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她挑選一張牛皮,在上頭雕出仕女圖,並在裏頭襯一張做燈籠的紙,卷成筒狀固定、下麵加個插蠟燭的底座,當蠟燭在裏頭燃燒,仕女就會躍然牆上,隻要調整好角度、透過放大的燈光,便會看見仕女靜靜倚窗眺望,有趣得很。


    「好大的口氣,一個婢女同縣官大人也敢談交情。」趙靈秋嘴巴不留情。


    娟娟再度迴神,「不然呢?不談交情難不成談私情,這東西我是沒有的,難道趙姑娘和宋大人之間有?」要比嘴利她也是不輸人的。


    「你、你胡亂攀扯、損人名節!」


    「名節?那不是大家小姐才看重的東西嗎?你一個小小奴婢也有?」


    「你下作、你不要臉,什麽肮髒話都敢講,真真是賤婦生的狐狸精。」


    「我娘哪裏得罪你了?就因為女兒說兩句實話,就得從墳裏被扒拉出來陰損。唉,算了算了,我幹麽同你瞎折騰?明知道你心裏想要什麽,不如成全你好了。」


    「成全?你說什麽鬼話。」


    娟娟裝出一臉吃驚訝然。「不是嗎?我猜錯了?你不是想當宋大人的通房?上迴宋大人還說趙姑娘溫婉嫻雅、貌比西子,我還以為你們是郎有情、妹有意,原來是我會錯意。


    「行,我認錯,我保證會轉告宋大人,你對他沒有多餘想法,趙姑娘一顆心皎潔如明月,宋大人的真心隻能拿去照溝渠,請他千萬別損害趙姑娘的名譽。」


    這時,車廂外頭傳來兩聲敲叩,一名女子挑開簾子,發現外頭的人竟然是宋懷豐!


    他騎著馬、跟在馬車旁邊,所以……剛才的話全被聽進去了?趙靈秋急得快哭出來,她張口想解釋,說事情不是塗娟娟說的那樣,不是什麽落花有意、流水無情,她對他是……


    但她還沒張口呢,宋懷豐就黑了臉,寒聲道:「塗娟娟,你給我下來。」


    「哪能下去啊,我迴去還有得忙呢。」她嬉皮笑臉,給足時間讓趙靈秋發難。


    好戲即將登場,這樣落幕不是太浪費?


    「我送你迴去。」宋懷豐又道。


    「男女授受不親呢,何況我與宋大人隻有交情、沒私情,若是被人看了去,不知道會傳成什麽情形。」


    她一麵說、一麵偷眼瞄向趙靈秋,隻見趙靈秋終於鼓起勇氣,揚聲道:「宋大人,奴家……」


    奴家兩個字剛出口,宋懷豐一句「你給我閉嘴!」就把她剩下的話給嚇迴肚子裏,她不敢置信地看著宋懷豐,眼淚漸漸在眼眶裏凝結,他、他……怎麽可以這樣對待自己?


    在宋懷豐的命令下,馬車停住,他怒聲問:「塗娟娟,是你要自己下來,還是我去把你拉下來?」


    唉,男人,嘴皮子不行就想用暴力,娟娟不甘不願,卻還是乖乖地下了馬車,不料她還沒搞清楚什麽狀況,就被他一把拉上馬,下一瞬、馬匹飛速前進。


    「瞧!塗娟娟被宋大人抱在懷裏!」那個掀開車簾的女子驚唿。


    趙靈秋聞言掩麵大慟。監守自盜啊,謊話、騙子,還說要成全她!


    馬飛快向前奔馳,宋懷豐帶著娟娟往山裏行去,隻是短短半個時辰的工夫,但從來沒長時間在馬背上的娟娟,被震得全身骨頭分節。


    馬匹停下來的時候,天邊隻剩下幾道霞光,夜色入侵大地。


    「這是哪裏啊?你想野營嗎?我沒看見搭帳篷的工具……」


    還沒叨念完呢,宋懷豐已經拉起娟娟的手,快步將她帶到母親墓前。


    光線不足,娟娟彎下腰、看清楚墓碑上的字。


    方雲……她知道自己在什麽地方了。


    娟娟不明白宋懷豐為什麽帶自己到這裏,轉頭想發問,卻撞見他眼底的抑鬱。


    低頭,她說:「對不起,不該拿你來說嘴。」


    在別人的母親麵前,她選擇先道歉。


    「我沒有生氣,雖然不太喜歡你製造別人的誤解。」他的口氣依然溫和。


    他隻是習慣有事便到娘的墳前,和娘說說話。


    小時候,他和娘之間有許多悄悄話,是大哥不知道的,他曾告訴娘他想當大將軍,可娘說盼著他給自己爭個誥命。為了不讓娘等太久,他才決定當文官。


    長大後,他方才明白,那是母親對自己的心疼,母親要他走一條平安順遂的道路。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旁邊,知道的話就不說了。」


    意思是說小話可以,說大話不行?宋懷豐沒好氣地瞪她一眼,解釋比不解釋還糟糕。


    「你就不擔心趙靈秋真的纏上我?」


    「如果連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丫頭都沒本事,你這個官也甭做了。」她拍拍他的肩,一臉「我相信你能」的樣子。


    「你還真看好我。」


    「當然嘍,你是誰?大名鼎鼎的青天大老爺呢。」


    宋懷豐微笑問:「趙靈秋經常給你苦頭吃,是不是?」


    「還好啦,其實……我給她的苦頭比較難吞。」然後她告訴他,有關屍體以及借條的事,聽得他哈哈大笑。


    「以後這種事,可以找我幫忙。」


    「殺雞何必用青龍偃月刀?我手上兩把小雕刀子就夠用,不過是對付幾個腦殘的死小孩。」


    「老說別人小孩,你芳齡多大啊,姑娘。」


    她嗬嗬笑兩聲、沒迴答。


    他牽起她的手,對著墳頭說道:「娘,你聽見了,我這個朋友很有意思吧!」


    「伯母,您聽見了,您兒子又帥又能幹,惹得一票女子心花大開,害我這個朋友得背黑鍋、受人整治,您在天有靈,一定要多多保佑我,否則我就太委屈。」


    「娘,有天理嗎?整人的還敢喊委屈,這世間黑白不分明。」


    「伯母,我是真委屈啊,明的暗的絆子挨了不少,全是您家兒子惹的禍,如果您不幫我,我就隻能自己想辦法,可惜我的腦子不行,想來想去的法子都有點小暴力,不想您兒子被除暴安良的話,您就得庇佑我。」


    「娘,她還以為自己很行,我可是曾經想要當大將軍的人呢,她能對我暴力?不要被我暴力了去就行。」


    兩個人在方雲的墳前東一句、西一句,說著廢話,還說得很起勁,越說越開心,越說臉上的笑意越發張揚。


    他們並不知道,這會兒,賣娟娟秘笈的月老正和方雲並坐在墳頭,聽著兩個小冤家吵來吵去。


    方雲問道:「他們到最後,真的會成為良配?」


    月老推推金框眼鏡,笑答:「要不然我怎麽會辛辛苦苦把她從幾百年後拉過來?」


    方雲展顏笑開,她的兒子們怎地這般有福分,能夠遇見不該在這個時空出現的關關和娟娟,真真是有緣千裏來相會……


    這個晚上他們沒迴去,兩人住到宋懷豐小時候和哥哥、娘親住過的老宅裏。


    宅子早已翻修過,還有派仆人長駐打理,所以他們到的時候,有熱水熱食和溫酒相迎。


    他們一起賞月、看星星,隨性的席地坐在院子裏,也許都有了酒意,兩人說話大膽起來。


    宋懷豐提了五皇子喜歡關關、兩兄弟決定向七皇子靠攏的事,而娟娟則說了那個遙遠的二十一世紀。


    她形容的環境很玄奇,宋懷豐卻以為她在編故事,關關也是這樣的,有副好口才,說的故事雖然匪夷所思,卻一個比一個精彩,他認為在某些方麵,娟娟和關關是極相似的兩個人。


    她還說:「喂,趙靈秋品性不怎樣,我就不推薦了,我覺得那個萱兒挺好的,又溫柔、又美貌,換了我是男子,也會為她怦然心動。」


    「你覺得她美?」


    「嗯……」算不錯了吧,這裏沒有瞳孔放大片,還能長出兩顆水靈靈的自然大眼,沒有腮紅幫助,看見宋懷豐能暈出兩坨緋紅,本質相當不錯。「算漂亮,而且她打扮得體、配色合宜,發型一看就是用過心的。女為悅己者容,她啊……對你傾心。」


    「女為悅己者容,那男人呢?」


    他曾經把自己打扮成一隻花蝴蝶在她身邊飛,結果她沒有發覺,她是個對男人很魯鈍的女人。


    「男人啊……」她想了想,大笑。「男為悅己者窮。」


    他跟著笑。「我已經夠窮,如果再找一個悅己者,豈不是窮上加窮,所以別給我推薦女人了。」他的錢全攬在未來的嫂嫂關關身上,為宋家經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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