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沈亭州去許殉家時,許殉也說起這件事。


    一旁的管家忽然插了一句,“哦,桑擎也要迴來了。”


    察覺到他語氣的微妙,沈亭州問,“桑擎是?”


    管家頭也不抬,“不值得一提的人。”


    許殉湊到沈亭州耳邊說,“桑岩的父親,他的一生之敵。”


    管家似乎對一生之敵這個說法頗為不屑,哢嚓哢嚓剪掉了幾根多餘的枝葉。


    沈亭州眼睛閃爍,吼吼吼。


    原來管家還有對手,這算不算是黑執事界的較量?


    許殉看向沈亭州,“你要去嗎?”


    沈亭州愣了一下,“這個……你們一家人團聚,我去不好吧。”


    許殉說,“可能有熱鬧看。”


    沈亭州小小心動了一下,他蠻想見識一下管家的一生之敵,桑岩的父親桑擎。


    嘴上仍舊有些猶豫,“我還是覺得不太好。”


    許殉“哦”了一聲,沒有再勸什麽。


    沈亭州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一眼,然後把腳邊的橘貓抱了起來,心不在焉地擼著貓。


    身側的許殉繃不住,笑了起來。


    沈亭州立刻明白他是在揶揄自己,不好意思地埋頭擼貓。


    許殉摁住了沈亭州的手,“別擼了,你把它的毛都要薅下來了。”


    他哪有……


    許殉屈指在沈亭州手背敲了敲,又問了一遍,“那你要去嗎?”


    沈亭州手指蜷了一下,低聲說,“小桑管家約我見麵,那就去看看他還有傅先生,我挺想他們的。”


    當然也順便去看看管家的一生之敵。


    許殉聞言,身子扭了過去,背對著沈亭州沒說話。


    沈亭州抬頭看著許殉的後腦勺,一時沒明白他怎麽了。


    這時沈亭州的手機響了,居然是傅懷斐打過來的。


    沈亭州一驚,下意識看了一眼許殉,對方不知道什麽時候轉過來,皺眉盯著沈亭州的手機。


    第49章


    在許殉火熱的注視下, 沈亭州硬著頭皮接通了電話。


    那邊傳來一個驕矜到有些許做作的聲音,“亭州,好久沒聯係, 你還好嗎?”


    沈亭州感覺許殉往他這邊靠了一點,聲音不自覺發緊,“挺好的, 你呢?”


    傅懷斐還是那樣的說話腔調, “我也很好,不用掛念。”


    沈亭州夢迴五六十年代, 感覺身上穿的都是中山裝。


    傅懷斐咳了幾聲, 微微抬頭,再次露出優美的脖頸, 讓氣氛傷感起來。


    “上次一別太匆忙, 甚至沒來得及好好說一聲再見,想跟你說的話也沒有說出去, 想送你的禮物也沒有送到你手中。”


    許殉湊到手機旁, “小舅, 說人話, 別念那些亂七八糟的散文。”


    沈亭州:……


    傅懷斐脖子一縮,驚疑不定, “小旬?”


    許殉很自然地拿過沈亭州的電話, “我跟沈醫生在一起。”


    沈亭州眉頭動了一下, 感覺這話有點怪。


    許殉淡淡道:“小舅, 你繼續說, 我跟沈醫生都聽著呢。”


    傅懷斐把脖子再次舒展開, 但再也沒了憂傷的氣氛,隻好幹巴巴說, “上次我跟亭州去貓咖,我讓人做成了視頻,打算送給他。”


    沈亭州眼睛微亮,是他擼貓百萬跟舞娘貓的視頻。


    但想到自己是有貓的人,並且發過誓最愛家裏的貓,沈亭州把心裏的喜悅壓下來。


    許殉看了一眼沈亭州,然後說,“那寄過來吧。”


    傅懷斐矜持道:“今天已經寄過去了。”


    雖然他過兩天就要迴去了,但還保留了舊時的風範,喜歡寄信。


    許殉:“我們知道了,還有其他事嗎小舅?”


    傅懷斐:“……沒有了。”


    其實還是有一點的。


    上次跟沈亭州分別時,他狀態不怎麽好,用小桑的話來說都瘦脫相了,所以沈亭州走的時候他沒有出去送。


    作為一個體麵人,傅懷斐想優雅地補救上次分別的遺憾。


    “其實我……”傅懷斐似有千言萬語,但最終隻能化作一聲歎,“告訴亭州,讓他好好保重自己。”


    他與他終究是沒有緣分,何必強求呢。


    “知道了。”許殉微笑,“小舅,也祝你跟桑管家幸福。”


    掛了電話,傅懷斐姿態優美地趴伏在床頭,幾秒後他突然抬頭,什麽叫祝他跟桑管家幸福?


    桑岩端著托盤走了進來。


    見傅懷斐蹙著眉,似乎在沉思,桑岩將托盤放下,溫和詢問,“怎麽了先生?”


    傅懷斐接過桑岩遞過來的水,“我在想小旬的話。”


    聽到許殉說祝他們倆幸福,桑岩清俊的麵上略微扭曲,隨後義憤填膺,“他怎麽能在沈醫生麵前,汙蔑我們的清白?”


    明明先生都已經退出了,如此體麵紳士,怎麽還會換來這些中傷?


    桑岩的話語,讓傅懷斐再次四十九度角明媚憂傷,他淒楚一笑。


    “被誤解是我的宿命罷了,我已經習慣了。”說完低咳了兩聲。


    桑岩趕緊拉過天鵝絨被子蓋在他身上,心疼道:“您還病著呢。”


    傅懷斐被扶著躺迴到床上,桑岩為他掖好被子,放下窗簾,然後端著托盤出去了。


    剛走出去,桑岩就接到了桑擎的電話。


    “父親,啊,您跟老傅先生他們明天就迴去?我們可能要晚幾天才能迴去,先生生病了,是皮膚病。”


    桑擎皺眉,“皮膚病?傳染性質的?”


    桑岩趕忙說,“不是,可能是吹到風,也可能是過敏,先生臉上起皮了,這兩天不能出門。”


    桑擎:“……”


    -


    傅家老夫婦比原定的時間提前兩天迴來了。


    周末早上,沈亭州跟著許殉還有管家,一起去了傅家在京都的住所。


    到地方後,沈亭州下車就看到一個穿著西裝、戴著白色手套,比桑岩還要沉穩,也還要一絲不苟的中年男人站在門口。


    許殉小時候在傅家住了很長一段時間,自然跟桑擎很熟悉,關係也非常好。


    他走過去打招唿,“桑叔。”


    桑擎臉上掛著溫厚的笑,“小旬少爺,太太在裏麵等著您呢。”


    餘光瞥到許殉身旁的管家,桑擎禮節性微微頷首,“好久不見。”


    管家以同樣的笑容,同樣的語氣說,“好久不見。”


    不知道是不是先入為主,沈亭州總感覺這兩句再普通不過的問候裏,藏著刀光劍影,似乎下一瞬他們就會撕掉西裝,拔刀相向,拚個你死我活。


    桑擎是那種很英式的管家,嚴謹認真、能力出眾。


    沈亭州在他麵前,背都不自覺挺了幾分,跟許殉一塊進了別墅。


    沈亭州以為許殉的外婆會是那種貴婦老太太的形象,氣質雍容華貴,為人和藹,十分疼愛小輩。


    出乎意料,傅老太太除了一個素雅的婚戒,其餘一件珠寶都沒戴。


    她穿著一件條紋的寬領襯衫,下麵是闊腿褲,銀白色長發盤起來,看起來年輕又時尚,壓根不像七十多歲的人。


    沈亭州很少評價別人的外貌,但看見許殉外婆,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您真年輕,氣色也好。”


    傅老太太爽朗一笑,“感謝科技,讓我們這些有錢有閑的老baby能成為凍齡美女。”


    沈亭州:……


    傅老太太慈祥看著沈亭州,“做再多醫美也比不上你們這些真的年輕人,沈醫生果然是秀色可餐,聽說我那個小兒子對你是一見鍾情。”


    沈亭州汗流浹背。


    許殉出口幫腔,“外婆……”


    傅老太太朝他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比你舅更早。”


    許殉看了一眼沈亭州,對方正好也看過來,雙眼空洞且迷茫,顯然沒料到傅老太太是這樣的性格,一時招架不住。


    傅老太太突然叫沈亭州的名字,被點名的沈亭州趕緊看迴去。


    傅老太太問,“沈醫生的父母是做什麽的?”


    沈亭州說,“在南極那邊做科研。”


    傅老太太顯然是很滿意的,“書香門第啊,沈醫生讀書應該很好吧?”


    沈亭州謙虛道:“還可以。”


    傅老太太:“小旬上學時讀書很不錯,性格也好,但那是以前了,自從加了一個歹字,人都孤僻了,悶裏悶氣的,不如小時候可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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