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冀,你之前說過自己有一間字畫鋪子,沒有騙人?”


    周郎童本想等東方木與李子冀說完正事之後再開口的,可心中的好奇實在是已經壓製不住,立刻開口詢問。


    十一歲的周郎童與上次見麵之時並沒有什麽太大區別,依然盡力將自己裝成一副小大人模樣,微皺起的眉頭頗為的正經。


    李子冀點了點頭,然後笑道:“你來長安就是為了這個?”


    儒釋道三家共舉焚香節,雖然三家弟子想來就可以來,但無論如何周郎童也不該過來,現在來了當然就是為了來長安城找他。


    東方木哈哈一笑,用手指著儒山小公子嘲笑道:“我師父給了他個袖裏乾坤的寶物,前些日子他打算偷偷溜出儒山,隻是還沒走遠就被我師父抓了迴來。”


    東方木的師父自然是畫聖。


    周郎童有些惱羞成怒,漲紅了臉開口想要辯解幾句,最終卻隻能用力地甩了甩袖子,揚起腦袋背過身去。


    李子冀抬手摸了摸他的腦袋,又與二人說了些話,便一同迴了清風雅舍。


    崔文若和念念也在這裏,東方木當然是認識崔文若的,順便還警惕的打聽了崔玉言的下落,得知對方在梨園修行沒有來這裏之後頓時鬆了一口氣。


    “墨影和木南山都沒有來。”


    東方木說著儒山上的近況,其實從觀聖卷結束到現在也沒過太長的時間,儒山上也沒發生太多的事情,隻是不少儒山弟子都時常思念李子冀,尤其是那首臨別前所做把酒問青天那首詞,所帶來的震撼直到如今還沒有平息下去。


    “本來詠梅是鬥詩的經典題材,但自從上次你那首詠梅詩出現之後,直到現在無論是白玉城還是儒山腳下的學宮都再也沒有人用詠梅為題過。”東方木說著儒山腳下學宮裏的一些趣事,又忍不住調侃了一句周郎童:“也因為這個原因,周郎童現在的名氣反而更大了。”


    說著,東方木就迴頭打算喊周郎童過來,但是卻發現對方正如遭雷擊的站在那些字帖下麵,當下,東方木就是忍不住眉頭一皺。


    他進來之後一直在和李子冀與崔文若閑聊,還沒來得及去看那些字帖,難道另有乾坤?


    周郎童的眼中充滿了震撼,尚談不上高大的身體此刻頹然的坐在了地上,那張認真的小臉現在竟然變得蒼白了幾分。


    看的果果在一旁不停眨眼睛,不明白這個小弟弟是怎麽了,看字帖還能看尿了褲子。


    崔文若笑眯眯的看著東方木:“不用擔心,我在很多讀書人臉上都看到過和他一樣的神色。”


    從清風雅舍開業以來,長安城的讀書人早已經被震撼了不知多少次,現在都已經到了麻木的程度。


    東方木心裏隱隱有了猜測,當即起身快步走了過去,站在周郎童身旁抬頭看著掛在牆壁上的那些字帖。


    目光所及,他的身體也猛地顫抖起來,那雙眼睛更是像是燒開的沸水一般。


    滿牆名篇佳句,一眼看過去令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


    “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山中何事?鬆花釀酒,春水煎茶。”


    東方木的視線在一張張字帖之上劃過,每看一篇他的臉色就改變一分,從蒼白,到潮紅,就像是醉鬼遇見了瓊漿玉液,守財奴看見了一座金山,此時此刻他內心的激動近乎無法形容。


    對於醉心於詩詞文章的東方木來說,能夠看到這些字帖甚至遠比踏足五境,甚至遠比踏足六境的吸引力還要更大。


    儒山這無數年來傳承下來,好的詩詞文章不計其數,但東方木修行這些年早已經看過了不知多少遍,固然會驚歎自愧弗如,但心裏早已經習以為常。


    此刻來到清風雅舍,看見這滿屋子的字帖詩詞,不亞於進入到了另外一座儒山。


    想必現在也就隻有同樣失神落魄的周郎童能夠理解東方木的情緒。


    “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盡還複來。”


    “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


    “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好詩,好句,好詞。”東方木此刻像是喝醉了一樣,目光死死的釘在牆上,嘴裏不停的喃喃著。


    瞧著他這副模樣,崔文若忍不住搖了搖頭:“看來他是一定不會再去長覺寺的。”


    毫無疑問,如果可以的話,東方木甚至願意接下來幾年時間都留在長安城鑽研這些詩詞佳句。


    東方木已經開始上手取這些字帖了,一個接一個的往下拿,詩是好詩,字是好字。


    “你還是就這麽掛著看吧,若全都被你取走了,我還要再寫一屋子。”李子冀笑著開口阻攔,否則看東方木的架勢,肯定要把所有的字帖全都包圓。


    “驚為天人,驚為天人啊。”東方木雖然停下了手上的動作,但還是忍不住往後踉蹌了兩步,一隻手撐著櫃台方才勉強站住,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能夠在一處地方看見這麽多足以傳世的詩詞,而且這些詩詞還都是出自一個人的手筆,難以想象,就算是儒山自己的師長諸多大儒也不可能有此才情造詣。


    “可惜你不在儒山,幸好你不在儒山。”


    東方木平複了半晌情緒,雖然麵色依舊紅潤,但卻已經能夠正常說話了。


    如李子冀這般才情絕世的人,如果在儒山修行那該是一副什麽樣的光景?


    不過倘若李子冀真的在儒山的話,那想必文宮隻怕要天天震蕩好幾次,讓所有人都睡不著覺。


    憐月公主看著東方木和周郎童,開口道:“看樣子你們應該是不打算離開這裏了。”


    周郎童麵如死灰,詠梅詩輸給了李子冀,臨別詩也不如李子冀,他原本覺得李子冀固然才情在自己之上卻也不會超出太多,畢竟似這等傳世詩詞必然是天時地利才能做出,總不可能和吃飯喝水一樣信手拈來。


    但現在他知道自己錯了,對於李子冀來說就是和吃飯喝水一樣。


    聽著憐月公主的話,東方木搖了搖頭,十分堅定的開口:“別說是焚香節,在我把這所有詩詞全都鑽研完之前,儒山我都不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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