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心……”蕭庭禮剛喊出她的名字,就見甄心拭去掉下來的眼淚,“你們放心,許沐就留了這麽一份東西,反正現在也在你手裏。我們姓許的和姓甄的,沒那能力興風作浪。”


    “你說這話是什麽意思?”蕭庭禮嗓音不由冷冽幾許。


    甄心輕吸口氣,似在極力隱忍,“蕭先生還肯替我們找許沐的下落,真是個好人,謝謝。”


    她說完這句話,轉身要走,蕭庭禮知道不能讓甄心就這樣離開,他推開椅子起身,甄心走得很快,到了門口,剛要將門打開,蕭庭禮就一手撐在門板上。


    甄心用了很大的勁都沒能將門拉開。她抬首朝蕭庭禮看去,“做什麽?”


    “黎一,你先出去。”


    “好。”黎一本來就覺得杵在這挺尷尬的,可這間辦公室就一個門,黎一走向二人,蕭庭禮伸開雙臂將甄心抱在懷裏,黎一趁機開門出去,再將門用力拉上。


    甄心掙紮了幾下,“放開我!”


    “你真相信許沐的遺書?”


    “那你說,他為什麽要騙我?”


    蕭庭禮手臂收攏,不給甄心掙脫的機會,“我沒理由害死他。”


    “為賈夢妍出氣,這一條理由夠不夠?”


    蕭庭禮後背抵向牆壁,“不夠,我就算真要許沐死,我完完全全可以讓醫院不收治他,用不著還要讓他進了醫院,再去要他的命。”


    “你肯收治他,我對你感恩戴德,可是之後呢?你沒有遵守同賈夢妍的約定,蕭庭禮,你心裏肯定是有過掙紮的吧?而最終的結果,毋庸置疑,賈小姐的重要性遠遠居於我之上,所以許沐就成了犧牲品。”


    蕭庭禮將她的一字一語都聽在耳朵裏,他雖然覺得荒謬,可為什麽覺得這一切,居然天衣無縫?


    許沐的遺書是最好的導火索,它可以迅速點燃甄心心裏的恨意和怒火,畢竟這等同於許沐親口敘述,甄心掙紮了幾下,從蕭庭禮的懷抱中走出來。


    “我要是跟你說,我沒做過這些事呢?”


    甄心手落向門把,蕭庭禮見狀,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你迴答我。”


    “你想要什麽樣的答案?”


    蕭庭禮握住她手的力道,緊了緊,“給我點時間,我一定把那個人帶到你麵前。”


    “我隻是搞不懂一件事,如果不是你,你為什麽要去許沐的病房?如果不是你,許沐的遺書裏,為什麽一個字沒有提到別人?”甄心連番質問,目光深深望入蕭庭禮的眼底。


    許沐這一盤棋,可真是精妙。


    他臨死之前為她籌謀的最後一次,居然連蕭庭禮都算計進去了。


    許沐利用賈夢妍的貪婪,如了賈夢妍的願,那封遺書是到了蕭庭禮的手裏,隻是他留有一手,讓甄心事先知道了真相,並且能夠站在棋局外麵,起著推波助瀾的決勝作用。


    甄心想到這,心裏一陣悲痛,他最後的時間裏,沒有安逸,沒有快慰,卻在想著如何讓甄心以後的路更加好走些。


    蕭庭禮抿緊唇瓣不語,甄心朝著門口走近一步,手再度落到門把上,卻被蕭庭禮從身後緊緊抱住。


    “為什麽你可以相信許沐,卻不能相信我?”蕭庭禮手臂越收越緊,恨不得將甄心完全嵌入自己的體內。


    甄心痛得出不了聲,她彎著腰,大口喘息,蕭庭禮繼續說道,“是不是我為你做的所有一切,都抵不過許沐的一紙遺書?甄心,如果許沐真是因我而死,你又會怎麽做?”


    “我會殺了你!”甄心牙齒內咬出這幾個字。


    蕭庭禮的手臂一鬆,甄心蹲下身去,兩個肩膀猶如經過重創般,痛得不能動彈。


    “殺我?”蕭庭禮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詞。


    甄心手臂在牆上扶了把,慢慢起身,她將後背朝牆麵靠去,她視線毫不猶豫看向蕭庭禮,“殺人償命,不應該嗎?”


    “我說了,我沒有!”蕭庭禮幾乎要暴怒。


    甄心喉間輕滾,紅著眼圈,蕭庭禮胸腔內不住起伏,“你愛許沐,是嗎?”


    “我們說的是人命,這跟愛和不愛無關。”


    甄心嘴唇緊抿,蕭庭禮感覺她的存在,就是因為他一直以來過得太順,所以把她放到他身邊,沒事就紮他一下,刺他一下,以淩遲他為樂,也許這就是命吧,你不服都不行。


    “你一直以來,心裏放不下的人始終是許沐。”


    甄心輕巧的將這個話題避開,“所以,看到他的遺書,我是不是應該殺了你?”


    “是,”蕭庭禮麵無表情,卻偏偏勾扯下嘴角,“為你的愛人報仇,天經地義。”


    甄心靠著牆壁沒有動,頭發散落在頸後,沒有梳理,亂糟糟的,精神狀態也很差。


    “我和許沐的感情早就過去了,這一點,我比誰都看得開,蕭庭禮,你不必時刻試探我,雖然我不知道你這樣做的目的……”


    “你不知道我的目的?”


    “那你跟我明說了吧,為什麽這樣糾結於我愛不愛許沐?他如今人都死了,有何意義?”


    蕭庭禮擰起眉角,視線一瞬不瞬盯著甄心,“我就想知道,你心裏有沒有我。”


    “那你呢,你心裏又有誰?”


    蕭庭禮被問住了,兩人近乎於劍拔弩張地對視,蕭庭禮眼角溫柔些許,“我心裏有你,你看不出來是嗎?”


    甄心杏眸圓睜,什麽話都沒接,一把拉開門就要走。


    蕭庭禮可不想被這樣不清不楚地吊著,他右手臂撐向前,門砰地關上,蕭庭禮另一條手臂幹脆撐在甄心臉側,將她完完全全禁錮在他的懷裏。


    “對於我方才的話,你有什麽想法?”


    甄心的心堅硬如石,但也有柔軟的地方,隻是這會塞滿了悲傷,她抬著下巴看他,“蕭庭禮,我來找你,不是跟你談情說愛的,許沐如今還下落不明,不知生死,你別逼著我去想別的事。”


    蕭庭禮的一條手臂垂下去,輕輕搭在甄心的腰間,“我知道你難受,那就在你最難受的時候,讓我陪著你吧。”


    “陪,怎麽陪?”


    蕭庭禮挺起身,“許沐這次的事情,真的跟我無關。”


    甄心雙手捂住臉,那種心痛和悲傷,任憑她怎麽壓抑都壓不下去,“你不會明白的,也許在旁人看來,許沐這樣離開是最好的結果,對於他自己來說,也是解脫。但他走得這樣快,我是真的接受不了。”


    她蹲下身來,蕭庭禮歎口氣,她恨他入骨,也是正常,蕭庭禮隨之蹲到甄心麵前,“你要覺得難受,那你就恨我吧,把這些日子艱難地挺過去,等你心裏好受一點了,你再把你的恨作為動力,來找我報仇。”


    “蕭庭禮,你是不是傻?”甄心眼眶內淌著溫熱,這樣問他。


    男人目光沉沉盯著她。


    甄心的淚水沒忍住,淌落出來,“我偏偏選擇相信你,我知道許沐的失蹤或者死亡肯定跟你無關,那你說,我現在又該怎麽讓心裏好受起來?”


    蕭庭禮說不出話來,他也不知道這時候能說什麽話,確切的來說,他應該以為他自己聽錯了。


    兩人目光相對,蕭庭禮伸出手想將她攙扶起來,手剛伸出去,甄心卻將他的手推開了。


    “你要這樣蹲到什麽時候?”


    蕭庭禮的雙手落在地上,逼著自己去重拾剛才的話題,“你說許沐的事情,你相信跟我沒有關係?”


    “是啊。”


    他沒有高興的神色顯露出來,“你把我的解釋聽進去了?”


    甄心輕搖頭,“不是。”


    蕭庭禮被吊得渾身難受,“把話一次性說清楚。”


    “不想說。”甄心蹲在那,下巴枕著膝蓋,目光出神。


    蕭庭禮真是第一次遇上這樣的,他煩躁地起身,人在辦公室走了兩圈,說真的,要換成是別人,他早一腳踢出去了。但她是甄心,她似乎就是他的克星,專按他的命門。


    “你說,”蕭庭禮沒法子了,隻得蹲迴甄心麵前,嗓音帶著無奈,認輸了,“要怎樣做,你才能心裏好受起來?”


    甄心這幅樣子,她的神態、她的表情,沒有一點點是裝出來的,她在這個男人麵前越來越真實,她是真的難受到了極點,“我看到許沐遺書的時候,我的腦子是空白的,但我知道你不會做這樣的事。我隻是想要拉個人陪我一起難過,我選不了別人,隻能選你了。”


    “你有理由相信遺書裏的內容。”


    甄心搖了搖頭,“不用相信。”


    蕭庭禮說不出來此時的心情,分明應該是雀躍的,可他看到甄心這幅樣子,心都快疼碎了。他單膝跪在地上,上半身往前傾,伸手將她抱在懷裏。


    “許沐愛我,他不會明知我和你實力懸殊那麽大,還讓我心懷仇恨,這關係到他的性命,他向來了解我,如果這是真相,哪怕拚得你死我亡我也要為他報了這個仇。他不會舍得我這樣去送死。”


    蕭庭禮聽著甄心對許沐這樣的評價,他的心裏有苦澀、有疼痛,有跟一個死人去計較的不舒服感覺。但他不能讓甄心住嘴,也許她說的越多,心裏就越會好受了呢?


    那麽,就讓他替她將這難受分擔掉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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