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的聖朝人很多,無論走在哪裏碰見都不覺得稀奇,李子冀當然從未見過這個姑娘,也並不認得。


    “神教還真是有意思。”木木眼底泛起饒有興致,覺得這一路走來實在是有意思得很。


    萬人敬畏的神教好似是枯朽的木頭一樣爬滿了蛀蟲,就連選擇神女這樣的事情也要展現一些強硬的態度,著實有趣。


    李子冀沒有說話,坐在那裏靜靜看著場中。


    ......


    ......


    少女的聲音傳遍四周,讓不少人臉上都露出了類似原來如此的神色。


    原來是聖朝人,難怪不願意做神女,甚至還有許多人伸長了脖子想要看的更仔細些,畢竟聖朝乃是神教教義唯一無法進入到的地方,他們都想看看那些據說驕傲到了骨子裏的聖朝人到底長什麽樣子。


    老車夫歎了一口氣,臉上帶著遺憾之色:“可惜了。”


    他也是一眼就覺得這個姑娘有著成為神女的資格,若是單純不願意還能再做做思想工作堅持堅持,可對方既然是聖朝人,那總不能還一直強迫人家。


    信仰教義不同,自己等人眼裏地位尊崇的神女可能在人家眼裏完全不算什麽。


    在場絕大多數人都是和老車夫一樣的念頭,但那兩名負責挑選的神宮教士聽到少女的話卻是猛地臉色一變,然後下意識迴頭看向了神輦。


    原本還散發著神聖威嚴氣息的神輦此刻卻忽然變得死寂下來。


    好像洶湧的海浪瞬間歸於平靜,並非是雨過天晴,而是瀚海傾翻!


    所有的氣息全都在一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就連那聖潔雪白的神紗都不再隨風而動,神輦仍舊懸浮在半空中,插花鎮廣場四周陷入到了詭異的沉寂。


    每一位修道者,哪怕是不能修行的普通人,所有人都在這一刻莫名其妙的感受到了心慌,那是來自神輦之中所散發出來的無形壓力。


    插花鎮領事猛地想起了什麽,臉色瞬間變得十分難看。


    完了。


    他心裏生出了絕望,原本隻是拒絕還沒什麽,可這少女竟然是聖朝人,那就完了。


    若換做以往,聖朝人也就罷了,可偏偏這次前來選拔神女,坐在神輦之中的那位神宮神侍名叫穆春。


    這隻是一個很普通的名字,神侍的身份為這個名字增添了幾分尊貴,隻不過任何尊貴的人曾經都有一段時間做過無名小卒。


    而一個人在無名小卒的時候,往往會受到些屈辱。


    穆春以前就受到過羞辱,在他還是第三境修士的時候,自神宮當中走出,帶著對神教的虔誠和驕傲前往了聖朝傳道。


    和很多自命不凡的人一樣,覺得自己會是那個傳說中的天之驕子,打破聖朝對神教的排斥,將如此近乎不可能的重大責任攬在了肩上。


    結果並不好。


    穆春自詡神明的使者,一點都沒有將姿態放下的意思,好似憐憫般的施舍著教義,妄圖教化聖朝那些不開化的子民。


    人總是要為自己的自大和無知承擔後果。


    穆春在一次次傳教中感受到了聖朝人對於神教教義的不屑和嗤之以鼻,多次碰壁便生出怒火,後來失控,被小玉宮一位前輩打成重傷。


    自那以後,穆春狼狽離開聖朝,身有暗疾,永遠不可能踏足五境。


    所以至今一百三十幾年,穆春雖然入了四境,但卻一直處於四境巔峰,根本無法更上一層。


    他從不會去思考是否是自己當初傳教的方式出了問題,從不會去想明明聖朝已經明言禁止神教宣揚教義,他隻覺得聖朝人蠻橫像是沒有開智的野人,對於聖朝人有著化不開的憎恨。


    終生無望五境,這幾乎和殺身之仇沒什麽兩樣。


    現在,一個聖朝人又出現在了他的麵前,若是僅僅如此也就罷了,偏偏這個聖朝人開口拒絕了他,就像一百三十幾年前一樣。


    好似神教的教義不值一提,在無數信徒心目當中地位尊崇的神女被棄如敝履。


    聖朝人,永遠都是這個樣子。


    聖朝人,永遠都是這麽令人作嘔。


    聖潔的神紗被無形的力量掀開,露出了神輦之中的身影,穆春身著神宮神侍的金色教袍,眉宇間帶著毫不掩飾的厭惡。


    “聖朝人?”


    他的聲音很淡,卻冰冷的嚇人。


    插花鎮領事眉頭緊鎖,按理說一個聖朝人的死活與他無關,可今天畢竟是神女選拔的日子,而且如此毫無理由的針對聖朝人,傳出去隻怕會引起亂子。


    神輦中傳出的聲音令人畏懼,任誰都能感受到那話語裏的冷漠,少女臉色微微一白,她始終沒有想明白自己僅僅隻是來看個熱鬧而已,為什麽會引出如此事端?


    “聖朝南陵郡人士。”


    穆春望著她,冷笑一聲:“你是不是覺得聖朝身份高人一等,所以對我神宮選拔神女不屑一顧?”


    少女聞言慌忙搖頭:“不是的,隻是我的確沒有興趣做神女。”


    穆春卻是根本不聽他的解釋,自顧自道:“既看不上神教,又虛偽的不肯承認,聖朝人永遠都是一個樣子,守著骨子裏那可笑脆弱的驕傲,如青蛙一樣坐井觀天,完全不知神教教義之浩瀚廣闊。”


    少女小臉還是有些蒼白,但眉頭已經擰了起來,顯然這話聽起來十分的不舒服。


    穆春冷眼看著她:“如果我一定要讓你成為神宮的神女呢?”


    少女咬了咬牙,先前的懼怕已經因為憤怒而一掃而空:“我說過了,不願意做就是不願意做,難道神教的教義就是教導你們可以逼良為娼嗎?”


    逼良為娼這個詞用在這裏很誅心。


    許多人變了臉色,卻也沒有說什麽,畢竟的確是神侍大人不太對勁。


    穆春臉色寒如冰霜,他靠坐在神輦之上望著滿臉倔強的少女,忽然間嗤笑一聲:“不願做便不做,若早知曉你是聖朝人,我根本不會問你,如神宮那樣沐浴神輝的莊嚴之地,又哪裏是虛偽的聖朝人夠資格踏足的?”


    少女蒼白的小臉被氣的通紅。


    插花鎮領事倒是長出一口氣,受些侮辱沒什麽,不出人命就好,看來神侍大人還沒失去理智,否則在這裏弄死一個普通人,那的確是惹麻煩上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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