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雨落在傘麵,順著邊緣滑落,掉在地上凝結成冰,盛開出一朵朵的地獄之花,纏繞著幽綠色的火焰。


    妖異的血紅扭曲著街巷,長路兩端早已經遍布焦土。


    空氣中帶著特殊的味道,很難形容,就像是在鮮血中打翻了酒壇,充滿血腥味的同時又無比醉人。


    神庭長老,被神輝賜福籠罩之人,轉瞬間就已經死在了段書生的手裏,那張臉上的驚懼之色甚至還沒來得及消退變化,堂堂的大修行者,卻像是一隻螞蟻。


    修道者之間本就是如此,彼此間的差距大到驚人。


    這本該是十分讓人恐懼的一幕,可在場所有人臉上卻沒有一點恐懼之色,反而帶著眉目扭曲的興奮,眼眸甚至都開始充血變成赤色。


    神庭軍士身上的神紋甲綻放光芒,似乎是察覺到了怪異所以符陣主動釋放出神輝想要清除這種狀態,隻是卻根本沒有任何用處。


    南宮和魏齡二人的唿吸越來越急促,他們心裏已經意識到了不對,但卻無法控製那仿佛來自靈魂的悸動,血液加速流動,心髒跳動的速度更是快了不知多少倍。


    這就好像....身體之中最原始的欲望被無限放大。


    他們此刻視線所及之處都已經被赤紅淹沒,隻感覺一股子戾氣在胸腔當中不停地朝外迸發,迸發...


    審判王庭所有人都在盡全力克製這種情緒,被衝昏淹沒之前僅剩的一絲清明提醒著他們一旦被這股子欲望所取代,自身就會變成隻會殺戮的野獸。


    段書生看著這一幕,欣賞著每個人的麵容變化,他感到饒有興致。


    因為這實在很有趣。


    不知何時,地麵已經沒有了一點積水,就像是忽然全都蒸發幹淨,隻不過並沒有消失,而是化作了濃鬱的血色大霧,以長街為中心,漸漸朝著整座瓊來吞噬著。


    段書生握傘的指節微微發白,屹立在他背後的獄神法身嘴角的笑容開始變得猙獰。


    顧春秋抬頭盯著那尊獄神法身,皺起的眉頭帶著無奈,然後站起身子朝著段書生走了過去,他眼瞳之中的卍字符還釋放著金色佛光,身周憑空出現了經文環繞,將臨身的血霧排斥在外。


    “五師兄。”


    顧春秋抬手搭在了段書生握傘的手臂上,掌心之中有著道門符印一閃而逝。


    段書生握傘的手微微放鬆了一些,偏頭看著顧春秋,同樣無奈道:“師兄我還沒到需要你來幫我保持清醒的地步。”


    他望著那些形態各異的人,遺憾的笑著:“人生百態,欲望最原始,你看他們每個人竭力壓製的目光,權,財,色欲。”


    段書生抬手指著其中兩位神庭軍士:“我敢保證他們之間一定沒有什麽深仇大恨,或許今日之前隻是發生過雞毛蒜皮的摩擦小事,可現在他們都想殺了對方,這就是深藏人類靈魂裏最原始的衝動。”


    他歎了口氣,以自身為中心朝著四麵八方凝聚蔓延的血霧瞬間消失,淅淅瀝瀝的小雨重新恢複正常:“這可是世上最絕美的景色,可惜你我無緣繼續欣賞了。”


    血霧消失,長街上的所有人身體全都是猛地癱軟下來,好像所有的力氣都已經被抽空,踉蹌著倒在地上,然後一雙雙眼瞳當中布滿了驚駭。


    此時此刻,那深藏於心的恐懼方才完全浮現出來。


    不僅沒有減弱,反而被無限放大。


    南宮拖著重傷的身體從坑洞之中勉強爬了出來,神庭長老秦龍的屍體依舊被懸掛在半空當中,大修行者的鮮血從胸膛中往外滴落,落在地上使得盛開的地獄之花更加鮮豔。


    他已經無法說出話,那雙眼睛甚至因為遭受到了太多太強的恐懼而變得死灰一片。


    就好像是已經失去了所有的勇氣,現在就算是一個最一無是處的叫花子過來都能夠輕而易舉的殺死他。


    獄神法身隨風散去,四周的地獄景象也隨之消失。


    雨聲聽起來好像更清晰了一些。


    “三千院竟敢動手殺神庭長老,你們難道瘋了不成?”


    一道虛弱夾雜震驚的聲音在寂靜之中響起,段書生轉頭看去,發現是重傷昏迷的唐小風已經醒了過來。


    唐小風的臉上布滿了難以置信,瘋子,他就像是在看兩個瘋子。


    雖然神山圍攻李子冀做的的確不地道,可畢竟占著道理,三千院若是想出氣教訓一下也就罷了,即便再霸道,殺死一位判司就已經可以結束,現在段書生卻殺了秦龍。


    那不是什麽阿貓阿狗,那可是神庭長老!


    最關鍵是,三千院在這件事情上並不占道理。


    事後要如何向神山交代?


    在聖朝內又如何自處?


    三千院此舉,可以說是極短暫的出了口氣,但從長遠考慮,已然釀成大禍。


    段書生的臉上沒有任何變化,他或許根本沒有想過這些事情,或許早已經想好了對策,戲謔的目光環顧四周,他哂笑道:“我實在沒想到他這麽弱。”


    唐小風的臉色陰晴不定,雨水早已經將他的衣衫打濕,看起來尤其的狼狽。


    他已經完全說不出話,在這種情況下,誰又能說得出話?


    瓊來的神教信徒看向段書生的目光中已經充滿了畏懼和憎恨,他們不太清楚緣由,隻看見了神庭長老被殺,這當然是莫大的仇恨。


    段書生還是那副平和的模樣,就好似先前地獄般的景象從未出現過:“春秋剛剛說,要死幾個?”


    顧春秋迴答道:“兩個。”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是身子一顫,還未來得及隱沒的驚懼再度生出,甚至已經有神庭軍士因為恐懼過於濃烈而跪在地上幹嘔起來。


    放眼天下幾乎無處不可去的神庭車隊,今天卻被兩個人給硬生生攔了下來。


    如豬如狗。


    如待宰羔羊。


    段書生微笑道:“那還差一個。”


    顧春秋的目光在南宮和魏齡二人的身上不停移動著,像是在思考:“師兄放心,我馬上就會選好第二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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