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尹川被鬆開,不自覺地往前踉蹌一步,然後撲倒在了地上。很快,站在懷先生身後的人過來扶起了他。和那些保鏢的粗魯不同,這個人的動作輕柔,一路將潘尹川送到了那輛黑色越野上去。潘尹川於恍惚中迴神,這才驚覺自己保下了一命。但修就這樣將他拱手送給懷先生,那位懷先生又會怎麽處置他呢?他又是怎麽對待“間諜”的?我對他辯解我的身份來曆,他會信嗎?潘尹川腦子裏亂七八糟地擠滿了各色思緒。他隔著車窗看外頭的人。修還在和懷先生說什麽,說著說著,修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起來,可以看出他和這位懷先生之間的關係友好,甚至是親近。他們並沒說上太久的話,沒一會兒,修被人推著上了另一輛車,而懷先生也迴到了這輛越野車上。“走。”懷先生隻吐出這一個字,然後就挨著潘尹川坐了下來。潘尹川被他身上毫不掩飾的信息素一衝,頓時一個氣血翻湧,本來覺得阻塞的口鼻這下倒是通了出血了。懷先生的秘書坐在副駕駛的位置,聽見他悶哼的動靜,一下迴過了頭,頗有些熟門熟路地擰開一支香膏,送到了潘尹川的鼻間。潘尹川根本不需要用力,隻是輕輕一個唿吸之間,他被信息素衝擊的狀態就得到了大大緩解。秘書語氣溫和:“感覺怎麽樣?”潘尹川動了動唇,摸不清狀況,不敢說話。秘書說:“先生身上的信息素就是太有衝擊性了,所以我們都要佩戴緩衝器。這裏暫時沒有多的,等之後給你配。”潘尹川的瞳孔縮了縮。他隻覺得這個懷先生身上的信息素可怕,但沒想到可怕到了這樣的地步,……竟然連他身邊的人都需要佩戴緩衝器!好的緩衝器價格在40萬到100萬之間。他們……要給他配一個?潘尹川艱難地張了張嘴,從喉間擠出聲音:“我……我不是叛軍的間諜。我是九河市人,到南塔市來學習,飛機剛落地就被扣了。”秘書點了下頭:“哦,這樣啊。”他的語氣輕飄,好像根本不在意這些東西。這下潘尹川也不知道繼續說什麽了。他們哪怕是質疑一下,他都有話繼續說。車子就這樣在一片寂靜無聲中繼續前行。潘尹川隱隱約約甚至能感覺到身邊懷先生傳遞來的體溫。有些熱。懷先生自從上車就沒有說過一句話,而潘尹川也不敢扭頭看他。為了按下繁亂的心緒,潘尹川隻好繼續扭頭朝窗外看去。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數輛沙色悍馬,護衛在這台黑色越野的兩旁,飛快地朝前行去。他們穿過林蔭大道,走入馬路,經過被炸毀的殘垣斷壁,甚至堂而皇之地開入了交戰前線。潘尹川的心不免又揪緊了。但奇怪的事來了……這支車隊就像一支利劍斜斜插入作戰的人群之中,隨後不管是當地政權軍也好,還是反叛分子也好,竟然紛紛都讓出了路來。於是他們就這樣暢通無阻地過去了……過去了……潘尹川情不自禁地睜大了眼。秘書這時候還輕嗤道:“打成這個樣子,我看南塔市的高官都該引咎辭職了。”司機也跟著逗趣了一聲:“還不如直接投降呢,怎麽敢抓平民來填窟窿當炮灰?”不長不短兩句話,已經足夠透露出他們的身份地位,至少是比南塔市一眾高官要更大,甚至是大得多的。就算是那位嚴雪少校在這裏,也不一定能有這樣大宛如摩西分海般的本事吧?而且懷先生他們也知道抓平民的事!難怪……難怪他們連多問他一句的興趣也沒有。潘尹川瞬間四肢放鬆,穩穩當當地倚上了靠背。這時候懷先生似乎才看了他一眼。那目光又變得輕了很多,潘尹川難得連個寒噤都沒打,於是也壯著膽子扭頭迎上了懷先生的目光。懷先生的眼睛走近了細看才發現原來竟然是紫色的!就如同他手中那支手杖上鑲嵌的寶石一樣,帶著寶石特有的無機製的冰冷。潘尹川怔愣片刻,才順利吐出聲音:“謝謝懷先生救我。”“救你?”懷先生開了口,他臉上沒什麽表情。這時候車子剛好駛過一片樹蔭,他的臉色也都被陰影罩住了,顯得晦暗不清。就連語氣都有點古怪。潘尹川對氣氛比較敏感,才放鬆沒幾分鍾的心髒就又揪緊了。這時候秘書的聲音又在前座響起來:“不用客氣。……嗯,一會兒說。”接下來再沒有了話說,潘尹川也沒有心情看車外了。直到車一路駛入機場。他們……要離開南塔市?潘尹川下了車站定,仔細一打量,隨即發現這裏並不是他來時見到的南塔市機場。再一扭頭。兩架軍機停在不遠處。好……好大的手筆!潘尹川這輩子還隻在電視節目和軍事雜誌裏見過這東西呢。但現在,秘書卻帶著他徑直走上了軍機。懷先生留在地麵和幾個人說了幾句話,然後也才上軍機。秘書突然湊到潘尹川的耳邊說:“那幾個不覺得眼熟?”“什、什麽?”“他們是南塔市的官員。”潘尹川抿了下唇,眼底浮動起一點憤怒。就是這些人……才害得他們無辜被抓。等等,潘尹川反應過來,懷先生的秘書為什麽要和自己說這些?“你膽子還是比較大的。”秘書讚賞地對他說。潘尹川又陷入了怔愣:“大嗎?”“嗯。”秘書應著聲,目光將他上下一打量。潘尹川頓覺局促。這話太奇怪了,奇怪得就像是要將他賣去農場當奴隸一樣。這時候懷先生進來了,於是秘書住了嘴。潘尹川這麽多天身心俱疲的後遺症終於不受控地湧了上來,他係好安全帶,腦袋一歪,沉沉睡去。秘書喃喃道:“我就說膽子大嘛。”飛機就這樣離開了南塔市,潘尹川醒來時,人已經在另一個州了。他睜開眼,將這間布置奢華的臥室環境盡收眼底。傭人適時地推門進來:“洗個澡吧先生,水已經放好了。”竟然萬分客氣。弄得潘尹川都有些糊塗,……被懷先生救迴來的人,都是這樣的待遇嗎?潘尹川稀裏糊塗地去洗了澡,又吃了傭人準備的餐食,非常美味,比潘尹川過去吃的飯都要高兩三個檔次,然後又穿上了傭人拿來的新衣服白襯衣,黑長褲,打扮簡單,往鏡子前一站,身上那股子還沒踏入社會的青澀氣格外明顯。“然後呢?我該幹什麽?”潘尹川有些頭疼地問。“你隻需要等在這裏就好了,晚上七點先生會迴來。”傭人答。太奇怪了。但潘尹川這會兒顧不上去追究其它,忙問:“那我能打電話嗎?”“抱歉,沒有先生的允許,這座宅子裏的電話是不能向外打的。”好吧,他知道,那個懷先生的身份很特別,地位很高,這樣的人肯定要防著家裏人往外泄露他的信息……潘尹川失望之中難掩焦躁。他隻是想給父母報個平安。這座宅子非常大,也非常豪華,還附帶六百多平的花園。花園後麵還有一眺無際的湖。傭人們並不限製潘尹川的自由,他們陪著他逛花園、遊湖,還給他打開了家庭影院,讓他看了兩場電影。這種無端的好,讓他渾身都不自在。還好這會兒懷先生的秘書先迴來了。秘書見到他的樣子似是很滿意,於是先點了點頭,才接著說:“昨天來不及自我介紹,我姓張,叫張行,是懷先生的生活助理。”原來不是秘書,是助理。潘尹川改口叫了聲:“張助理。”“嗯,時間不早了,晚飯吃了嗎?沒吃的話,一起吃吧。吃完,嗯……你還得洗個澡。”潘尹川忍不住打斷張助理的話:“我能問問嗎?……為什麽?”“什麽為什麽?”“懷先生救的人裏,為什麽隻有我被留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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