找個地方躲一陣子再圖後計。


    誰知她才剛轉過身,前腳欲踏出時,身後便傳來一道簡短有力的唿喝──「站住!


    」尹花儂認得那聲音,恐怕今後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這低沈渾厚的聲音正是烈昊天所發出的。


    糟了,被發現了?


    她心中驀地一凜,卻也不敢遲疑,立刻拔腿就跑。


    跑了好一陣子,來到西湖畔,她終於熬不住地停了下來,累得氣喘籲籲、兩腳發軟,想也沒想地便倚坐在大石塊上暫歇,心中同時思忖著,還好她輕功了得,應該已經甩掉了烈昊天的追趕。


    她重重地籲了一口氣,眼角餘光瞥到身畔似乎有一棵樹,她索性移動身子,纖弱疲累的嬌軀就這麽軟軟地靠了過去,倚在樹幹上低低喘息著。


    待穩定心神後,她駭然驚覺身後的樹幹竟是柔軟而有溫度的,趕緊轉身一瞧,原來那不是樹幹,而是……一雙男人的腿。她的視線緩緩往上移動,登時隻覺眼前一黑,這雙腿的主人居然是烈昊天!


    尹花儂連喊叫的力氣都使不上來,隻能怔怔地望著眼前這苦苦相逼,無論如何都不肯放過她的男人。


    「你……」她想開口求他放了她,可喉嚨卻乾澀得擠不出一句話來。


    烈昊天眯著眼,神情陰騖寒凜地俯視她,冷冷地道:「你以為你逃得了嗎?昨晚若非我身中毒傷,豈會容你逃至現在,要追上你對我而言是輕而易舉的事。」語畢,他倏地一把揪住她的衣領,將她提了起來。尹花儂被他這麽一扯,頭-的粗麻布帽登時掉落地麵,一頭如烏瀑般的長發瞬間飛瀉,柔柔的垂覆在她胸前、後背。


    烈昊天將臉湊至她鼻尖,雙目直勾勾的盯著她雖不施脂粉卻依然清麗的臉蛋,眯緊的眼瞳陡然變得更加深邃幽黯。


    「求……求你放開我……我快喘不過氣了!」尹花儂困難地吞咽著口水,小臉因領口被他揪緊而漲紅,瞠著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烈昊天望著她這副嬌喘柔弱的模樣,心中陡地掠過一絲不舍和憐惜,記憶中愛妻絕美的容?和眼前的人兒疊在一塊兒,他不由得鬆開手。


    尹花儂見機不可失,乘隙慌忙矮下身子由他的腋下鑽出,一鼓作氣往前衝──隻聽見撲通一聲,她竟掉進西湖裏。原來方才她急得無暇擇路而逃,忘了眼前是一片波光鄰鄰的碧綠湖水。


    「救……救命呀!」尹花儂不諳水性,雙手不斷拍打水麵,努力掙紮著不讓自己沈到湖底去。


    烈昊天雙臂環胸,冷冷的看著她痛苦掙紮的模樣,昂藏的身軀立於湖岸上,仿如神隻般威嚴聳立。


    尹花儂抬起頭瞥見他剛棱深峻的臉龐,忍不住哀求道:「求你救救我……我發誓絕不再逃走!」就算被他一劍殺了她也願意,這總比沈落冰冷的湖底,在湖中活活溺死得好,橫豎都是死路一條,她何不選擇痛快的死去。


    烈昊天仍然無動於衷地看著她,直到她連續灌了好幾口湖水,體力逐漸不支時,他才伸手握住她的皓腕,微一使勁將她提上岸來。


    尹花儂根本連站都站不穩,整個人直往他懷裏跌去。烈昊天及時展臂相扶,接住她的身子,她因此順勢軟軟地偎倒在他懷裏。


    烈昊天微皺起眉,頗感不悅地想推開她的身子,她不配擁有他的懷抱。可當他看見她荏弱的身軀因涼風遽掠而微顫,原本嫣嫩的唇瓣也因驚嚇過度而泛紫地抖瑟時,他發覺自己無法狠下心推開她,內心甚至湧起一股疼惜與不舍。


    「我這條命是你的了。」她帶點哀戚、認命地道,小腦袋無力地垂枕在他胸前。他沒讓她活活淹死,已是莫大的恩澤。「我隻求你……給我一個痛快!」嗚嗚……想不到,她年方十七、正值綺麗年華,卻不明不白地死在別人的陰謀詭計中!


    「誰說我要你的命來著?」烈昊天垂眼沈聲道。摟著她柔若無骨的身子,他竟無法自持的升起一陣燥熱。


    「你……不殺我?」聽他這麽一說,她立刻振作起精神,美眸陡地綻出希望的光芒。


    「別忘記你拿了我三十萬兩銀票,殺了你,我的錢不是白花了嗎?」「哎呀!」經他這麽一提,她忽然想起藏在衣襟裏的三十萬兩銀票。她連忙伸手掏出銀票,隻見一疊銀票經湖水一泡已糊爛成一堆,慘不忍睹,根本無法使用。


    尹花儂登時垮下臉來,惋惜不已地望著手中的廢紙。忽然間,她原本頹喪的小臉驀地神采煥發。她抬起頭來,望著烈昊天道:「這三十萬兩已經毫無用處,我可沒花到你一分一毛,我們之間的交易當然也就不算數,我可以走了吧?」「哼!你想得倒挺美的,錢我已經給了你,弄壞它是你的事,你別想這麽輕易擺脫我!」烈昊天箝緊她,眯著眼看著她蒼白的小臉冷冷地道。


    「況且,你在酒裏下毒的事,我還沒跟你算帳呢!」他惡狠狠地又加上一句尹花儂歉疚地垂下眼,??地道:「那件事我確實有錯,可我也是被人陷害的呀!我真的不知道那個人給我的是毒藥,要是知道了,我說什麽都不會將它倒進酒壺裏。」烈昊天不以為然的輕嗤一聲,「這隻是你的片麵之詞!」「那你要我怎麽證明?」尹花儂慌亂地問,「要不,給我一些時間,我會揪出那蒙麵黑衣人以洗刷我的冤情。」烈昊天隻是冷冷一笑,「你是想乘機逃走吧!我不會讓你有這個機會的,這件事我自己會查。」話甫落,他猝不及防地將她扛上肩頭。


    「啊!」尹花儂驚唿一聲,忙道:「放我下來,你要做什麽?」跟著手腳齊發,拳如雨落,卻仍掙不脫他的箝製。


    烈昊天輕笑一聲,「你已經將自己賣給我,屬於我的東西我絕對不會放過。」「我是人,不是東西!」尹花儂低嚷著,他怎麽可以這麽霸道不講理,那三十萬兩她可是一毛也沒拿到。「不公平、不公平,我的三十萬兩沒了,我們的交易當然也就無效,你沒有權利強行帶走我!」她忍不住又喊道。


    「你沒有反對的權利!如果你堅持不肯跟我走,那我隻好把你送進衙門,讓官府決定該怎麽處責你!」烈昊天毫不留情地道,一邊不費吹灰之力地扛著她,果真掉過頭往衙門的方向走去。


    「你……你不可以這麽做,你明知我是被人陷害的。」尹花儂驚惶地道。她不要進衙門,聽說衙門的大牢裏又髒又臭,還有許多老鼠,她最怕老鼠了。


    「哦?」烈昊天不以為然地挑高濃眉,語帶輕蔑嘲諷地道:「每天躲在房裏用迷藥害人,這也是被人陷害的嗎?」尹花儂登時僵住身子,瞠大了眼。「你……怎麽知道的?」她做得很隱密呀!連百花樓的嬤嬤都不知情,他是從何得知的?


    「哼!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她為了錢而使出的卑鄙行徑,更加讓他看不起她。


    尹花儂自知這樣的行?確實有失光明磊落,可這也怪不得她,要不是那些客人色心大起,妄想吃她豆腐,甚至想霸王硬上弓,她也不會用迷藥迷昏他們順便洗劫,這隻不過是給那些人一點教訓罷了!


    思及此,她不服氣地迴嘴道:「那些人是罪有應得,誰教他們對我心懷不軌!更何況我隻是迷昏他們,並沒有傷害他們的性命。」「這些話你說給衙門的官爺聽吧!」烈昊天無動於衷地道,轉眼已來到衙門大門口。


    尹花儂?眼一看,心裏登時又驚又急,忙哀求道:「別把我送進衙門,我不要被關進大牢裏啦!」她簡直急得快掉下眼淚。


    「那為你肯跟我走了?也承認自己已賣身給我,不再有異議?」他仍舊好整以暇、神情淡漠地問。


    尹花儂趕緊點頭。「你說什麽都行,我全依你。」與其被送進衙門,她寧願跟他走,起碼不會有一大堆老鼠欺負她,而且也比較容易找機會逃跑。識時務者?俊傑,她不介意做一時的縮頭烏龜,雖然心裏實在百般委屈。


    「很好,你可別忘了自己說過的話。」烈昊天滿意地道。「記住,你的人以及你的下半生全都屬於我,這輩子除非我放了你,否則你哪裏也別想去,明白嗎?」他的聲音凜冽威嚴,有著不容反對的堅決和冷酷。


    「明白了。」尹花儂有氣無力地迴道。經過剛剛那一陣激烈的奔跑與落水的驚嚇,此刻她隻覺得又冷又餓又疲累,根本沒心思再與他對抗爭辯,誰教她惹上一個難纏又冷硬的狂霸男子。


    得到她馴服的迴答,烈昊天這才掉過頭離開衙門,往西湖畔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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