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夢妍輕輕抬頭,一眼對上蕭庭禮如深潭般漆黑的眸底,透出點點寒芒,叫她隻看一眼,便心也驚,膽也顫。


    “我……”她下意識舔了舔有些幹的嘴唇。


    “你不如說你在裝病,這樣賈叔叔的在天之靈也能好受些,至少他的自殺沒把你嚇成瘋子。”


    這句話落在賈夢妍耳朵裏,每一個字都仿佛千斤重,壓得她胸口不停往下沉。


    她清楚的明白,自己一旦迴答錯誤,哪怕隻是半個字不對,都可能將她打入無法翻身的萬丈深邃。


    “庭禮,”賈夢妍的目光有些不自覺的閃爍,“你知道的,我的情況一直是那樣,時好時壞……”


    “那就是還瘋著。”


    蕭庭禮說完這句話便轉身,對著黎一吩咐道,“賈小姐的精神病一直不見起色,可見還得送到仙台山精神病院去才行。你囑咐醫生牢牢看好她,不準她踏出醫院一步。為了讓她能精心養病,手機電腦之類的通訊設備一律不準她接觸。以後關於賈小姐的一切消息都不必通知我,你全權處理便是。”


    賈夢妍整個人如墜冰窖!


    蕭庭禮話裏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了,他這是要徹底把她趕出禦景苑!與上次把她關在小樓裏的意義完全不同,這一次,他是真的要放任她自生自滅了!


    “不,庭禮,你不能這樣對我!”賈夢妍嚇的腿都軟了,說話的時候舌頭快要打結,“這件事情不是看起來這麽簡單的,你好好查一查,庭禮,求你了,你查清楚……”


    在場的所有人裏,最清楚整件事的除了甄心,就是她賈夢妍。


    藥不是她的,更不是她放的,她完全不知道那個人是怎麽做到那一切的,從這點上說她是真的清白。可是所有事情的源頭,是從她這裏開始的,隻要蕭庭禮肯去查,最終一定能查到她身上。


    她以為隻要躲在背後,就能將事情撇的幹幹淨淨。可是甄心比她想象的要聰明多了,悄無聲息的設了一個局,就把她完全拉下水了!


    “查,還要怎麽查?一切已經很清楚了。”


    蕭庭禮根本連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隻是吩咐黎一,“把賈小姐帶走!”


    賈夢妍眼圈通紅,她的視線惡狠狠地盯在甄心身上,仿佛要鑽出一個個洞來。


    “不可以,庭禮,你不可以這麽對我!”


    賈夢妍急的再也沒了主意,隻能無助地抱住蕭庭禮的手臂,可憐兮兮地哀求著。


    甄心站在前方冷眼旁觀,看賈小姐無助脆弱,有口說不清;看她別無他法,唯一能做的就是扯一匹感情的大旗,妄圖如過去的二十幾年那樣,再一次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以往她總是這樣讓男人軟下心來,可是蕭庭禮鐵了心要拒絕的時候,她那點力氣,那點眼淚,還有什麽用?


    蕭庭禮把自己的手抽出來,“走吧。”


    “不!你們憑什麽把我關在精神病院?!”


    蕭庭禮眸底迸出森寒的戾氣,“因為你本來就有精神問題!!!”


    黎一用眼神示意手下過來,一人一邊架住了賈夢妍的手,“賈小姐,請吧。”


    “蕭庭禮,你答應過我爸,要照顧我一輩子的!”


    “爸,你睜開眼睛看一看啊,你屍骨未寒,你的女兒就已經遭人背棄了!”


    “蕭庭禮,你言而無信!”


    “你們不能這麽對我!”


    黎一揮了一下手,示意手下將賈夢妍強製拖下樓去。


    賈夢妍絕望地扭頭,“甄心,是你把我害到這個地步的,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甄心的眼皮重重的一跳,隨即被人攬住肩頭,攬進了懷裏。


    賈夢妍的哭聲一路蔓延到樓下,終於越來越遠,直至最終聽不見。


    甄心的臉色也很難看,但心裏卻是從未有過的輕鬆:一直躲在暗處對她吐信的毒蛇,這一刻終於被徹底揪出來,剝皮拆骨,以後再也不能禍害她了。


    賈夢妍說的沒錯,藥是她放的,是她故意設的局。


    但她並不認為自己冤枉了賈夢妍:她沒有和別人結仇過,也沒有第二個人會像賈夢妍這樣,大費周章的一次次來害她。


    院子裏,賈夢妍被硬送上了車,保鏢一左一右堵死了她逃跑的可能。


    “開車!”黎一吩咐司機。


    賈夢妍不甘心地往前傾著身體,“黎一,你肯定相信我的吧?我根本就沒機會離開禦景苑,又怎麽買的到藥?”


    “賈小姐,您自己打自己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過。”


    “那也是甄心設計我的!我中了她的圈套!”賈夢妍咬牙切齒,“為什麽你們所有人都看不出來,是甄心在害我啊!”


    黎一搖搖頭,“您現在說什麽都沒用了。以後就在醫院好好養病吧。”


    “那可是精神病院!沒病的進去都要逼出病來了!”


    賈夢妍猛地攥住黎一的肩膀,“你告訴我,庭禮為什麽突然對我這麽狠心?就因為一個甄心?”


    “所以,您是到現在還看不清現實嗎?或者,您看清了,就是不肯接受現實?”黎一把她的手拿開,保鏢用力將她按迴後座椅上,“今非昔比了。如今蕭先生的底線之一,是甄小姐。您三番四次踩踏蕭先生的底線,您說蕭先生還能放過您嗎?”


    黎一的話準確地戳中了賈夢妍的心事,她本來高昂著鬥氣,突然就如泄了氣的皮球,不知道還能說什麽好。


    爸爸留下的人,明明為她布置了一盤精妙的棋局。可是她鬥不過甄心,終於還是吃了沉不住氣的虧,一步走錯,步步錯,最後落得個滿盤皆輸的下場。


    車子拐了個彎,朝著郊外的仙台山開去。


    賈夢妍曾經開車路過那裏,知道山下拉著一整片漆黑的電網,是防止精神病人逃跑出來的。


    她已經能夠想象得到,她的餘生都會像動物一樣被栓在那座山上,關在一間間籠子般的小單間裏,一眼就望到了生命的盡頭。


    賈夢妍低頭開始笑,越笑越大聲,聲音越來越滲人,笑到最後她仰頭大笑,身體亂顫:“蕭庭禮啊蕭庭禮,你留那麽一個滿腹心機的蛇蠍女人在身邊,就不怕哪一天被她害死了嗎?哈哈,哈哈哈哈……”


    禦景苑。


    蕭庭禮和甄心迴到二樓臥室後,就獨自一人去了陽台,指尖一點香煙在空氣裏彌散,臉色依舊難看至極。


    甄心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他才迴到房間裏,她抬手輕輕放在他肩頭,“別生氣了。俱樂部和禦景苑裏的人都揪出來了,以後就沒事了。”


    男人沒出聲,隻是點了下頭。


    有人在此時敲響了房門,甄心迴了下頭,“請進。”


    是平常裏負責照顧賈夢妍飲食起居的兩個傭人,看見甄心臉色不好,頓時關切不已,“甄小姐,您身體沒事吧?”


    “嗯,沒什麽大礙。”


    兩個傭人相視一眼,麵上皆是露出懊惱來,“都怪我們平時不夠小心,隻想著看緊了賈小姐別出門,卻沒想到她在禦景苑裏也敢做那樣的事。”


    “是呀,其實我之前幾次撞到賈小姐一個人在廚房裏鬼鬼祟祟的,問她卻說是口渴了要倒杯水喝。現在迴想起來,應該就是在偷偷給甄小姐下藥了。”


    賈夢妍脾氣一向不好,病了以後越發的暴躁。蕭庭禮不在的時候,禦景苑裏哪個傭人沒受過她的氣?


    這些傭人多少存了點落井下石的心理,這也都在甄心的預料之內——並不需要她特意去引導誰來說什麽話,因為蕭庭禮心裏早就是這麽想的了。


    晚飯沒吃多少,又鬧了這麽一場,甄心有些餓了。


    拉了蕭庭禮迴餐廳,傭人重新用煲湯做了兩碗麵條,沒吃幾口,她的手機突然響起來了。


    “池阿姨,晚上好。”


    “心心啊,這個時間不打擾你吧?我是想著有件事一定得告訴你啊,不然我晚上都要睡不著覺了。”


    甄心起了好奇心,“您說,我聽著呢。”


    “這幾天有個企業派人來聯係我,說願意給我們基地捐款,但是需要我們在微、博和微、信公號上發布一篇文章,說你什麽德不配位,沒資格做我們青城的愛心天使,因為你當初幫助我們協會,完全都是出於私心,是做給什麽你背後的金主看的。”


    甄心沒想到會發生這種事,臉色頓時沉下去,“是哪家企業?聯係你們的人姓什麽?”


    “不知道呀,因為我沒答應他的要求,所以那個人不肯透露自己和企業的信息。心心啊,你最近可是要多注意小心啊,我擔心那個人也許還會想別的法子來害你呢。”


    “謝謝你的提醒,池阿姨,我會注意的。”甄心的聲音軟下來,又問了問動保協會最近的情況,這才掛了電話。


    蕭庭禮看她臉色不對,當即問她怎麽迴事,甄心把電話內容複述了一遍。


    “你說,這件事會不會也和賈夢妍有關?”


    “一直以來,是我低估她了。這件事我會讓黎一去查清楚。”蕭庭禮牽住她的手,放在掌心裏,五指收緊,包攏,“從此以後,不管她賈夢妍是真瘋還是假瘋,我都不會再管她了,更不會給她再次傷害你的機會。”


    甄心輕輕點頭,“嗯,我信你。”


    一直膈應著她、威脅著她生命安全的眼中釘、肉中刺,終於被拔除的幹淨了。


    接下來的幾天,一直按時服藥的甄心,身體終於恢複了正常,那些奇奇怪怪的幻覺再也沒有出現過。


    這一日,是正月十五元宵節。


    一大清早,甄心披著件外套下樓,冷不丁地卻看見樓下沙發上,坐著一位身材窈窕的女子,她驚了一下,連忙快步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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