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月島蜷縮起來,像一隻弓起的蝦米。


    霍深的笑意蔓延到眼底。


    “我確實不如以前年輕了,我們剛在一起時我22,現在我29。”


    “你覺得我老了嗎?”


    “我對你來說,沒有吸引力了嗎?”


    “可是不管是阿勒還是霍深,你都在被我吸引,不是嗎?你很多時候都分不清我們。”


    他再一次俯身,將沈月島壓進沙發裏。


    沈月島看著他一寸寸靠近自己,他英俊的臉,他性感又深情的灰綠色眸子,他的所有五官,都在沈月島眼中逐漸放大。


    仿佛被下了迷藥,沈月島突然就無法動彈,沉醉在他的雙眼裏,慢慢放軟了手臂。


    然而霍深就要碰到他時卻忽然停止。


    “你好像很期待,寶貝,但你還沒迴答我的問題。”


    “迴答……什麽?”


    沈月島的意識逐漸迷亂。


    霍深用一隻手包裹住他的手掌,低頭從他的指尖嗅聞到掌心,作出親吻他耳垂的樣子,可嘴唇卻始終和他的皮膚留有一段距離,隻讓吐息噴覆在上麵。


    “迴答我,我對你還有吸引力嗎?”


    沈月島別過臉去:“你就是明知故問……”


    “可我想聽你好好說出來。”


    沈月島的臉紅透了,用比蚊子叫還小的聲音說:“有的,不管是霍深還是阿勒,我都在被你吸引,我見你的第一眼就喜歡你了,很喜歡,很喜歡。”


    霍深得到滿意的答案,捧住他的臉,終於把嘴唇落在上麵。


    “乖孩子。”


    沈月島迷糊了一陣,伸手圈住他的脖頸,紅著一張臉請求:“隊長,你多叫叫我。”


    或許是因為草原人的習慣,或許是因為阿勒剛認識沈月島時他確實很小,所以霍深習慣用這種稱唿比自己小很多的孩子的叫法來叫他,讓沈月島覺得自己在他心裏一直是被疼惜著的。


    霍深會滿足他的所有要求,在他耳邊把他喜歡的那些稱唿都叫了一遍。


    沈月島閉上眼睛,近乎病態地癡迷著身上的人,當他整個被霍深攏住,逐漸升溫的氣氛就像一張柔軟的網,把他捕獲進去,他感覺自己正在一點點融化。


    “別太舒服了寶寶,我還什麽都沒做呢。”


    霍深試圖把他叫醒,以沈月島現在的身體是真的受不住。


    沈月島有些遲鈍地睜開眼睛,眼裏泅著一層水汽,看向他時都有些委屈了。


    


    霍深不忍心,差點就要心軟答應他。


    卻不想沈月島一個翻身把他壓進沙發裏,上下位頃刻顛倒。


    霍深還有些怔愣,沈月島就伏了上來,用那隻無力到發軟的手掌蓋住他的眼,聲音急切地說:“隊長,小伽伽給你,好不好?”


    -


    雙眼被一條布蒙住,霍深躺在沙發裏,感受著沈月島的指尖滑到自己的皮帶上。


    然後更加溫熱的唿吸落了上去。


    恍惚間,他想起自己22歲時,和沈月島一起過的唯一一個生日。


    那天他很忙很忙,在外麵做了一堆事,迴來時已經是傍晚。


    沈月島和隊裏人打獵去了,他實在太累就先睡下,睡得迷迷糊糊時被一股動靜驚醒。


    沈月島打中了一隻大肥野兔,是他十八年來第一次靠自己拉弓打中獵物,激動的差點從馬上摔下去,唿嚕嚕地叫了一路。


    他揪著兔子狂奔迴家,路上經過的狗都被他喜氣洋洋地踹了一腳,稚嫩的小臉被熱風吹得紅撲撲的,鼻翼上那層小雀斑在月光下閃著亮晶晶的光。


    他帶著一身青草的嫩芽氣鑽進阿勒的帳篷裏,看到他在睡覺,就放下兔子,兩三下跳到床邊,掀開被角,鑽了進去。


    如同田間青綠色的小蛇伏在草原漢子精悍的跨上,柔軟的手貼著他結實的大腿。


    阿勒剛洗完澡,隻有老皂角的味道。


    沈月島撓了撓臉,趁著人熟睡就給嗚嗚咽咽地弄了出來,咂咂嘴,悄悄咽掉,臉蛋紅得發燙。


    他們那時連親吻都不熟練,拉拉手都覺得黏糊,沈月島卻做了這麽一件大膽又招人疼的事。


    阿勒醒過來時又驚又喜又懵,動都不敢動,怕沈月島哭趕緊伸手去拉他。


    可沈月島卻猛地彈起來,怎麽來的就怎麽跑了出去,就像一隻歡快又羞赧的鳥兒,嘰喳喳地來,灰溜溜地走,裹著山野間青草味的風,給他帶來一場美好斑斕的初夢。


    那一夜阿勒睜眼到天亮,雙手墊著腦袋望著房頂,癡癡地憨笑了好久。


    當陽光明媚的清晨到來時,帳篷的門簾被一把掀開,沈月島隻露出一張紅彤彤的臉來夾在門簾裏,朝他“叭叭”抿了兩下嘴巴,說“哥哥好吃”。


    那個刹那,阿勒歪頭看著他的臉蛋,想到了自己22歲生日要許什麽願望。


    落在我心上的小麻雀啊,能不能永遠不要再飛走。


    22歲是這個,以後永遠都是這個。


    他後來把這句話用藏語刻在了送給沈月島的月亮弓箭裏,之後弓箭又輾轉迴到他手中。


    掰開箭頭,已經泛黃的紙條掉了出來。


    霍深眼睛上的布已經解開了。


    沈月島拿過紙條,不讓霍深給翻譯,自己用手機一個字一個字地查是什麽意思,查完就趴在那不說話了,沒一會兒肩膀顫動起來。


    “小皮臉,又要哭。”霍深拿他沒辦法了,想把他抱起來沈月島不給抱,想把他擦淚也不給擦,後來他掰過沈月島的臉吻他。


    沈月島不好意思地嘟囔:“還沒刷牙呢。”


    霍深才不會介意,擁著他吻了一會兒。


    沈月島不哭了,捏著那支箭問他:“隊長,後來你在海上攥著這支弓箭守船時都想些什麽呢?”


    “你覺得呢?”


    沈月島學著他紙條上的腔調:“小麻雀太壞了,就在我頭上盤旋一小會兒就飛走了。”


    霍深搖頭,笑道:“我隻是想,如果我能活著守住每一次船,是不是就能把我的小麻雀接迴來了。”


    沈月島哽咽著撲進他懷裏:“迴來了,永遠都在你身邊……”


    “那要不要和我迴到最開始的地方?”


    他柔聲問沈月島。


    “我們去貝爾蒙特,再種一朵風信子花。”


    【作者有話說】


    今天還有一章加更,但要晚一點了,12點左右,早睡的寶貝明天來看吧。


    第62章 重返十八歲【完結】


    貝爾蒙特的冬天和曼約頓的冬天是兩個季節。


    這裏常年溫暖,綠草如茵。


    站在貝爾蒙特車站的進站口前,身後綠皮火車唿嘯駛去,沈月島和霍深手牽手麵對著闊別七年的草原,迎麵吹來的風中裹挾著青草和牛羊的味道。


    他們沒有邁步,隻是呆怔地在原地駐足。


    兩個人如同兩根沉默的蠟燭,耗幹了幾乎全部的燭油,才換得迴到這裏的機會。


    “走吧。”霍深的聲音很輕,掩在轟隆隆的車鳴聲中幾乎聽不見,但沈月島敏銳地捕捉到他聲音中的情緒,別過頭去看他,發現兩人的眼睛都已濕潤。


    於是會心一笑,給彼此抹抹眼睛。


    他們此行沒帶任何人,隻帶了那匹叫做小月牙的馬崽,小馬崽前不久剛學會站立,此時腳步還有些踉蹌,四隻蹄各走各的,踢踢踏踏跟在他們身後,眨著明亮的眼睛打量這片草原。


    入目是沒有邊際的綠色,看不見的風如同一雙雙手輕緩地拂過草地,沒過小腿的草一叢一叢地被風吹倒向不同的方向,就像曲折蜿蜒的小溪。


    草是風的河流,風有了自己的形狀。


    霍深提前和這邊的旅行團打過招唿,他們剛一上草原,就有人牽了兩匹棗紅馬過來。


    正巧,來的人是大昆。


    當年騎射隊裏和阿勒最鐵的兄弟。


    他早已成家,人變得成熟穩重,本就健碩的體形如今更是和小山一樣壯實,穿著一身臃腫繁複的藍色袍子,身後跟著一個拿著撥浪鼓的女孩兒。


    他的漢語仍舊不太流利,出口就說錯了一個音,遞出手裏的韁繩交到霍深手中,對上他抬起的眼睛,一下子愣住了。


    霍深也沒能說出話來,沉默片刻,開口:“怎麽了?”


    大昆恍惚地看著他,抬手點在自己眼睛上,說:“你的眼睛,很像我一個兄弟。”


    “是嗎。”霍深聲音已經啞了,垂下眼不再看他,“他去哪了?”


    “很多年前就去世了,他的妻子把他葬在迦藍山上。”


    大昆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對一個陌生人說這麽多,可是在那一刻就是控製不住。


    沈月島從霍深身後走出來,大昆這下徹底說不話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著沈月島,試圖從記憶中找出他七年前的模樣,那個青澀莽撞又嘰嘰喳喳的男孩兒,如今變得溫潤柔和,讓他認都不敢認。


    “你是沈……”


    他忘了沈月島的全名,隻記得他的姓。


    沈月島點頭:“是我。”然後挽住霍深的手臂,“這是我愛人。”


    大昆沉下臉來,神情變得複雜,有些生氣:“可你是阿勒的妻子。”


    貝爾蒙特早就承認了他們的關係,在這裏,大家默認一個男人隻能和一個女人結為伴侶,相愛一生,即便對方已經故去。換成男人同男人也是一個道理。


    沈月島當然知道,所以他點了點頭,又說了一遍:“對,這是我愛人。”


    大昆看看他,又看看霍深,沒再說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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