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下!”


    營寨門口的守門士兵攔住了眼前這夥狼狽的潰兵:“你們是從碎米鎮來的?”


    “不,我們是黑鋸村的守軍。”


    聽到這幾人熟悉的山麓諾恩語,守門士兵放鬆了警惕,語氣更是親切了幾分:“黑鋸村?你們是哪個騎士手下的?”


    “我們是拉多米洛斯大人的武裝農,千河穀蠻子把我們的營地燒了!”


    聽了這潰兵的話,守門軍士卻是喃喃自語:“這群千河穀人行軍速度還挺快,日落前就趕到黑鋸村了。”


    “這車裏是什麽?”


    說著,一名諾恩士兵掀起了車上蓋著的油布,然後他馬上露出了嫌惡的表情。


    布滿凍瘡的臉龐,沾著血痂的傷口,還有被扯破的熊堡領紋章罩袍。


    “車裏都是傷員和同伴屍體……其實上車的時候,都是傷員……”


    守門士兵同情地拍拍為首潰兵的肩膀:“別怪我們無情,傷員可以留下,屍體必須丟掉,防止發生瘟疫。


    營寨裏有能夠溝通冥神的術士,讓他們把靈魂保存在骨灰中,你們帶迴家再埋葬,一樣能升天。”


    諾恩人信奉彌賽拉教,卻有獨特的雙重信仰。


    即舊神管地下,彌賽拉管天上、人間。


    諾恩人不僅兩方都信,甚至還有如今這樣神奇的雙方接力庇佑信徒的行為。


    丟掉了這些屍體,在吊橋鐵鏈的吱嘎聲中,馬車順利地駛過了壕溝。


    仿佛是上天眷顧這夥潰兵,他們剛剛走過營寨大門,城外便燃起了狼煙。


    “東南出現大股敵軍兵力,旗號為太陽齒輪旗,疑似敵軍先鋒部隊!”


    “這個時候?這都沒到晚課時吧?”


    “快,把營寨外麵,還有鎮子裏的士兵叫迴來。”


    他們不知道為什麽千河穀軍隊居然在下午時分抵達了,更不知道為什麽石鬆堡居然沒有攔住敵軍。


    營寨內的核心諾恩勇士們還是盡職盡責地開始準備作戰,就是身影還是有些搖晃。


    公爵大人說了日落後不允許喝酒,那他們自然是要在日落前把日落後的份額給喝光才對嘛。


    如果這個時候,有個士兵注意到既然石鬆堡陷落了,黑鋸村的諾恩士兵是怎麽過來的?


    或者注意到,為什麽這些剛剛經過敗仗的士兵,不僅不躲避反而朝著營寨大門湊去?


    那或許後麵的事情就不會發生了。


    “轟!”


    沙雕炮的彈丸轟擊在木牆上,木屑四濺。


    “奪門!”


    分批潛伏在潰兵中與運屍車中,近百名死士精銳應聲而出。


    …………


    戈特弗裏德公爵是在睡夢中被搖醒的。


    很明顯,葡萄酒和鬆子酒混合製成的“紅茶”的確有助眠的作用。


    從迷迷糊糊中站起身,戈特弗裏德公爵將身旁女人的手從肚子上挪開:“晚課時(下午5點)了嗎?”


    “還沒有……”


    “不是讓你晚課時再叫我嗎?”公爵大人的語氣中還帶著幾分起床氣。


    可當戈特弗裏德看清眼前的男仆和貼身護衛後,卻是神色一愣。


    作為公爵的身邊人,他們向來都是幹幹淨淨,比不少鄉下貴族都講究。


    現在這三人褲子上粘著泥土,頭發上掛著還有火爐烤化的雪水露珠。


    “地很滑嗎?還是又下雪了?”戈特弗裏德走到窗邊,拉開了窗簾,讓下午溫暖的陽光灑入。


    張開雙臂,戈特弗裏德盡情地享受著陽光。


    “轟——”


    “……大晴天的,為什麽會有雷聲?”


    聽著那隱隱約約傳來的雷聲,戈特弗裏德公爵下意識地問道。


    隻是他轉過頭的瞬間,從男仆到女仆,每個人的臉上不是疑惑,而是驚恐。


    …………


    晚上七時,傑什卡踩著冰碴踏入這座公爵營地,


    很明顯,這座諾恩的營寨徹底歸了傑什卡。


    被火把照亮的木牆上,原本懸掛的熊堡紋章已被撕扯下來,換成了虔誠的太陽齒輪旗。


    原先的紋章旗此刻正被起義軍用鐵鉤挑著,在寒風中緩緩浸入鬆焦油桶中,用來製作火把。


    幾乎耗盡所有力氣的諾恩新軍們,用最後一絲力氣打發了拐彎抹角打聽薪資的老鄉們,解除了他們的武裝。


    營寨中央的空地上,俘虜們被麻繩串成長列。


    幾個軍士抬著木桶穿梭其間,用長柄勺給俘虜喂熱菜湯。


    還有些仍舊躺在雪地裏酒醉不醒的,那就幹脆不管他。


    能活下來,算他命硬。


    “戈特弗裏德公爵抓到了嗎?基諾鎮的鎮長抓住了嗎?”傑什卡抓住辦事的文書官問道。


    那文書官一拍腦袋:“事情太多,忘了和您匯報了。


    兩人都逃跑了,基諾鎮撥亂反正,說家家戶戶都藏好了太陽齒輪旗,隻不過明早才能掛出來。”


    “這群小市民啊。”傑什卡不由得失笑。


    做的這麽明顯,當他是看不出來嗎?


    “咱們傷亡多少?”


    “總計有一百多,近兩百人。”


    “把戰死者都抬到北坡焚燒。”他解下沾著血汙的鹿皮手套,嗬出的白霧在火光中飄散,“讓術士們按諾恩人的規矩處理。”


    傑什卡營中的士兵都是諾恩人,熊堡領能用的,他們也能用。


    “此營入手,相當於先敗中軍主將,北郊諾恩盟軍不敗也得敗了。”格裏芬不知道從哪兒鑽了出來,“這一戰連破敵軍,我們當初輸的不冤,不輸給冕下,也會輸給您。”


    “這是巧仗,咱們是犯險隻不過運氣不錯,而且他們分兵了,時間上咱們兵力占優。”


    跟了霍恩這麽久,打了這麽多場戰役,傑什卡早就不是當初那個雇傭兵頭子了。


    打完這一仗,這四千名諾恩新軍就要徹底擺脫“新軍”這個名號了。


    “您真是一個天才。”


    “戰爭是訓練、士氣、組織、武器裝備、後勤與優秀的指揮官。”傑什卡望著狼吞虎咽,吃完就睡的諾恩新軍們,“我頂多算是個指揮官,剩下的都是他們在完成。”


    “你的天賦與生俱來,隻是有聖孫幫您發掘。”


    “你拍我馬屁,我也不會解除的掌軍限製。”傑什卡毫不留情地說道。


    格裏芬卻是聳肩:“軍校教官比打仗穩定多了……我能問問您下一步準備做什麽嗎?”


    “現在就看西郊的國王軍如何接招了。”傑什卡躺在了戈特弗裏德公爵的床上,舒服地伸展了一下肩胛骨。


    “我們現在?”


    “收拾好戰利品,睡覺!”傑什卡將眼罩戴到那隻完好的眼睛上,不多時就唿唿大睡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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