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大廳中,鋼琴交流會終於到最後的壓軸表演了。


    林森向著舞台走去,一路上,經過的人群紛紛給他讓開道。各色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有不屑的,有鼓勵的,有鄙視的,有期待的,還有幸災樂禍的。


    “老吳,這個小孩就是那個天才林森?”張合問著身旁的吳振。他對什麽藝術不感興趣,今天是被吳振硬拖來的,美其名曰給小師弟加油。


    吳振點點頭,“你也看過林森和西門吹雪那一戰的視頻了,這小子不僅修煉速度快,在劍法上也是天賦非凡。”


    張合腦海中一道輝煌的劍光亮起,自從看過視頻後,那讓他驚豔的一劍時常在腦海裏浮現。


    聶天宏看著林森,見他泰然自若的在各色目光中穿行,安步當車,不禁有些佩服,不論其他隻是這心性就是常人難及。聶天宏是和西門吹雪以及鐵男一道來的,他沒有去和自己妹妹打招唿,不知為何他心裏隱隱不願見到林森,總覺得這個人會是他一生的對手。


    在一個角落裏,張巧巧笑著對林玉兒道:“玉兒妹妹,真不去和你弟弟打個招唿?”


    林玉兒頭搖得像撥浪鼓似的,“不去不去,絕對不去,必須等築基了再說,姐姐你不知道,這小子在我麵前不知多愛炫耀呢,可不能讓他得意。”


    林森不知道有很多熟人都來看他演出,他隻是按著步調走著,每一步跨出的距離都是一樣,每一步的速度都是一樣,步伐間有一種奇特的韻律。


    很多有眼光的人都看出了這一異象。


    “不簡單!”吳振冒了一句。


    張合臉色凝重,讚同的點點頭。


    張巧巧站直了身體,目光隨著林森的腳步移動,這步伐?有些不對勁。


    不知怎的,看著林森穩定而又韻律的步伐,大家的心漸漸的平複了,不屑、妒忌、期待、等等各種心緒漸漸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平靜,議論聲漸漸消失。


    “咦,用步伐的韻律平複人心,這小子太讓人驚訝了。”張玉春驚訝道。而院長薑子牙就在他的身邊,兩人果然來看林森演出了,不過都很低調沒有引起注意。


    “恩,不光是步伐,好像還有神念的波動,等等,這強度?林森同學應該已經開辟識海了,想不到他在神念上的修為比真元還要強大。”薑子牙院長目光如炬。


    “什麽!那林森不是脫凡了,他才多大哦,百年一見,不,千年一見的天才啊!”張玉春激動地輕唿。


    當林森到了台上,心境已是到了古井不波的狀態,他微微鞠躬,然後坐到了鋼琴前,輕輕活動了一下手指,放到了琴鍵上。


    他今天將要彈奏是地球最偉大的作品之一,《悲愴》!


    林森坐在鋼琴前方靜靜沉思著,知道自己以築基期的實力以及手指靈活度在《悲愴》的彈奏技巧上沒有任何問題,但《悲愴》第一樂章之所以能夠成為三個樂章裏難度最高的一個。就是因為它包含了濃重的感情和思想。一旦沒有情感上的融入,彈奏出來的就隻是一連串機械蒼白的音符,讓人一聽就能判斷出好壞。


    悲傷壓抑的事情一幕幕在林森的心中流過:


    前世的家族衰敗,父母早亡。


    人類節節敗退,許多朋友就此天人永隔,榮天戰死,李角戰死,崔雄戰死,王鳳凰戰死,妮可戰死……


    最後自己與修羅族的王者同歸於盡。


    ……


    所有的一切匯聚成了沉重的悲傷情緒壓在林森的心頭,而林森發現最讓自己壓抑的事情卻是明知未來大勢卻無法明說,這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意識,讓他有一種將整個人類興亡扛在肩上的重壓,這種壓力平時埋藏在心底無處發泄,越積越多。


    直到這個時候,林森才發現自己內心深處是充滿了眾多的負麵壓抑情緒,於是將它們引導出來,醞釀著爆發。


    踏板全踩到底,林森將手臂重重地把發自內心的那一組音“砸”了下去!


    當--!鋼琴裏麵的琴弦似乎都在顫抖!讓人為之一驚!接著低沉陰暗的旋律緩慢地奏出,帶出了極其強烈的悲壯味道!


    這時林森發自內心的壓抑和悲傷,這是他衝破束縛欲登巔峰的苦求,這是他希望帶著人類打破命運的決絕。


    隻是一個開頭,李洛蘭教授就感受到了那濃濃的悲劇氣氛,它如同夏天暴雨之前黑暗陰鬱的厚厚烏雲。如同壓在心裏麵的沉重石頭,如同無法言喻的哀傷懷念。


    這樣的感覺不僅僅是李洛蘭教授一人才有,幾乎所有人都產生了類似的感覺,他們都被林森通過音樂共鳴出來的情緒感染了。


    杜可風想起了剛剛學琴時,貧窮瘦小的他被同伴羞辱,“哈哈哈,鋼琴是貴族的藝術,你這個瘦猴不配坐在鋼琴前。”瘦小的杜可風被打倒在地上,他狠狠的咬著嘴唇發誓,總有一天我要將你們統統踩在腳下。


    邦喬維想起了當年父親苦苦奔波想要讓自家迴歸本支,卻遭到了無情的嘲笑,隻好一心撲在生意上,頭發早早白了,現在本支隻是給個名頭卻要白白拿走生意,想到這裏邦喬維的拳頭緊握,指甲都掐到了肉裏卻絲毫不覺。


    妮可想到了童年時的奔波,和母親相依為命,迴到家族後被同伴們嘲笑,笑她是擁有平民血脈的雜種狗,她告訴母親後,母親狠狠教訓了那幾個小子,但又躲在屋裏偷偷哭泣。她拚命地學習拚命的修煉,隻為讓母親驕傲,讓那些看不起自己的人再也沒臉在自己麵前出現,就算沒有朋友又怎樣,我有我的驕傲!


    張玉春想起了陪伴自己三十多年卻先離自己而去的妻子,想著妻子在病床前拉著自己的手叮囑自己照顧好身體時的微笑,眼眶有些濕潤。“生活中有過太多的悲傷,但我能夠清晰記住的隻有你的微笑,薇薇。”張玉春閉上眼睛,不想讓眼淚流出。


    李角想起了母親,父親早亡,他和母親相依為命。母親為了讓他過得好一點在外麵打了三份工,可不管多累受了多大的委屈,迴到家裏母親總是溫暖的微笑。她給不了孩子太多,也許這個微笑就是她的全部,但李角覺得母親給了他整個世界。


    榮天想起了貧民窟的日子,為了一個肉包子和野狗廝打搶食,片體鱗傷,旁邊富人家的小胖子嘴裏叼著包子樂的直拍手。


    張合想起了艱難的修行之路,若非吳振資助自己也走不到今天,感激地看了旁邊的兄弟一眼。


    人生中的坎坷總是很多。每個人都有屬於自己的悲愴!


    一連串傾瀉而下的快速音符結束了,樂曲轉入快板,奮發激昂、挑戰黑暗的旋律像是巨浪拍擊著岩石,給人振奮的感覺。


    旋律不時又變得輕盈而明快,將對人生的美好期望呈現了出來。


    可是悲劇主題的反複出現,讓人們即使聽到了如此激昂明澈的有力旋律,也無法化解心中的悲愴和痛苦,反而因為主題的斷奏,使得他們心裏積蓄著壓抑。似乎有一種在沉默中難受惡心想要掙紮爆發的感覺。


    就連那輕盈的旋律,在這樣的沉重壓抑中也顯得非常陰鬱。


    壓抑感越來越重,林森的情緒也越來越激烈,清秀的臉有些猙獰。


    林森的雙手在琴鍵上快速而又沉重的舞動著,給人一種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感覺。隻覺得壓抑壓抑再壓抑,堅持堅持再堅持,腦袋裏好像有一根弦被越繃越緊、越繃越細。


    隨著林森的雙手愈發的有力,第一樂章漸漸進入尾聲,悲傷總會過去,光明就在眼前,林森的意誌愈發堅定,每一個音符的充滿了力量,就好像自己帶著人類戰士一往無前的衝向了異族大軍。


    金色大廳裏,一輪肉眼看不見的青色明月,散發著光暈,林森識海中一道道青鉉在飛快的生成,又迅速的投到青月中去,使得青色月亮越發的壯大明亮。


    光明就在眼前,勝利就在眼前。


    然後幾個高亢激昂,斬釘截鐵般的音符響起,“嘣”的一聲響,人們覺得腦中的那根弦終於崩斷,那悲傷陰鬱的氣氛完全消散,心中的壓抑好似衝破大堤的潮水一般洶湧而出。


    “唿——”,所有人都在長長的出氣,仿佛身體內外都被音樂所洗禮,所有的負麵情緒都傾瀉而出,心靈越發的純淨。


    張巧巧甚至覺得識海中神念隱隱波動,好似精純了不少,來不及仔細探查,因為音樂還在繼續。


    接著就是第二樂章開始,林森的手指輕靈的跳動著,如詩般的旋律像是溫暖的陽光照在每個人的心上,又如同母親的懷抱,讓人安寧平靜。


    多個聲部的配合,帶來了溫馨而又優美的旋律,撫慰著大家的心靈。


    杜可風早將傲慢與不屑拋到了腦後,閉上眼睛全身心的享受著音樂帶來的美妙。


    其他人也是如此,除了音樂聲外,場中沒有一絲聲響。


    在眾人的陶醉中,音樂進入了最後一個樂章,如同春日急雨般的旋律響起,李洛蘭、杜可風等音樂家就看到林森的雙手以無比靈動的速度在琴鍵上跳動,一個又一個的音符迸發,渲染出蓬勃的生命力和昂揚的情緒,充滿了激昂向上的氣氛。


    這指法,就好像手指沒有了骨頭一般,絕不是十指訣可以練出的,包括李洛蘭在內音樂家們都驚訝於林森的指法。


    這就是陰陽正反十八式的妙處了,練到深處,骨骼可硬可軟,剛柔如意。


    《悲愴》由林森演繹的早已超出了地球水準。


    隨著一段過渡,林森手指再次飛舞起來。又是那種讓人眼花繚亂目瞪口呆的雙手動作,又是那種輝煌磅礴的演奏技巧,所有人的情緒再次被帶動起來,隨著音樂而飛舞,隨著旋律而瘋狂!


    一連串水珠般透明而有質感的音符之後,林森用勁砸下臂膀,標誌性的一個重音有力爆發,結束了整部樂曲。


    表現力、感染力在這一刻達到了極致,李洛蘭、杜可風等人內心的壓抑情緒徹底宣泄,全部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掌聲如同雷鳴般送給舞台上致敬的林森。


    不僅僅有掌聲,還有劇烈的歡唿聲,在金色大廳裏響起,妮可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情緒,大聲的歡唿著,眼角隱有淚痕。


    王鳳凰吹著口哨跺著腳,仿佛不如此不足以表達心中的激情。


    田亮站在沙發上拚命地鼓掌,他好像蒸了一次心靈桑拿,整個身心從裏到外透著輕靈。


    李洛蘭鼓著掌讚歎:“天才,天才,音樂界的變革由此子開始,從此音樂不再局限於抒情和田園風格了。”


    杜可風低下了驕傲的頭顱,由衷的為林森鼓著掌,為自己先前的淺薄而後悔。


    聶夢婷是歡唿的最大聲的一個,她跳著腳,拚命笑著大叫著。


    聶天宏在不遠處看著快樂的妹妹,心中竟有些妒忌林森起來,這個他最寶貝的妹妹可沒為他這麽激動過。


    薑子牙和張玉春悄悄退出了大廳,一邊走一邊感慨:“不虛此行,不虛此行!!!”,多久沒聽到如此激蕩人心的音樂了?十年?二十年?或是一百年!!!


    林森麵色平靜的在台上看著台下激動的人群,淡然的臉色掩蓋住了心中的漣漪,“這是我的時刻”他這麽想著,心中突然泛起在智腦上看到的一句話,


    “我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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