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站了起來,滿殿疾飛的利箭便落了下去。


    所有人都震驚地看著皇帝,誰也沒想到這大殿裏內力最深厚的,不是還在努力療傷的八王爺,也不是抱劍而立的蟒袍老者,而是一直坐在龍椅上的皇帝。


    一直像個脆弱的瓷瓶被人保護著的皇帝。


    申小甲驚得下巴都快要掉在地上了,在皇帝還是老叫花的時候,他曾經無數次感知過老叫花的內息,那裏麵空空如也,什麽都沒有,怎麽可能突然有了這般深厚剛猛的內力!


    皇帝似乎看穿了申小甲的心思,緩緩地拾階而下,淡淡地說道,「朕的這一身內力名為九轉純陽神功,九年一次內力逆行,每次內力逆行之後,都會有一段時間變成廢人,體內不會存有一絲內力……不巧,前些日子剛剛完成第九轉。」.z.br>


    左相微微怔了一下,隨即釋然一笑,然後非常爽快地走開,坐在台階上,低垂著腦袋道,「原來一切都在陛下的算計之中。」


    「朕不是提醒過你嗎?」慶帝走了過去,拍了拍左相的肩膀說道,「在大鳴湖之上,在這宮城之內,朕都提醒過你……近來你的這些動作很合朕的心意,朕還以為已經與你有了默契,誰知你竟是完全沒懂。」


    左相魏長更本想辯駁幾句,感受到慶帝身上那股浩大的氣息,卻終究隻是悶悶地說了一句,「臣……愚昧!」


    慶帝嗬嗬一笑,而後繼續踏步前行,隨手點出兩指,破開纏在二皇子和四皇子身上的絲線,冷冷道,「丟人現眼!朕早就告訴過你們,隻有自身強大,才能永遠立於不敗之地……武功,心機,人緣,都是手段,沒有高下,不要撿了芝麻,卻丟了西瓜,可惜你們一句都沒有聽進去,隻會擺弄那些小孩子家家喜歡的東西,讓朕真的很是失望,明兒個去宗人府領三十板子,迴府思過吧。」


    四皇子朱元直眼神一黯,心底仍舊有些不服氣,於是梗著脖子道,「父皇,兒臣不是很懂!」


    「你爺爺就是江湖出身,在乞丐這行闖出名頭之後,又去兗州一個寺廟裏做了和尚,後來還上了黑風崖,混了些人脈,最初跟著你爺爺打天下的幾位將軍,都是江湖教派裏的,」慶帝眼神冰寒地看了四皇子一眼,不鹹不淡地解釋道,「你想要禁武,先去太和陵問問你爺爺答不答應吧!」


    二皇子滿臉嚴肅道,「馬上可以打天下,但是治理天下不能還依靠手中的刀劍。」


    「你熟讀史書,數百年前有一國家便做過崇文抑武的事情,」慶帝伸出右手,緩緩捏握成拳,語氣平緩地說道,「結果被北方蠻夷打得頭都抬不起來,經濟文化確屬頂峰,但最後隻不過是替他人做嫁衣罷了。文武不可偏倚,武力太盛,國內不得安生,文治太強,陰謀齷齪橫生,要想治理好一個國家,哪是書上說得那麽容易!」


    二皇子和四皇子知道這是皇帝在刻意點撥他們,今日之後,不論三皇子是死是活,都不可能再與他們競爭那個位子,慶帝也知道以後這江山總還是要交到三個皇子其中一人手中,老大隻會打仗,也隻喜歡打仗,顯然已經沒有在慶帝的考慮範圍之內,那便隻剩下他們兩兄弟,現在多教一些,以後便能看得更清楚一點,知道誰才適合坐到那把椅子上。


    看著兩個兒子若有所思的模樣,慶帝欣慰地點了點頭,心道終歸是自己的種,還不算太笨,輕咳一聲,掃視大殿四周一番,幽幽歎了一句,「是時候該收拾這些爛攤子了……」


    而後,皇帝便一邊踱步走向殿門,一邊下達著一道道旨意。


    「安樂郡主秀外慧中,端麗大方,今已至婚配年齡,特賜婚利州名將何去來之子,賞鳳冠霞披一套,金銀十箱……明日啟程,前往利州完婚!」


    「長公主賢良淑德,救駕有功,賞綾羅綢緞千匹


    ,良畝百頃,擇日離開京都,返迴封地領賞!」


    「禁衛軍統領晁牙忠心護主,敕封懷化大將軍,三日後領軍趕往月牙關,不破樓蘭,不得歸還!」


    「總管太監劉洗,年事已高,不再適合總管一職,特恩準其榮歸故裏,改由曹樺淳接任總管一職,小凳子為副總管……」


    皇帝的話音剛剛落下,兩個尖細的聲音忽地從大殿房門兩側傳來,消失許久的小凳子與曹樺淳一左一右快步來到殿門前,對著皇帝深深地拜伏下去,「謝主隆恩!」


    而當他們二人出現之後,宮城四周立刻躥出無數士兵,黑壓壓地將三皇子與那些叛軍圍了起來。排在最前方的一隊人馬,每人手中都拿著一杆精心改良後的火銃,大鼻子的弟弟也赫然在列。


    三皇子瞧見那些火銃之後,麵色驟然變得慘白,倒吸一口冷氣道,「火器營!」


    那些叛軍也開始慌亂起來,有的人甚至不懷好意地瞄向端坐在白馬上的三皇子,與左右同伴竊竊私語著。


    慶帝走到殿門處,麵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花了那麽多銀子打造的火器營,正好今日拉出來練練……」輕輕拍了拍曹樺淳和小凳子的肩膀,「起來吧,這些日子辛苦你們了,特別是小凳子,每天縮在勇信殿的犄角旮旯裏,吃不好,也睡不著,還要往返大鳴湖與宮城之間傳遞消息,著實疲勞,接下來就好好休息吧!」


    小凳子眼眶一熱,略帶哭腔道,「隻要爺吃得好,睡得好,小凳子無所謂!」


    曹樺淳眼神陰冷地瞟了一下小凳子,速即也滿臉感激地將頭埋得更深一些,「聖上言重了,這些都是奴才的本分!」


    慶帝淡淡地嗯了一聲,慢慢抬起頭來,有些厭惡地看了三皇子一眼,冷然道,「三皇子朱元昊,英勇無畏,於危難之際,挺身而出,單槍匹馬闖入叛軍之中,不幸犧牲!追諡……遼王!」


    轉過身子,慶帝背對著呆愣的三皇子,在一片慘嚎聲與槍炮轟鳴聲中,嘴角含笑地盯著正要悄摸和陌春風、陌春雨逃離大殿的申小甲,繼續道,「逆賊申小甲,欺君罔上,密謀造反,現收迴其血衣侯封號,收押天牢,交由刑部侍郎宋尚天審訊,待問清其同黨後,午門斬首示眾!」


    申小甲身形一滯,迴頭滿臉疑惑地看向慶帝,麵色難看道,「三弟!你是不是在大鳴湖裏泡了太久,腦子進水了!咱倆可是一條船的!」


    慶帝平靜地開口說道,「這是最好的結果……申小甲,有時候對錯並不重要,你要學的還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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