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麵有一個湖,方圓半裏地,小河靜靜地流入湖裏。湖裏難得有幾根水草,湖邊還有一小叢蘆荻,幾隻鳥兒浮在水麵,蕩起一圈圈漣漪。藍藍的天空倒映水中,幾匹馬在湖邊飲水,一條魚跳出水麵,紅豔豔的魚鱗在陽光中畫了一道紅線,撲棱一下水花四濺,驚起了水鳥,攪碎了白雲片片。


    阿不力一指湖水:“尊貴的客人,我們的部落就在這野馬海邊。當年我們的先人在荒原裏尋找居住地的時候,是跟著一群野馬來到這裏,我們牧民離不開水源,這個海子有從神山上流下的河流源源不斷地注入活水,是牧民最理想的家園,為了感謝野馬群,我們叫它野馬海。”


    荒原人管湖泊叫海子,隻不過是一種叫法,沒什麽特別的意思。可別以為荒原人夜郎自大地認為這就是大海,荒原人沒見過大海,甚至於沒聽說過大海,隻是為了表示這些水源的珍貴,才用海來形容。


    野馬海邊多了一些樹,低矮的榆樹,粗糙的枝幹頂著彎彎曲曲的樹冠;高大挺拔的胡楊,看著你偉岸的身影不由感歎:你真的是三百年不死,三百年不倒,三百年不腐嗎?那開滿花兒如同披著一身白雪,是沙棗嗎?淡淡的香氣隨風飄出好遠。


    一座座氈房圍在海子邊,那是牧民們休養生息的家。氈房很舊,有些破敗,一群老人、女人和孩子站在氈房前,臉上寫滿了忐忑不安。


    他們的勇士們去和狼群戰鬥,麵對危險,他們不會阻止,因為這是荒原男人的責任。


    妻子為丈夫係好袍服,老人為兒子拿來武器,孩子們用崇拜的眼神為阿爸鼓氣,送他們踏上危險的征程。然後虔誠地向天神祈禱,祈禱天神保佑他們平安地迴來,站在氈房前眺望遠方,期盼看到親人的身影。


    看到了遠方反身影,氈房前一片歡唿聲,那是發自內心深處的歡唿聲。身影慢慢近了,氈房前一片死寂,孤零零的幾道身影,讓留守的牧民的心沉到海底。


    以往也出現過,歸來的勇士滿身傷痕累累,血染皮袍,馬背上還馱著幾個死去的牧民,看到受傷歸來的,趕緊遞上熱騰騰的青稞酒,接過馬匹。看到親人死去的,哭得肝腸寸斷悲痛欲絕。可是從來沒有如同今天這樣讓人絕望,幾十人活蹦亂跳地出去,就迴來四匹馬,幾個人,連馱著屍體的馬都沒有。


    到底遇到了什麽樣可怕的惡魔,讓他們連族人的屍體都拋棄。噩夢降臨了,部落的勇士被一網打盡,在這危險的荒原裏,等待一群老弱婦孺的是什麽命運?也許到了冬天,部落就好消失在白災裏。


    阿不力放慢下來,讓馬兒慢慢走到氈房前,見到了一個個傷心欲絕的族人,不由得心酸起來。這是他淳樸的族人,裏麵有他的婆娘和阿母,看到阿不力和懷裏的阿嘎,雖然輕鬆了一點,可是沒有看到其他人也是一樣焦急。


    阿不力抱著阿嘎跳下馬來,放下阿嘎,轉身牽住青鬃馬,伏低身子,請尊貴的客人下馬,經過這一路的練習,你絕對看不出李青蓮是一個第一次騎馬的菜鳥。李青蓮一偏身輕鬆下馬,在阿不力的陪伴下走向氈房。


    阿嘎早就跑到阿媽前,拽著阿媽嘰裏呱啦說個不停,麵對狼群的絕望,李青蓮屠殺狼群,漸漸地人群裏熱鬧起來,幸福就這麽一下子降臨,沒有損失一個人,甚至於沒有一個人受傷,對於他們是天大的喜訊。


    阿嘎說得口幹舌燥,抓起一個酒袋狠狠灌下一大口,荒原人十二三歲已經是大半個成年人了,放牧,騎馬,當然包括喝酒。


    一個長著一尺多長白胡子老牧民製止了人群的喧鬧,帶著人們麵對李青蓮恭恭敬敬手撫胸口行起大禮,用還算流利的唐言說道:“感謝天神,尊貴的客人,是您的勇敢拯救了我們,讓我們從噩夢中醒來,趕走了我們的悲傷,賜予我們明媚的陽光,解救了一群迷途的羔羊。請收下我們最真誠的感謝和祝福,願您和神山一樣永恆。”


    “尊貴的客人,這是我們的老首領克裏,現在的部落長老,是我們部落最有智慧的人,同來這裏的行商很熟悉,我的唐言就是長老教的。”


    李青蓮趕緊迴禮:“尊敬的長老,我是一個路過的唐人,隻是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事情,您知道狼群是我們共同的敵人。”


    “尊貴的客人,你的胸懷如同寬廣的天空,你的謙遜真讓我感慨萬分。來吧,尊貴的客人,請到我們簡陋的氈房裏,請允許老克裏奉上一碗青稞酒,一碗酥油茶吧。”長老滿臉都是謙卑的笑容,熱情地恭迎客人。


    李青蓮沒有拒絕,和阿不力一道走向氈房,當然是阿不力的氈房,因為阿不力是現在的首領,不過荒原人來了客人,就是整個部落的客人,整個部落都在歡慶。


    阿不力的氈房在野馬海邊,麵朝海子,冬暖夏涼,位置不錯,視野不錯,弄個躺椅躺著曬太陽,我躺在海子邊看風景,別人在遠方看著我,既然你已在風景中,還看什麽風景?


    阿不力的氈房很大,估計一來家裏人多,二來阿爹阿媽給他們養了不少牛羊。氈房雖然有些年頭,好在沒有破損,牛毛編織的氈子,蒙在木頭搭成的架子上,四四方方的,不像傳說中的蒙古包。


    氈房裏很簡單,沒有按照使用功能分隔成廚衛客臥,幾塊氈子鋪在地上,堆著一些羊皮估計就是睡覺的地方。中間一張看不出什麽木頭做的矮幾,阿不力拿一張稍微新一點的氈子鋪在上首,請李青蓮坐下來。


    李青蓮不敢坐,這裏可不是大唐,誰官大誰坐上首,管你主人不主人。荒原裏,再尊貴的客人你也是客人,可不敢坐在上首,讓人笑話咱不懂禮儀。


    看李青蓮不肯坐,這是客人尊重荒原的禮儀,把氈子移到了左邊請他坐下來,唐以左為尊,這迴李青蓮沒有推辭,再推辭下去有點做作,盤腿坐在氈子上,荒原人是盤坐,不像大唐人跪坐。


    長老坐在右邊,阿不力在主位盤腿坐了下來,沒有氈子,直接坐在地上,看來氈子也是客人的待遇。李青蓮不由得感慨萬分,同荒原人比起來,自己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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