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論道,持續了整整三日。


    山巔之上,無名與夫子寸步未動,一盤棋,下了整整三日。


    無人知曉他們說了什麽,也無人敢上前打擾。


    終於,在第四日破曉之前,山巔上的兩人,各自起身。


    “或許,你是正確的。”


    夫子深邃的眸光凝視著對麵無名,好半晌後,說出了這樣一番意味深長的話語。


    無名神色平靜,未曾話語。


    “可如此一來,你注定將舉世皆敵,甚至...”


    “站在整個人族的對立麵,動輒便會身隕。”夫子的神情,罕見的露出了幾分肅穆。


    無名聞言,嘴角噙起一抹淡淡的弧度,“過去影響未來,而未來,亦在映照過去。”


    “未來的結局在修正,那就說明,我不會死在過去。”


    夫子深深地望了他一眼,隨後,語重心長的點了點頭。


    “好吧,我尊重你的選擇。”


    言罷,夫子轉頭看向東方天際,那魚白之下漸漸升起的朝陽。


    “這天地,太安逸了,或許見點血,對人族而言是好事。”


    夫子走了,孤身而來,亦獨自離去。


    “夫子跟你說什麽了?”老乞丐看著遠處緩步走來的無名,忍不住好奇。


    而其他人,也紛紛投去狐疑目光。


    三日論道,他們到底談論了些什麽?


    無名沒有迴答,隻是扭頭看了一眼花玲瓏,“你該迴去了。”


    聽到這話,花玲瓏俏臉微微一愣,旋即唬著小臉,十分倔強道。


    “我才不迴去!”


    楚青見狀,也立馬從旁附和,“公主啊。”


    “您看,您都離家這麽久了,明皇肯定擔心壞了。”


    “不如咱們先迴去,跟明皇打過招唿,您再出去玩,如何啊?”


    花玲瓏聽到這話,扭頭瞪了他一眼,“你當我傻啊!”


    “我迴去了,父皇還會讓我再出來嗎?”


    楚青麵露窘迫,“姑奶奶哎,您就跟我迴去吧。”


    “不然,大明那邊真得炸鍋了。”


    聽著楚青的央求,花玲瓏小臉上的倔強稍微變淡了些。


    她離開家,的確挺久了,父皇應該挺擔心的,是該迴去看看了。


    可她卻不想就這麽走了,當即揚起小臉,看向麵前的木頭人。


    “想要我迴家可以,但你要讓我看看‘雪飄人間’。”


    無名聞言,微微一愣,旋即扭頭看向一旁的老乞丐。


    老乞丐見狀,有些心虛,訕訕笑道,“這不能賴貧道啊,是她非要問的。”


    無名伸手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等下次再見。”


    ......


    花玲瓏走了,與楚青一道離開了小漁村,迴歸大明。


    “那丫頭迴去也是好事,畢竟,這世道紛亂,不太平啊。”


    望著湖邊孤零零駐足的無名,老乞丐上前寬慰,覺得他是內心有些不舍那丫頭離開。


    可無名,此刻的心思卻並非在此。


    他的瞳孔中,有黑紅色的火焰跳動,望著漁村中,小麻雀的身影,對身旁的老乞丐開口。


    “你說,讓一個人沒有後顧之憂最簡單的辦法是什麽?”


    老乞丐聞言一愣,隨即開口道,“把這些人,全都保護起來?”


    無名搖了搖頭,“不。”


    “解決後顧之憂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這些人...”


    “全都殺了!”


    聽到這話,老乞丐的瞳孔驟然一縮,死死地盯著麵前的無名。


    他想把這村落的人...


    都殺了?


    無名側過身來,望著老乞丐臉上變幻的神情,嘴角噙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逗你的。”


    老乞丐一愣,隨即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這玩笑可開不得。”


    無名搖了搖頭,“我沒有開玩笑。”


    “想要沒有弱點,那便自己殺死弱點。”


    “沒有弱點的人,才能真正稱之為強大。”


    老乞丐聽著無名的話,有些雲裏霧裏,忍不住蹙起眉頭。


    他這便宜徒弟從來不會無的放矢,他說這番話語,肯定另有深意。


    “情感,對於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來說,是最大的弱點。”


    “倘若換做是你,你會怎麽做?”無名反問老乞丐。


    老乞丐默然,沒有話語,可心中卻在思考無名說的那番話語。


    殺人不眨眼的魔頭,指的是他自己嗎?


    那弱點,又是誰?


    倏地,老乞丐似是想到什麽,瞳孔驟然一縮。


    是那丫頭!


    無名身份暴露後,絕對會成為人族的眾矢之的,倘若他真的在乎那個丫頭...


    又怎會如此明目張膽的對她偏愛?


    這樣一來,隻會將她推向風口浪尖,置身險地。


    霎時間,一個可怕的猜測湧上老乞丐的心頭。


    無名沒有繼續言說這個話題,轉頭看向身旁的老乞丐。


    “帝墳之事落幕後,你便啟程吧。”


    老乞丐聞言,心頭微微一凜。


    他自然明白,無名所說的啟程是何意,踏上星空,去找尋師兄。


    “貧道走了,你怎麽辦?”老乞丐忍不住詢問。


    如今的無名,已成為眾矢之的。


    不管那所謂的‘神靈法旨’世人信不信,但都給了他們殺無名的理由。


    一尊荒古聖體,對人族懷抱強烈敵意,世人不會容許他成長起來的。


    倘若自己走了,那誰來保護這家夥?


    誠然,無名戰力強橫,但修為是他繞不開的弱點,對付那些聖子級人物倒是尚可。


    可若是碰到那些半截入土的老不死,就顯得有些不夠看了。


    無名聞言,嘴角噙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我不會死的。”


    老乞丐看著他那副淡然模樣,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些什麽。


    最終,隻能歎了口氣,“好。”


    ......


    是夜


    月朗星稀


    無名、雲夢、老乞丐,破爛侯幾人斟酒小酌。


    看著不遠處那簇擁在篝火旁,載歌載舞的村民,神色有些恍惚。


    “你們說,這修行為的是個啥?”


    破爛侯抱著一壇子酒往嘴裏灌了兩口,瞧著那些村民忽然開口。


    這些村民,世代生活在這裏,以捕魚打獵為生,壽元不過百年,便塵歸塵土歸土。


    百年歲月,對於強大的修行者而言,不過是一次閉關,可卻是他們的一生。


    這些人壽元雖然短暫,但他們活的卻很快樂。


    或許,他們也知道這世上存在仙人,可那距離他們太過遙遠。


    能夠過好當下的生活,對他們來說已是滿足。


    “求仙問道,渴望長生?”老乞丐晃了晃手裏的酒壺,反問一句。


    可隨後,他又搖了搖頭,“長生?這世上有何人能夠長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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