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心你無法再像往常那樣對待他、麵對她,擔心你的身分被他識破,擔心你有生命危險。」尹泉書憂心自責。「也許我不該告訴你實情,但說出口的話,覆水難收啊。」


    趙學安知道他跟盛鐵軍過往有過恩怨後,她對他有了防備及戒心,但她知道她不能表現出來,她得讓他覺得她為此感到痛苦及掙紮。


    於是,她眼睫一垂,神情哀愁地道:「不瞞義父,自我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後,再也無法跟他過正常的日子了……我與他已分房好些時日。」


    尹泉書一臉訝異,但眼底卻有暗喜。「是真的?」


    「嗯。」她點頭。「我怎能跟殺父弑母的仇人同床共枕呢,這樣我如何對得起死去的爹娘?」


    聽見她這麽說,他勾起一抹笑意,但轉瞬即逝。


    兩年多前,盛鐵軍讓他顏麵掃地,不隻兒子因此丟差,他還遭皇上斥責一頓。


    他知道很多人都在背後嘲笑他,他甚至有一陣子稱病綴朝,無顏見人。


    當時他告訴自己,終有一天他也要奪去盛鐵軍的名聲,教他一敗塗地。


    他故意對盛鐵軍示好,以給外人他倆前嫌盡釋的錯覺,為的就是來日神不知鬼不覺的除去盛鐵軍。


    他先將自青樓買來的辛悅安排進宮,以做備用,之後他透過層層關係買通了邊關的一名小兵,讓小兵向巴赫人泄露盛鐵軍的偵察行動,致使他身受重傷。


    消息傳迴京城,他立刻向皇上建議,派一名宮女至風止關照料服侍受傷的盛鐵軍。皇上允了,他便買通侍事處的人將辛悅的單子上呈,將她送往風止關。


    辛悅原是雛兒,深諳引誘男人之道,還勾搭上他的兒子,兩人過從甚密,可他堂堂一個相國公,怎可能讓一個低三下四的女人進尹府大門,於是他以此為條件,騙她為他辦事,並允諾成事之後,讓兒子娶她為妻。


    辛悅出身寒微,一心想飛上枝頭變鳳凰,毫不猶豫的答應。


    原本的計劃是,她將被迷昏的盛鐵軍送離風止關,之後使他傷重不治,再帶他的屍骸迴京,詆毀他的名聲,教他遺臭萬年,怎知她帶他離開風止關後竟杳無音訊,再見到她時,她已失去記憶,完全變了個人不說,還跟盛鐵軍訂了終身。


    尹泉書並未死心,他繼續用計,一步步將辛悅重新誘導進他的計劃之中。


    他先是認她為義女,賣人情給盛鐵軍,然後再裝好人對失憶的她扯了個大謊……


    她信了,對他毫無懷疑。


    如今,她是盛鐵軍的妻子,更有機會接近他,殺他於無形。


    這是老天爺給他的第二次機會,這次,他一定要除去盛鐵軍。當然,他從沒真心想讓辛悅進尹家的門,為了杜絕後患,在她除去盛鐵軍之後,他也會除掉她,假造她畏罪自殺,或是為愛殉情。


    「確實。」尹泉書幽幽一歎。「任何有血肉之人都很難忘卻這樣的深仇大恨。」


    「義父,您方才說機會來「,是何機會?」趙學安故意問。


    「方才我見過皇上,得知巴赫人再度侵擾邊關,有一隊騎兵在關外遭擊失蹤,皇上震怒,欲派盛鐵軍趕赴風止關鎮壓,你可跟隨他去,伺機報仇。」


    「我一介女流,如何赴前線?又如何報仇?」


    他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這你就不用擔心了,義父自會安排,到時風止關亦有人與你接應。」說罷,他雙手搭上她的肩膀,重重一握。「放心吧,義父一定會幫你的。」


    「唔。」如果此時她有錄音筆或是針孔攝影機在手,定可錄下證據,立刻告發他,真可惜。


    她未能掌握尹泉書意欲謀害盛鐵軍的證據,不能打草驚蛇,眼前她隻好暫時對盛鐵軍隱瞞此事,伺機而動。


    她一定能掌握犯罪證據舉發尹泉書的,一定能。


    【第八章】


    巴赫人再次侵擾邊關,一隊例行巡查的騎兵遭襲失蹤,消息傳迴京城,皇上十分惱怒,立即下旨命盛鐵軍即刻整軍,趕往風止關。


    趙學安知道尹泉書意欲謀害盛鐵軍後,一直擔心害怕著,不過眼下隻有她知道尹泉書的計謀,也隻有她能保護盛鐵軍。


    為免打草驚蛇,她還不能跟盛鐵軍說出真相,隻能先佯裝為尹泉書所用。


    這晚,盛鐵軍出發在即。


    趙學安帶著一隻親手製作的瓶形花燈,來到西側小苑,敲了敲盛鐵軍的房門。


    打開房門,一見是她,他不禁楞了一下。


    自他搬到西側小苑住後,他們好一陣子不見麵、不說話了,如今她突然主動來找,是為了什麽?


    「你歇了嗎?」看他隻穿了件單衣,她怯怯的問。


    「還沒。有事嗎?」


    「明天一早,你就要出發了,我……」趙學安支支吾吾。


    「你還擔心嗎?」盛鐵軍不以為然地蹙眉澀笑。「你在乎我的安危?」


    聽見他這麽說,她秀眉一攏,神情顯得受傷落寞。


    她知道他氣她,他無法諒解她的悍然相拒,但她拒絕他,並不是因為不愛他、不願意,而是……


    「我當然擔心你的安危,你、你是我的丈夫呀。」


    盛鐵軍哼笑道:「你還記得我是你的丈夫嗎?」


    看見她那受挫又委屈的表情,他深深覺得懊悔,但不知為何,他就是控製不了自己的嘴。


    他還真是厭惡這樣的自己。


    「老爺。」趙學安抬起微微濕潤的眼睫凝視著他。「關於上次的事,我很抱歉,我不是存心拒絕你,而是當時你醉了,我……我感覺不到愛,隻有憤怒。」


    她得讓他知道她拒絕的理由,她不希望他帶著鬱悶的心情跟不必要的誤會上前線。她要他知道,她擔心他、她愛他、她要他平安歸來。


    盛鐵軍心頭震撼。這代表什麽?她對他有愛,而且在乎他是不是也愛她?


    這麽說來,她對他是真心真意?


    刹時,一股暖流竄起,向他的四肢百骸奔流而去,轉瞬充滿了他的身軀。


    但,他能相信她嗎?她對他有所隱瞞,她值得他的信任嗎?


    「惹你生氣,我心裏也很難過……」她低著頭,兩隻手緊緊抓著花燈。


    「真的?」他問。


    「嗯。」她點頭。


    「確定?」


    「是的。」


    「所以……你現在是來跟我認錯的?」盛鐵軍的語氣帶著一點促狹,已不具攻擊性。


    趙學安聽出他語氣的改變,不禁鬆了口氣。隻要他能原諒她,要她罰寫一千次我錯了或對不起都沒關係。


    「嗯,我錯了,對不起。」她軟軟地撒嬌道:「你能原諒我,不生我的氣嗎?」


    他故意不迴答,但表情已緩和許多。


    「這隻瓶形燈籠,是我為你做的,希望你此行平安。」趙學安真心這般祈禱。


    「也希望當前路一片黑暗時,這燈能照亮你眼前的路。」說著,她將燈遞給了他。


    盛鐵軍接下,仍沒說話。


    「那個……我、我……」有句話,對即將出征的人來說很重要,可她一時之間竟說不出口。


    「什麽?」他濃眉微糾。


    「我等你迴來。」她低下頭,小小聲的說。


    他沒聽清楚。「你說什麽?」


    「我等你迴來。」她隻稍稍提高聲量。


    雖然她說得小聲,但盛鐵軍聽得真切,此時此刻,再沒有比這句話更動聽的了。


    但是他要她大聲說出來,若能說給全天下的人聽,那更好。


    「你到底在說什麽?」他故意問。


    趙學安抬起頭,看見他那帶著一點黠氣的表情,知道他早聽見了,也知道他不氣她了。


    「我……」她潮紅著臉,大聲地喊道:「老爺,我等你迴來!」


    這一迴,他爽朗而踏實的笑了。


    盛鐵軍一手拿著她為他做的象征平安的瓶形燈籠,一手將她擁進懷裏。


    一偎上他的胸膛,趙學安的眼淚旋即落下,熨燙著她的雙頰。


    「等我迴來,就趕緊給我生個白胖娃兒。」他命令道。


    「遵命,老爺。」她有點哽咽。


    「嗯。」他抱著她的手摟得更緊。「我一定迴來。」


    這一刻,盛鐵軍下了決心,不管別人怎麽說,他都要相信她,也相信自己的心。


    他的心,是相信她的。


    他要用心去看她、判讀她,而不再是用腦。他的心眼明亮,他相信他所愛著的、認識的她是個什麽樣的女人。


    她叫辛悅,是他盛鐵軍的女人。


    盛鐵軍離京第三天,一名看來平凡普通,眼神卻犀利戒慎的男人,來到花燈鋪子,指名要找辛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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