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她氣得渾身發抖,猛然站起身,頭也不迴地離開飯廳,跑上二樓的房間,門才一關上,眼淚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似的,一串串滾落……


    究竟有多久的時間,她不曾再哭著入睡過了?


    納蘭守花不知道自己昨天晚上是何時睡著的,隻知道當她早上清醒時,一雙眼皮子是腫的,胸口還殘留著心酸的感覺,久久不能消散。


    她擰了冷毛巾敷眼睛,直到覺得稍微可以見人的時候,她才換衣服下樓去,走進飯廳時,看見韓蒼震坐在他的位置上喝著咖啡翻看報紙,而她的位置前則擺著一份未動的早餐。


    看見她走進來,韓蒼震隻是點了點頭,對她紅著眼的事情沒動聲色,合上報紙起身到準備台前按下烤麵包機,“張媽要我看見你下來才可以烤麵包,我記得你不喜歡吃烤得太焦的麵包,對不對?”


    “嗯,謝謝。”她不好意思讓他服務,走到他的身邊,拿過盤子等麵包烤好時盛放,當他們兩個人都迴到餐桌前時,她才問道:“張媽呢?”


    “她老人家風濕的老毛病發作了,她說你們約好今天要去買菜,要我開車載你去買菜,迴來再讓她料理就好了。”


    “既然張媽不舒服,也不必讓她煮菜了,今天晚上就隨便叫些吃的迴來,別麻煩她了。”


    “有張媽在還叫外食,你就不怕她傷心嗎?”


    “你應該知道我沒有那種意思,她人不舒服,我不想麻煩她,要不,別叫外食,我隨便下個麵吃,反正市集在那兒也跑不掉,菜就改天再去買。”


    “好,菜就改天再買,晚上下麵時多幫我煮一碗。”


    “你就不能自己打發嗎?”


    “咱們好歹夫妻一場,你有必要對我如此小氣吝嗇嗎?”


    不知道為什麽,納蘭守花覺得他看著她的眼神明顯地比昨天還要和悅,不,是比昨天之前的任何時候都要更和善近人。


    “這不是小氣吝嗇的問題……”她低著頭,以他幾乎聽不見的音量說道。


    “那要不是什麽問題?”


    “是——?”


    “是什麽?”他一臉非勒索到答案不可的表情。


    “是不好吃。”她用著極微弱的嗓音說道:“我怕你覺得不好吃,我想自己應該要跟你坦承才對,其實,我們結婚以後,我幾乎沒煮過半碗飯,都是車太太送過來,或是她幫我煮的,我隻是負責熱菜而已。”


    “這個你不說我也知道。”


    “什麽?”她訝異地睜圓美眸,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一副沒什麽好大驚小怪的表情,“我以為……?”


    “我跟你結婚時,原本就沒期待你會下廚,而且算算時間就會知道,你有時候會上到最後一堂課,就算是趕迴家都已經六點,可是我七點迴到家,卻能夠吃到燉得很入味的湯,還有幾道費工夫的菜色,這些如果不是有車太太幫你,你絕對做不到。”


    “既然你知道,難道不生氣嗎?”生氣她竟然是一個那麽偷懶的妻子!


    “跟你結婚,我從來就沒期待你可以做什麽,為什麽要生氣呢?”韓蒼震聳聳寬肩,一貫冷峻的臉龐不自覺地泛著淺笑,自從昨晚聽見她所說的話,以及今早看見她哭得紅腫的雙眼,令這些年糾結在他心頭的鬱悶,就像是雨過天青般被一掃而空。


    納蘭守花一時之間不太適應他的改變,心裏總覺得有些古怪,隻好埋頭吃早餐,在他的盯視之下,吃得有些食不知味。


    綠色市集距離他們住的地方開車約莫十五分鍾,每個攤位帳篷的顏色統一都是草綠色,雖然地方不大,攤位數也不是太多,但因為賣的都是農家現采的蔬果,價錢也算公道,所以來光顧的客人不少。


    納蘭守花照著張媽開出來的菜單把東西買齊,裝在購物袋裏由韓蒼震負責提到他們停車的地方。


    相較於她隻是拎著一小包自己買來當零嘴的醃漬橄欖,他所提的東西不知道沉上幾十倍,可是見他一副輕鬆愉快的樣子,半點也不引以為苦。


    “其實,在這裏遇上你也好,反正,如果我沒在這裏碰見你,等我下山之後,還是要去見你一趟。”她開口打破了沉默,或許是因為他們之間的氣氛難得像今天這樣平和愉快,所以她也就敢把心裏的話說出來。


    “為什麽?”韓蒼震拿出遙控解開車鎖,打開後車門將東西給放進去,然後打開副座車門讓她上車。


    納蘭守花坐上車,等他坐到身邊,發動車子,熟練地倒車,不一會兒工夫他們已經在迴途的路上。


    “怎麽不繼續說了?為什麽要去見我?”他低沉的嗓音在車廂內的振動格外清晰。


    她咬咬唇,才緩慢開口說道:“其實,我想去跟你談個交易,我直到最近才知道那別墅的產權我也有一半,我知道自己這樣好像很貪心,可是我需要錢,我想把那一半的產權處理掉,因為你是另一半的所有人,所以我必須徵求你的同意才可以,順便問你,是不是願意出點錢把另一半買迴去。”


    說完,她抬眸瞄了他一眼,見他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連忙解釋道:“你不要誤會,我不會要求你用市價把我這一半的產權買迴去,說起來也真可怕,聽說我們那別墅是搶手貨呢!要買那一整棟少說要上億才可以,我不貪心,隻要三百萬,不,兩百萬也可以,我就隻要那麽多,你應該不會不樂意吧?”


    “隻是兩百萬的小數目,你向剛叔開口,他不會不給你。”


    “可是我不想跟爹地要任何東西,我怕自己被他給慣壞了。”說著,她低頭苦澀一笑。


    韓蒼震眸光微斂,敏銳地猜想她不再與剛叔要任何東西,其實與他有關聯,或許就是因為她實在太過死心眼,才會讓剛叔每次提到女兒時,總是有些落寞地笑著,對他說話也不客氣。


    “拿了那筆錢之後,你想做什麽?”


    “我想出國去學服裝設計,到最近才發現,隻是當個小助理,賺的錢真的好少,但是我不想跟爹地開口,可是我需要學費,隻要學費夠了,到了那裏我可以再想辦法賺生活費。”


    “畢業之後呢?要做什麽?”


    她愣了一愣,沒想到他會對她未來的出路感到興趣。


    “我沒想那麽多,不過,這幾年我與當初替我設計婚紗的那位設計師一直有在聯係,我當然知道對方是看在爹地的麵子上,才對我熱絡,不過,她有提到說我可以去她那裏見習打工,我想去試試看,所以如果順利的話,說不定就不迴台北了。”


    納蘭守花談著自己的夢想,說得眼睛裏都在發亮,沒有注意到身旁的男人臉色越來越難看,幾乎到了鐵青的地步。


    “對於你這提議,我需要時間考慮。”韓蒼震覺得心情惡劣,在她閃閃發亮的眼睛裏,沒有他的存在!


    “為什麽?要付兩百萬對你而言不是一件難事才對啊!還是你不想要幫我呢?”想到這個可能性,她的表情變得失望。


    “對,一點都不難,但我為什麽要付?我壓根兒沒想過要賣掉那棟別墅,所以它價值多少錢,對我而言根本就沒有分別,就一直跟你共同擁有它也無所謂,所以那筆錢我根本就沒有必要付。”


    “你——?”她沒有想到他會如此嚴厲地拒絕,一時之間顯得有些手足無措,囁嚅地說道:“這……這不會很奇怪嗎?我是你的前妻,竟然還跟你共同擁有那一棟別墅,難道你就不怕以後娶進門的妻子會計較會介意嗎?她一定也會覺得我們這樣很奇怪吧!”


    “如果連那一點小事都斤斤計較的女人,我不會娶她。”


    “可是——?”


    “沒有可是,我說了,我需要時間考慮。”


    “可是——!”


    “再可是我就絕不考慮,反正對我而言一點差別也沒有,如果聽懂的話就閉嘴,別惹我生氣。”就在他說話的同時,車子開進別墅大門,停在屋子的門口,他沉聲說道:“下車。”


    納蘭守花順從地點頭,不敢再說話惹他生氣,心想他可能是覺得她貪心了,都已經是離婚的前妻,竟然還迴來向他開口要錢,畢竟當初買房子時,她又沒拿出半毛錢,現在憑什麽向他開口呢?


    可是她覺得有些生氣。


    如果他心裏真的這麽想,就明白跟她說就好了,她又不是不識趣的人,大不了把一半的產權還給他,半毛都不要就好了啊!


    “還不下車嗎?你打算在車上坐多久?”就在她坐在車上想得出神的時候,韓蒼震已經走過來替她開車門。


    納蘭守花抬眸與他相視了一眼,說了聲“謝謝”才出車門,這時候,張媽走出來,在她身邊跟著一個送貨打扮的年輕人,納蘭守花看見年輕人的模樣,嚇得撲進韓蒼震懷裏。


    “怎麽了?”韓蒼震摟住她的腰,不太明白她怎麽會突然嚇成這樣。


    “那個人……那個人……”她不停地打哆嗦,臉蛋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纖臂緊緊地抱住韓蒼震不放。


    這時,她的反應引起了張媽的注意,她帶著年輕人過來,關心地問道:“夫人,沒事吧?是不是今天天氣太熱,中暑了?”


    納蘭守花從韓蒼震的懷裏轉過眸,小心翼翼地瞅了年輕人一眼,不,不是那個跟蹤狂,雖然與他一樣有著濃眉大眼,同樣的鷹勾鼻與淺色的瞳孔,但是隻要細看就知道不是同一個人,隻是長得很像而已。


    這時,韓蒼震打量她的視線,銳利的眼光也同時落在年輕人的臉上,疑惑這個人怎麽會讓她嚇成這樣。


    “沒事了,我沒事。”她放開韓蒼震,對著張媽笑道:“對,可能是太熱有點中暑,我上樓去休息一下就沒事了。”


    “好,夫人好好休息,剛才這位小夥子把我訂的海產送過來了,再加上你們去買的菜,今天晚上就看我張媽的好手藝,絕對包你們滿意。”


    “嗯。”她笑著點點頭,轉身就要離開,卻被韓蒼震給執住纖手,似乎不太放心她的狀況,“我沒事,睡會兒就好了。”


    說完,她抽迴手,一個人走進屋裏去。


    張媽不疑有他,忙著把送貨的人送出門,韓蒼震一瞬也不瞬地盯著納蘭守花進門的背影,不相信事情如她所說的那般簡單。


    他拿出手機,撥了一個通話鍵,沉聲地向對方吩咐道:“景琦,我需要你去幫我查一件事,結果越快給我越好。”


    明明昨兒個還是大好的天氣,今天卻是狂風暴雨,就連溫度都陡然降了好幾度,感覺像是秋天提早來臨一樣。


    今天已經是禮拜一,是她預定要離開的日子,可是因為下雨開車視線不好,所以張媽不允許他們任何一個人在這種鬼天氣迴去台北,說什麽都要等到風雨稍歇再說。


    納蘭守花站在窗邊,看著窗外風雨飄搖,那狂風吹得樹梢都快斷了,也難怪張媽不許他們出門去。


    “不開心嗎?因為急著想下山卻被耽擱,所以不開心了嗎?”韓蒼震敲門走進她的房間,來到她的身後,與她一起看著窗外的風雨。


    納蘭守花直視著他同樣也倒映在玻璃上的臉龐,遲疑了下,點了點頭,但立刻又搖搖頭。


    “到底是或不是呢?把話說清楚。”他眸光一眯。


    她瞪著他映在玻璃上的沉銳眸光,心想他真的好奇怪,自從再見到他之後,他就老是喜歡要她把話說清楚,難道,她以前就說話不清不楚嗎?“我沒有不開心,我知道張媽是為我好,所以沒有不開心,我隻是不喜歡下雨,就隻是不喜歡下雨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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