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了讓人舒心的小妻子後,他在為人處事上會先為她設想,他不再是一個人,而是暖被窩裏躺一雙人,昔日活閻王的性子得收斂些,不可恣意妄為的為家裏招來禍事。


    「你能看開我就放心了,凡事不用強求,福禍一向不離,說不得這次的福氣沒得到反倒是避開大禍,往好處想,咱們是撿到了。」人要樂觀點,事無三害。


    「福兮禍所伏……」他暗忖。


    蒲恩靜慢半拍的哎呀一聲,輕拍額頭,「被你一打岔差點忘了,我想到大姊從宮裏讓人送家書來了,還有一大筆安家費和好幾車主子的賞賜……你猜猜她在哪個主子那裏服侍?」


    「不猜。」太費神了。


    「是八皇子。」一名鄉下姑娘居然能混到皇子身邊當差,可見不笨,至少有幾分聰慧。


    「八皇子?」蘭泊寧正準備喚人備水的動作停下。


    「我昨兒個迴娘家探望娘和青青,乍然瞧見擺了滿院子的奇珍逸品,著實嚇了一大跳,看來大姊在八皇子麵前頗能說得上話,或許我們能在這一處突破呢!」流光錦入宮並非難事,隻要有貴人相助。


    神情一凝,他認真思索。「嗯!似乎可行。」


    「為難的是我們怎麽把求援的信件送到我大姊手中,我怕有人會從中攔截。」


    她從信中的用字遣詞可以看出沒見過麵的大姊十分聰明靈慧,也頗得八皇子的寵愛和信任。


    隻是……書信上的字跡她越看越熟悉,好像是秀珍姊姊的字,可是……不可能吧!姊妹雙雙落水,同時穿越?


    蒲恩靜暗笑自己想得太多了,天底下哪來那麽多的巧合,她的墜海不死隻能算是燒侍,興許是蒲家自殺的二女兒有和她相仿的波長,靈魂相吸才能藉體再生,再世為人。


    「也許我能找朋友幫忙……」不,不行,不能再把魚思淵拉下水,他也有他的困難。蘭泊寧將第一個浮現腦海中的人名刪除,點滴之恩,湧泉以報,他欠好友的人情多到還不清。


    看他有些遲疑的神情,她倏地明白求人不易,畢竟涉及皇子們的內鬥,越少人牽扯在內越好,蘭家的生意不好連累他人。「別氣餒,再想想就是,天無絕人之路。」辦法是人想出來的。


    「沒事,我是江蘇城內的土霸子,還有誰敢給我臉色看嗎?」看到妻子關懷的神色,蘭泊寧心中溢滿柔情。


    她取笑。「還敢自稱土霸子,我看是土匪,你的人和小叔的畫一樣,表裏不一……嗯?等等,畫?」靈光一閃,蒲恩靜臉頰嫣然地慢慢暈染出兩朵桃花。


    「畫?」他聽得一頭霧水。


    「你最近瞧過小叔畫的畫沒?他進步得令人稱奇,比起我的畫技不知高出多少,媲美一代畫師。」為人寡言卻畫風明快,處處充滿繁花盛開的生意,謙和中帶了點奔放率性。


    「你把瑞傑捧得太高了,不過幾筆工筆畫而已,日後用在蘭家繡坊的布料圖樣上,也可省下雇用畫工的銀子。」是該讓瑞傑進入繡坊學習了,兩兄弟同心協力共創佳績。


    「是你低估了自家小弟的天分,竟把擁有畫魂的天才當庸俗不堪的畫工,你呀!果然隻適合當四處鑽營的生意人,賞花吟月的風雅事還是留給別人吧。」他修長有力的手隻適合用來撥算盤,計算錦布一匹銀幾許,裁衣上身幾兩金。


    「好呀,敢打趣你夫君,我看你真慣出猴性了,見竿子就往上爬……」


    他一把抱住妻子就吻上,又是滿室旖旎。


    當緗素和綺羅雙頰緋紅的抬了一桶又一桶的熱水出浴堂時,又被丈夫欺淩了一迴的蒲恩靜芙頰紅豔豔,笑又羞怯地瞋看吃得很飽的男人,而神清氣爽的蘭泊寧則好不得意地笑眯了眼。


    一家之主不急,急的反而是一向步調緩慢的小繡娘,因為宮裏等著迴信的公公一早就要啟程迴京,他們必須趕在天亮前將暗藏深意的畫作送到公公手裏,麵呈八皇子,這是他們昨晚想到的妙計。


    「大哥、大嫂,我要多睡才會長高。」突然被敲門聲吵醒,睡眠不足的蒲瑞傑有些起床氣,他握著小拳頭揉揉惺忪的眼,一點也沒請人入屋的意思。


    不管他有氣無氣,在蘭家,蘭泊寧就是絕對的威權,他將門打開,手臂一伸便將放棄掙紮的白衣少年從床上拎起,並吩咐人上茶,準備文房四寶。


    「大嫂,我不畫畫。」又不是上課時間,擺明欺負小孩。


    「叫你畫就畫,囉唆什麽。」蘭泊寧將畫紙攤平,掄起拳頭,作勢在他鼻前一揮。


    「畫什麽?」屈於淫威的蘭瑞傑有氣無力地問著。


    是呀!畫什麽?蘭泊寧目露疑問的朝妻子望去。


    「畫紙的右上方約二分之一處畫上慈悲垂目的白衣大士,右手楊柳枝,左手淨瓶,赤足踩在三朵交錯的祥雲上,一滴與觀音同等高度的淨水從瓶中倒出,記住,是一滴,而且是要滴不滴的與瓶口相連……」


    「淨水……」蘭瑞傑下筆極快,嗖嗖地畫出一身白衣的觀音菩薩,眉心處還有一顆鮮明的痣。


    「接下來在左邊的空白處畫上一大片枯死的棉花田,以及吊在無葉枯枝上奄奄一息的蠶蛹,棉花田和蠶蛹下方是雙手手心向上、在地上艱苦爬行的男人,全身骨瘦如柴,顴骨突出,眼窩內陷,隻剩下一層皮包骨,他在瀕死前祈求那一滴甘露落下,風吹動蠶蛹,卻吹不走男人眼中的希冀……」


    三朵交錯的祥雲指的是血脈相連的三姊妹,她們感情深厚,不分彼此地緊緊相偎,皇子化身的觀音大士救苦救難,庇護祂腳下的眾生,以其肉身救助萬千生靈。


    棉花和蠶絲是做布的原料,也代表繡坊,快渴死的男人是蘭泊寧,他伸手向上隻求那一滴活命的甘泉水。


    整張畫紙上什麽顏色都有,唯獨少了一色——藍。


    缺藍,缺蘭,取其諧音,也就是說普天之下的宮錦唯獨缺少「一錦繡上添,化作雲彩屋」的蘭家繡坊,畫風中有些許蒲恩靜惡趣味的影子在。


    天還沒亮,蒲恩靜在丈夫的護送下,趁著適當的時機將畫交給公公,又塞了一些銀子,請人辦事是要打賞的,不然誰願意多事的跑一趟。


    畫送出去以後,等了許久未見有消息傳來,本來就沒抱多少希望的夫妻倆自然不特別失望,久候未有消息的情況下他們決定放棄與蘇家爭皇家生意。


    徹底放手後,兩夫妻開始從旁的地方下手,一方麵招攬更多的人手將生意往鄰近小國做,一方麵改善錦布的若幹缺失,添上更華麗的繡畫,讓所有人都能穿上高貴而不貴的錦衣。


    禍兮福所倚,福兮禍所伏,在放開宮中這塊大餅後,蘭家繡坊的營收節節攀高,有淩駕各大繡坊的趨勢,貨品齊全又物美價廉,買十件成衣還送七色繡線,上門的客人絡繹不絕,人手捧著衣服和布料,帶著滿意的笑臉離開。


    不過,幾家歡樂幾家愁,蘇家的生意就經營慘淡,仗著有溫道江當靠山的蘇暉明越來越狂妄了,一見蘇家生意被蘭家搶走了一大半,心中記恨蘭泊寧,總想著若有機會,非狠狠踩上一腳不可。


    【第十二章】


    九月九,重陽節。


    登高望遠。


    慈雲寺香火鼎盛,九九重陽又是賞菊的好時節,寺裏的菊花盛開,金黃一望無際,不少香客攜老扶幼,趁著天氣晴朗時上個香,順便賞玩金菊。


    「你剛才跟菩薩說什麽?」蘭泊寧盯著妻子平坦的肚子,心想求個送子觀音不知來不來得及。


    「跟菩薩說的話怎能告訴你,話一說出來就不靈驗了。」其實她在祈求菩薩保佑她娘、青青和遠在宮裏的大姊,不求富貴一生,但求平安健康,無災無難到百歲。


    當然,她也為丈夫、婆婆、小叔求了受三日香火的護身符,人無病無痛最好,即便隻是一種心理慰藉,保個安心也不錯。


    他笑著在她耳邊低語。「我看你是求菩薩給你塞個娃兒在肚裏,來年有兒子可抱。」


    「女兒不行嗎?當爹的若是太偏心,小心女兒不認你。」她不確定,但月信已遲來幾日。


    她想再等看看吧,也許是搞錯了,前些日子過得太緊繃了,或許是因此而經期亂了。


    蒲恩靜不想太早懷有身孕,她這具身子還是太小了,尚未長開,生孩子是走一趟鬼門關,她希望最早是十八歲,若能二十歲再生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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