質問的聲音略微放輕,薛南山再度道:“也許花掌教的行為的確過激了一些,可我浮萍山也因此付出了慘重代價,如果三千院願意收手,我可以做主,浮萍山封山五十年。”


    封山。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是麵色一變,浮萍山一眾弟子更是麵如死灰,要知道封山這兩個字可不是隨便說說的,那是真的封閉山門不得進出。


    也就是說未來五十年內,浮萍山所有人都無法下山,無法接觸外麵的人或事,徹底消失在天下人的眼中。


    即便是其餘幾位五境長老都是忍不住一驚,可旋即也都跟著沉默下來。


    和身家性命比較起來,封山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對於他們這些修道者而言,五十年也並不算太長的時間。


    各方勢力都是心思各異,封山五十年基本上就意味著徹底消失在了聖朝利益分配裏,如今浮萍山所掌控的資源基本上九成都要拱手讓出。


    這是很大的誠意。


    薛南山願意付出這麽大的代價換取一個能讓浮萍山苟活下去的機會。


    隻有他們不出事,五十年後還能夠卷土重來。


    這的確已經足夠令三千院退一步。


    隻是段書生就不為所動,他臉上的臉譜已經消失,笑容看上去是那麽的溫和:“不行。”


    地獄在吟唱。


    妖鬼在哀嚎。


    滿地的爛浮沱盛開的鮮豔欲滴。


    段書生望著他們:“你說這一切是花無垢一人的獨裁也好,浮萍山罪不至此也罷,無論什麽理由其實我都並不在意,你們的態度,你們的生死,你們的未來,對聖朝的影響我都不在意。”


    他抬手伸出了一根手指,臉上的笑容收斂消失,一股徹骨的寒意席卷開來,如冰冷雪雨:“我隻在乎一件事,那就是浮萍山做錯了事,而做錯事,是需要付出代價的,至於是什麽代價,你們說了不算,我說了才算。”


    無間地獄猙獰扭曲,爛浮沱開出絢麗的花瓣,趙無延哀嚎一聲躺在地上,身體痛苦的扭曲著,直到聲音越來越微弱。


    所有人都是遍體生寒。


    段書生攤開雙臂:“終場將至。”


    ......


    ......


    浮屠手還沒死。


    隻是即將死了。


    息紅衣那一劍斬去了他所有生機,死亡隻是片刻的事情。


    身後的一切都已經和他沒有關係,浮屠手看著息紅衣問道:“你早就知曉裴天機不會來?”


    隻有如此才能解釋山腳下發生的一切,否則三千院沒理由會寸步不退。


    當初段書生在長澤攔住了任職的唐小風,當眾殺死了神庭長老,這幾乎可以說是已經和神教撕破臉,所以當裴天機下山之後,所有人都認為裴天機會來殺段書生。


    這是絕佳的機會,何況皇後也早已經和大神官達成了一致。


    事情和他們預料的差不多,甚至就算是多了一個青山劍也無妨,隻要裴天機出現依然能贏,但裴天機沒有出現。


    滿盤皆輸。


    息紅衣並沒有迴答這個問題,隻是道:“自古以來,但凡有外人意圖插手進聖朝內部的爭鬥,結果都隻有一個,這一點從來都沒什麽改變。”


    感受著體內生機的迅速流逝,浮屠手並沒有什麽對死亡的畏懼,他和皇後其實是一類人,或者說修為到了他們這種層次對待生死的看重都早已經沒有太多的波瀾,反倒更加在意自己要做的事情。


    “你應該知道,我來這裏意味著什麽。”


    息紅衣點點頭:“知道。”


    直到臨死前一刻,浮屠手才終於願意承認自己與佛門之間的關係,他來這裏就代表了佛門不認可聖皇的計劃。


    對於這一點息紅衣並不感到意外,因為全天下幾乎沒有人會認可,可這件事還是要做。


    浮屠手目光帶著悲憫:“何必去做注定不會有結果的事情?”


    息紅衣搖了搖頭,他已經不想在這件事情上多說,因為實在多餘,實在沒有必要。


    不遠處的煉獄散發著濃重的血腥味,浮萍山剩下的五位大修行者已經全都死在了段書生的手裏,他身上戲服像是血染,遍地紅河令人望而生畏。


    這是佛門最不喜歡的場景,任何僧人見了都會忍不住大怒,然後心生憐憫。


    浮屠手也是如此,他看著身上幾乎已經被猩紅血霧包裹的段書生,眼中帶著些不解:“他竟然沒有被獄神操控。”


    息紅衣道:“這就是五師弟與眾不同的地方。”


    各方勢力鴉雀無聲,天還沒亮,隻是月光更亮了一些,能夠勉強照亮天地,讓人看清楚四周所發生的一切。


    浮萍山弟子麵如金紙,剩下的執事長老已經有人控製不住放聲大哭起來。


    雖然浮萍山並不算團結,可畢竟不會散去,隻不過今日之後,這偌大浮萍山,就會可以預見的樹倒猢猻散。


    浮屠手已經幾乎沒有了聲息,他的視線已經開始模糊,甚至看不太清楚四周。


    息紅衣倒是還有件事想問。


    “佛門如何安排佛子所走的路?”


    佛子的態度與佛門截然相反,卻又不像神子那般得到大祭司的支持,甚至教皇的默認,自從苦渡身死之後,佛子走出彩雲山,他就已經得不到佛門的所有支持。


    尤其是在長覺寺救李子冀後更是如此。


    浮屠手微笑著,聲音低不可聞,卻還是解釋:“佛子不會走任何人的路,他隻會做自己,他就是佛子。”


    “哪怕那和佛門的路背道而馳?”


    浮屠手道:“佛有無數種。”


    他沒有再去聽息紅衣的問題,隻是臉上的笑容更加濃鬱了一些,甚至可以說有些燦爛,因為他想清楚了一件事。


    他身心完全放鬆,臉上的笑容轉為釋然,雙手合十,哪怕視線已經漆黑一片,他依舊抬眼看著普陀山的方向。


    “我似乎已經明白為什麽李子冀會劍斬普陀山。”


    這聲音太輕,輕到了即便是息紅衣也沒有聽清,傳說會有僧人圓寂前悟透世間因果,浮屠手想來就是如此。


    夜風吹拂,他的生機徹底斷去,隻是臨死前說了六個字。


    “自作孽,不可活。”


    ......


    ......


    ps:(輕噴,大伏筆,大到我都不敢說,記得以前迴應過一次,所有看似不合理其實都是合理的,隻是時機沒到而已,有耐心的老爺們和我一起等下去,沒耐心的嘛....也請和我一起等,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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